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
心理医生曾给出建议,让她尽量远离刺激源。
这是对的,因为相比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脚踏空的未知,亲手掌控死亡的时间和方式可以很大程度上减少她的恐惧。
还可以让主角,甚至于这个世界跟着她陪葬。
但祁祐又很清楚,这种方式与饮鸩止渴无异,死一百次都没有意义。
所以,她要避免自己跟对方接触。
她确实已经很长时间不跟对方接触。
这次是意外,但感觉还不错。
那么下次,这个下次可能是几分钟后,也可能是明天,后天,她会再次看着池月喝下那杯酒。
下次,还要这么玩吗?
山里夜色浓深,祁祐看向落地窗里映出来的她那张脸,眼睛,鼻子,嘴巴,组合起来绘成一张年轻女人的面孔,模样甚至算得上优越。
内里却是一堆无数尸体层叠而成的烂肉。
若这世上真有妖怪,不知道她算哪一种。
祁祐看了一会儿,转过头。
几秒钟后,池月从卧室出来,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裙,赤着脚,铃铛一动一动。
“祁祐……”她走过来,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水汽。
祁祐伸手捉住她的脚踝。
池月没躲,睡眼惺忪地靠着她蹲下,同她一样倚着沙发边沿。
发散的感官逐渐各就各位,祁祐意识到自己正依靠沙发坐在地上,面前幕布还放了个碟片,声量体贴地调在一个不算轻但也不会吵人的大小,光影忽明忽暗。
虽然晚上不睡觉不正常,但如果是在看电影,一切就又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池月默默陪她看了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说:“你晚上吃了地/西泮。”【1】
“嗯,”祁祐胳膊搭在她肩上,手指轻碾她另一侧的耳垂,“剂量小了,没睡着。”
池月愣了下,表情很快又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祁祐与她对视,停了停,说:“焦虑症,神经官能症的一种,发病率5%以上,现代很多人都会有。”
平静到极致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那些原本被池月考虑在内的,可能会因为被指出在吃/精神药品而生出的遮掩、紧张、否认、恼怒、生气的反应统统都不存在。
祁祐说:“我家里人知道,朋友里面周巍也知道。”
根本不需要池月追问,祁祐就继续道:“高中时候得的,因为郑女士要生二胎,祁守业突然爆出来有私生子,私生子又只比我小两岁。”
池月被完全拿捏,几段话听下来表情都是懵的。
祁祐转头继续看影片,画面上正呈现着一片破败的旧城区样子,两个人在市集上追逐,掀翻了瓜果菜摊,鸡飞狗跳,市井烟火。
原来她放的是个警匪片。
警察模样的人朝天空放冷枪的时候,池月把头埋到了她颈间。
祁祐摸摸她的头发,“心疼我了?”
池月手臂紧紧抱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会好吗?”
瓮声瓮气。
祁祐说:“不知道。”
池月抬头看祁祐,声音诚挚,温热,“祁祐,一定会好的。我们,我们在谈恋爱,对不对?我是你的情人,爱人,我会陪着你,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我都会陪你一起。”
祁祐没说话。
池月微微抿唇,半晌靠过来亲了亲她,柔软又怜惜,带着安抚的味道。
祁祐理所当然地按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她这个样子。
漂亮,天真,甚至愚蠢。
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她不知道自己才是郑卿的女儿,不知道当初那杯酒的始作俑者,不知道祁祐玩她就像玩一只手心里的雀鸟。
轻轻用力,就能结束她的生命。
结束她的生命。
她应该这么做——在潮湿的、温热的、密不可分的、窒息又燥动的纠缠之后。
也许是在明天清晨。
也许是在明天黄昏。
也许她的“意外”会迟到——
但是,祈祐,你怎么可以想着求生呢,求生就会怕死,怕死你怎么在以后无尽的生死里熬过去呢。
所以,这个世界跟从前那些并无不同,这个池月也跟从前那些并无不同。
她救不了你。
你还是可以杀掉她。
或者说,你更应该杀掉她。
“啊……”
池月突然溢出一声痛苦的哼叫,忍不住伸手推她的肩。
她蹙起眉,缩起胸口:“疼。”
祁祐还在追她的唇,疑惑:“嗯?”
