池月在梅合多呆了一天。
老太太不太记得事了，但记得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家，手术后待在泗城闹了好几场，最后没办法，只能让她回来。
从家里走的时候老太太非要送她，门口出巷子有一条长长的水泥浇灌的下坡路，边上都被各种电动车占据，网约车很难开进来。
“我以前背着你去听戏，二十多里路都能走，这点路不能走啦？”老人家单肩挎着她的包，腰杆竭力挺直。
她这次住了一回院，瘦了很多，也矮了很多，如今看起来竟只到池月胸口了。
池月拗不过她，只能让她挎着包送。
坐上车，老太太站在路边对着车窗户殷殷叮嘱：“月月，到学校记得一定要听老师话，缺钱了跟妈打电话，知不知道？”
池月提了提口罩，说：“好，我知道。”
车子启动，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你妈妈送你上学啊？”
池月说：“她是我姥姥。”
司机笑：“这样，我说也不像母女俩啊。”
池月说：“老人家生病了，分不清人。”
“哎呀，怪不得，”司机叹息，轻易打开话匣子，“这老人一得这么个病，真的没辙没辙的，我有个亲戚也是，才六十多岁就不记得人了，别说人，有时候连家门口都会忘——哎，你姥是啥时候得的？”
池月没立即接话，沉默了几秒，在车内气氛微尴尬时才作回神状，说：“忘记了。”
司机哦哦两声，不再搭话了。
池月低头拿出手机，先给台莹发了网约车订单信息。
台莹几乎秒回，好的
随即又连弹两条消息出来，但池月没来得及看，手指点在祁祐的聊天页面，停停顿顿，最后发出去：我坐上车了，大概六点到泗城。
消息发出，停了一会儿没反应，池月才返回到台莹。
台莹还在念叨应该过来接她。
池月：没必要，来回折腾太麻烦。
台莹：呜呜，好老板
池月手指点动，心里想着应该赶快去学车，要不然真不方便，而且之前祁祐也建议她找时间考驾照。
从梅合去泗城要近三个小时，池月一路上都在问台莹考驾照的事，台莹给她推荐了一所驾校，说她知道的好几个艺人都选这家，而后她又下载了刷题软件。
祁祐回消息很迟，车子快要开进市区了，她才回一个“好”。
池月正在刷题，消息一弹就赶快切到聊天页面，唯恐对面会再次消失，直接问：你在忙吗？
祁祐：刚开完会。
池月想说好辛苦，又觉得正式，删掉，打出抱抱两个字，再删掉，最后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两个娇憨的线条人张着手撞在一起，挤压着彼此的身体柔软弹动，很可爱，很用力的样子。
池月：我快进市区了。
池月：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去找你。
祁祐：晚上有事，再聊。
池月手指停住，许久，才回：好。
好像一不见面，池月就在祁祐的世界里消失了，跟之前一样，冷淡着，回消息都吝啬。
所以说什么重要的人，真的只是在骗她吧！
池月放下手机，闭着眼颓然地靠上椅背。
“我不知道怎么降低她的黑化值……”
祁祐已经是成年人，人格三观早已成型，物质基础又足够丰盈，精神世界——
她不对外开放她的精神世界。
甚至于只要祁祐不主动，池月连知道有关她更多信息的办法都没有，例如她的成长，她的朋友，她的家庭——大数据时代，普通人的一切信息都变得容易获取，而富人的**却成了另一种特权，不接受任何底层人的窥探。
“系统，如果我一直不能完成任务，你会换人吗？”
【不会。】
“那失败了怎么办？”
【任务失败，此间世界将会解体消失。】
“系统，难道你想只靠我一个人拯救世界吗？失败就大家一起毁灭？你就没有别的备选方案？”
【宿主暂无权限知悉。】
“所以还是有的吧？你有PlanB，是吧？”
【宿主暂无权限知悉。】
“……”池月沉默几秒，无声开口：“毁灭吧。”
池月回泗城第二天见了导演，终于拿到电影的完整剧本，接着又随张慕拍了支卫生巾用品的广告，走了趟红毯。
红毯主题是平台周年庆典，池月目前咖位虽然还排在三线外，又没在播剧，但因为她们组合是在这个平台出道，而且有张慕在，所以她便也收到一张入场券。
在后台意外遇到岑筠，岑筠是女团解散后组合里如今发展最好的，她的经纪公司为了提纯固粉，基本不让她再跟其他几个人同台。
特别是池月，毕竟她们当初的CP组合“拨筠见月”是全队中呼声最高的。
池月原本想躲开，却没想到对方远远就主动朝她挥手打招呼。
旁边有镜头在，池月只好也扬起一抹笑。
临近了，岑筠捂着嘴巴作亲密私语状，声音却加重：“池月，你长本事了，文汇的老总你都能傍上！”
池月没意外，也没慌乱，同样捂嘴巴：“关你什么事。”
岑筠说：“你别太得意——”
池月不想跟她多说话，草草作完一分钟姿态就放下手，一边提起裙摆一边营业微笑：“岑筠，手机聊哦。”
