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祐跟工作人员要了把刀。
是一把很普通的户外野战刀,刀背有锋利的锯齿状刀刃,刀刃锋利,可以用来切割绳索、树木,也可以用来做防身匕首。
池月好奇地拿着颠了两下,“好沉啊,做什么用?”
祁祐说:“给别人用,或者给自己用。”
“我当然知道啊,”池月拖长了语调,有些无奈地说,“我问的是,你拿它要用来干什么,怎么用。”
祁祐想了想,说:“宿营可以用。”
“啊,我们还要宿营吗?”
祁祐说:“那就下次。”
池月哦了声,虽然奇怪但也没怎么在意,玩了会儿就递还给她。
晚上睡觉前,祁祐把匕首放在了床头柜上。
夜里池月突然被吓醒。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像被剥夺了视线,视网膜上一片空洞至极的漆黑。
意识被强制开启,身体却还未完全醒来,以至于几处感官因为惊悸而出现短暂的停滞。
“打雷了。”
有人轻拍她的背。
池月这才重重一喘,口肺重新开始工作,神经回弹,带出沉沉的倦意。
“好黑……”声音是将醒未醒的湿软,如同呓语。
祁祐问:“要开灯吗?”
池月重陷梦乡边缘,迷糊地唔了声,答非所问,“没……”
祁祐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曝白去而复返,闪电如长剑,强势撕破黑暗,扑杀进眼球。
此后许久,山谷里都有咆哮的雷声在持续回荡。
池月在被子里缩了缩,没发出声音。
“害怕打雷?”
“有,有一点。”
祁祐动了动。
池月感觉到对方正侧身过来,便蹭着枕头躲到她怀里。
祁祐伸手抱住她,“别怕。”
“声音好大……”池月含糊着说,“震得耳朵难受。”
祁祐嗯了声,过了会儿,手指摸到她左耳的耳屏软骨上,很轻的打转摩挲,指腹与柔嫩的肌肤处发出细微的白噪音。
室内很黑,没了都市的光线污染,夜色深到近乎粘稠。
摩擦声在黑暗里被放大,耳膜牵着均匀的窸窣,海潮一样缓缓漫过心脏,浸泡出酥酥麻麻的痒。
外面的世界变得遥远,唯有感官一隅真实存在。
池月慢慢失去力气,阖上眼,意识缠绕进她温柔的指尖。
窗外终于下起了雨,急促的暴雨,几秒钟就密密的砸落,湿润的水汽裹着泥土的味道,从窗缝里钻进来。
像每一个普通的雷雨夜。
夜雨没下太久,不到半个小时便停了。
或许正是雨水未落完,早上天空还是阴的,光线不甚明朗,空气倒是清新,山峦间有层层叠叠的云雾缭绕,远远看去如同大师笔下挥就的水墨画。
池月有些担心:“还能骑马么?”
“不影响,”祁祐看她,“你还想骑吗?”
池月点点头。
她拍戏的时候学的骑马,好些场马上戏,无论文戏还是武戏都很像模像样,剧组里好多人夸她天赋异禀。
马场在山庄旁边,因为是在城市远郊,铺占面积堪称豪奢,马厩对着原野连着山群一望无际。
风荷山庄的马场是泗城周围最大的,毕竟是自家的产业,家里了不少人都有马养在这,自然也有祁祐的。
池月换了骑装出来,正摩拳擦掌想要给祁祐秀一下,转眼就愣住。
即便还没有跑动,马演员和纯种阿拉伯马的差距也一目了然,祁祐的这匹马今年快十一岁,正值壮年,鬓毛呈墨黑色,光泽亮丽,体态健壮,威风凛凛。
祁祐已经坐到马上。
“你,你不换衣服吗?”池月问。
“不用了。”祁祐摇了摇头,身上还是出门时的白衣黑裤,头盔也没带,只换了一双马靴。
池月一下觉得自己过于正式了,还好对方很快就看着她说:“你穿骑装很好看。”
像被顺着毛撸了一把,池月弯起唇,又开心起来。
池月选的是一匹淡金色的马,驯马师说很温顺,骑上去后发现果然是听话型的,轻夹马腹便能走动。
在人工草地上得得转两圈适应。
祁祐追上她,说话时连气儿也不带喘的,“能跑么?”
池月手持缰绳,长腿笔直,面容明媚,“能啊。”
祁祐又问:“出去跑,敢不敢?”