她说完便打算绕过镜头离开，岑筠却又一把拉住她，背着身怒视：“聊个鬼，你都敢把我拉黑！”
池月弯了弯唇，扭出手转身就走。
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凌晨，单层超过三百平的房子空荡寂静的吓人。
池月洗个澡的功夫，就把房内全部的灯都打开了，还用音响放了音乐，出来后才想起来，去到一楼落地窗前，一架三角钢琴正静静立在那。
她掀开琴盖，没坐下，只伸出手指试弹了几个键。
池月所有的音乐知识都是练习生时学的，唱歌，跳舞，赶鸭子上架一样，再转头就稀里糊涂地出了道，跟做梦似的不真切。
岑筠当初特别嫌弃她，因为她不仅穷而且穷，每次私服都是地摊货，一搜价位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
岑筠捏着鼻子跟她炒CP，一边倒贴钱给她买同款，四位数的帽子，三位数的手机壳，偶尔纡尊降贵跟她带个一样的五块钱的塑料发卡。
池月想自己可真没有底线，岑筠要跟她假戏真做，她就把人拉黑了，还觉得对方纠缠起来人品特别差。
可一遇到祁祐……
她还是个诈骗犯呢，她还在自己面前两次杀人未遂，她还有高达94点的黑化值！
池月拿手机给钢琴拍了张照片，发给祁祐。
池月：钢琴到了，音质特别好。
池月：你想听什么，我给你弹。
她把琴盖盖好，坐下，脸蛋侧趴在光滑的棕色枫木上，等祁祐回消息。
祁祐没回。
她百无聊赖地去翻朋友圈，祁祐的，周巍的——
周巍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池月自加上她也就看到她发过一条动态，而后便是今天。
一个小时前她发了四张图片，是在一个包厢模样的地方，左右一群人在玩桌球，灯光映照着红男绿女，背景里还有人在唱歌喝酒，氛围热闹透着股奢靡，周巍的身影占据照片中心位，顶上配文是：周三儿今日一杀七，特此留念。
池月一眼认出她身后的祁祐。
虚化后的半截身影，只能看到一点侧脸，身上没穿外套，而是件黑色贴身背心，同色系长裤，头发随意低挽，露出利落挺直的肩颈。
池月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或许是困了，或许是太累。
但手指还是控制不住，不停地对着几张照片放大，看每一处细节，看祁祐在人群里模糊的走位，看她在第二张照片里与旁人对视。
池月知道自己不该，可心跳声依旧鼓噪，喉咙被棉花堵住。
祁祐只是在跟自己的朋友玩——祁祐是个爱玩的人吗？
或许是吧，她开赛车那么厉害，还能把裴弋玩在股掌之中，好朋友周巍一看也是那种玩性很大的女孩。
也或许不是，她性格那么冷淡，好像对什么都没有**的样子——除了跟她做那件事——但也是间断性的。
所以，祁祐是个爱玩的人吗？
答案是她根本就不知道。
她本来就不了解她。
池月甚至还在这一刻想起来，她竟然从来没有问过，祁祐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情人？
祁祐还有别人吗——
池月猛地把手机关掉，放到琴盖上，“啪”的一声。
身边很安静，只有一些电子机械产生的白噪音，但因为听得太久，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池月愣了一会儿，张开嘴巴咬住食指关节，刺痛感勉强压住因为过度内耗而逐渐焦灼的情绪。
她再次去拿手机，这回直接拨祁祐的电话。
超过二十秒对面才被接通。
祁祐先出声：“池月。”
池月放下手指，咽了咽喉咙：“祁祐。”
“钢琴到了，中午平阿姨帮忙签收的。”
祁祐闻言嗯了声，随口问：“喜欢吗？”
“喜欢。”池月没有心思，很快便说，“你那边好吵，这么晚了，你没有在家吗？”
“没在家，在外面。”
池月说：“跟朋友么？”
祁祐说：“嗯。”
池月抿唇，“你是不是喝酒了，嗓子都哑了。”
祁祐说：“是吗，我没感觉到。”
“我听着有点哑，”池月说，“你们什么时候结束？”
祁祐想了想，但最终放弃，“不知道。”
池月哦了声，然后说：“那我去找你好不好？”
祁祐闻言微微停顿，“想我了？”
池月一下子蜷起手指，但还是说：“嗯。”
而后又重复，说：“想。”
祁祐似乎笑了下，气声很轻的传过来，“我也想你。”
骗人骗人骗人。
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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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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