出去跑就是出场圈到外面的草原上,池月遥遥看了眼空旷的原野,抬抬小下巴:“当然敢。”
示意工作人员,打开木栅栏出了场圈。
“你是不是从小就会骑马?”池月好奇地看祁祐的持缰姿势。
“嗯,”祁祐说,“有马术课。”
“怪不得,”池月说,“我是跟组学的,剧组里的马都可有灵性了,叫驾就跑,叫吁就停,还会假摔,比人都会演戏。”
祁祐侧头看着她。
池月朝她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学一天就敢跑了。”
祁祐说:“听起来很厉害。”
池月展颜一笑,有点得意。
祁祐说:“比一比?”
“才不要,”池月很有自知之明,闻言忙摇头:“我再厉害也是业余的,比不过你。”
祁祐笑了笑,没有强迫她,兀自夹了下马肚子。
马收到指令,扬蹄跑起来,不算快,池月忙驱马追上。
野生的草地松软,两人并着小跑了会儿,冲上一个山坡。
上坡容易,下坡的时候冲击力却很大,池月忍不住哇哇叫了两声。
祁祐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回头去,身体微压。
一息不到,祁祐的马身便加速俯冲,飞驰而去。
两马一直没有拉开距离,池月身下的淡金色马也被带着往前冲了冲,池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腿下意识夹紧马腹,手死死抓住缰绳,嘴巴里不停地吁。
好在驯马师对自己手底下的马确实了解,马儿非常温顺,没一会儿就缓了下来。
池月冷汗都下来了,好不容易把马的状态切换到散步模式,才敢稍稍抬头。
祁祐已经快跑没影了。
“祁,”池月张张嘴,又回头,过了一个坡,马场的影子被完全遮住,周围空无一人。
她双手呈喇叭状,大喊:“祁祐——”
声音随着风吹散了。
池月咬了下唇,脸有点白,一时不知道该跟上去,还是应该返程,想了想,还是轻轻踢了下马腹。
天上乌云很厚,呼吸间水汽充足,清爽舒适,像经过一层氧分子冲刷洗涤。
池月努力让自己享受了会儿,可耐着性子小跑了几分钟后,视野里影子越来越小,她就有点忍不住了。
她大喊:“祁祐——”
祁祐只听到风声。
凛冽的风,呼啸着穿过她,衣服被吹得鼓起,潮湿冰冷的空气裹住她的身体,像无数尖牙,撕咬着她每一个毛孔,疯狂地霸占。
有一瞬间,她像是与这马,与这风化为一体,在这旷野上,天地间奔腾。
那些犹豫、反复、恐惧、毁灭、颤抖的情绪终于被吹离她的身体,没有池月,也没有生死,只有自己。
乌云越压越低,几乎在天边凝成实质的黑色。
马蹄溅起泥草,转瞬间又被远远甩在身后。
越来越快,直到,
咔嚓——
一道亮光毫无征兆地从云里劈过来,雷声骤然轰鸣,几乎迎面炸来。
马儿受惊,昂首长嘶。
祁祐差点从马背上甩下来,但她没有,她睁大眼睛看着天空。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清醒,神经被无限拉长,耳朵被雷声占满,眼前是一场磅礴而浩大的天劫。
正如,她清醒地感受到绝望如洪流一样冲进她的心脏。
大自然面前,所有的生命都是尘埃草屑。
无论你有多聪明,多富有,有多高的社会地位,多丰富的社会资源,在它面前,不过赤条条如蝼蚁。
怎么会有人能战胜天地呢?
“轰隆!”
又一声闷雷响动,脸上砸落水滴。
“祁祐——”
祁祐睁了睁眼,远远看见池月。
马儿识途,下雨知道回家,在她失神的时候已经带着她沿路往回走。
池月早已经下了马,只用手牵着缰绳,雨下得很大,把她淋成了落汤鸡,衣服都贴到身上,狼狈坏了。
她看到祁祐,扔了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
“呜,祁,祁祐,你混蛋,呜,你跑那么快……”
她边跑边哭。
祁祐看着她。
马鞍下有一把匕首,用来杀死别人,或者杀死自己。
她杀死过自己很多次,早已经习惯。
她当然也杀掉过她,轻易地如同撕掉一张纸。
“祁祐……”
她跑到自己马下,仰起脸,脸上既是雨水也是泪水。
祁祐看着她,像看一个自己的幻觉。
忽地,听见虚空处出现一声机械的电子音。
【警告——】
两个字,戛然而止。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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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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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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