池月细细的吸气,抓她的手腕,“你,你太用力了。”
祁祐这才回神,松开手:“我没注意,抱歉。”
池月疼的狠了,咬着唇,想埋怨又说不出来,委屈又忍耐的样子。
祁祐拉开她的领口查看。
她穿全棉材质的睡衣裙,上面有很多绿色的藤蔓纹路,面料柔软松弹,手指一拉就能落下来,袖子软软地叠落在手肘上,露出白皙圆润的肩。
“还好,还漂亮。”
池月是跪坐的姿势,脊背挺直,发丝散落在肩上,细微的颤。
她红着脸,声若蚊蝇地提意见:“你刚才的手劲……”
“弄疼你了,对不起。”
因为无法完全控制住自己,所以有时力气会失控,脱离理智。
并不是想听她道歉,但她这样看着自己说对不起,池月只能很轻地抓她的耳朵,小声说:“没关系。”
“嗯,”祁祐轻声应了下,咽了咽喉,低头去含食。
她拉掉池月宽松的袖口,柔软的睡衣裙滑落在腰上。
她解开自己低挽的发,将黑色的缎面发圈套进池月交叠的手腕。
她让池月环着自己的脖子。
“这样也没关系吗?”
她看着池月的眼睛,认真地询问。
池月几乎不敢看她,脸颊滚烫,心跳冲击的喉咙干涸生痒,手腕上发圈紧致的弹力箍得她指尖发麻。
束缚感强烈到无法忽视。
但是,但是,不过一个发圈。
“没,没关系……”
祁祐奖励她一个温柔又深入的吻,而后把她抱起来,抱去了卧室。
第二天池月醒得很早。
窗外有啾啾的鸟鸣声,或许是哪处窗户没关,空气里的温度不是空调吹出来的恒温状态,而是一股很清凉的味道,氧气充沛。
池月却有点不高兴,因为衣袖不太能遮住手腕上的痕迹。
被束缚了一夜,早上醒来她才看见祁祐一直都没有帮她把发圈拿掉,以至于印子很深,红肿的两圈跟镯子一样非常显眼。
“我忘了。”祁祐摸了摸,“没受伤,过几个小时就会消掉。”
“会被其他人看到啊。”
祁祐说:“那不跟其他人玩了。”
池月还是碎碎念,过一会儿,嘀咕:“我感觉你是故意的……”
祁祐闻言捏她的脸,轻啄一口,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身给她拿了件自己的衬衣。
祁祐比池月高几公分,骨架也比她大,手长腿长,那件衬衣又是宽松版型,池月穿上去袖子几乎盖住指尖。
池月自己在衣帽间倒腾,配了件撞色内搭和深灰色运动长裤,头发扎成马尾,又放下来,还特意出去说了句:“我都不能扎头发了。”
祁祐正在把工作人员送来的早餐摆出来,闻言顺着她的示意去看,然后凑过去在她脖子间那处吻痕上用嘴唇盖了下章,再给她把头发拨好。
“不扎头发好看。”
池月压着唇角回去。
她关上门,照了会儿镜子,才把系统召唤出来。
还是98。
“98就98,”池月没怎么在意,“等100的时候看什么情况再说吧……”
她才不信世界真的会毁灭。
她最后顺了顺自己的额发,小跑着出去:“祁祐,我好了。”
早餐是粤式早茶,味道还不错,祁祐吝啬地尝了些。
吃完早餐,她们先去玩了山地越野车,昨天那些人早上起得来的很少,两人一辆车也没坐满三辆车,但并不影响有专业的教练在前面开路。
总共一个半小时,前半段祁祐带池月,后半段池月带祁祐,横穿了溪流、山路、丛林,结束的时候颠得全身几乎散架,池月把方向盘把得手心通红。
“我觉得我现在可以上高速了,”池月甩着胳膊,“悬崖我都能过,大高速我能过不去?”
因为这句话,中午吃完饭后她们还练了会车。
非节假周末,度假山庄人不多,她们选了一段清净的路,祁祐坐副驾驶座任池月开。
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祁祐让她轰油门。
池月一踩一踩,车子一停一顿。
祁祐都快被她晃吐了。
池月把车停马路中间,可怜兮兮地说:“你车太贵了,我不敢开。”
“送给你,”祁祐眉头紧锁,“你就当自己的车开。”
池月说:“那我也不敢。”
祁祐差点把她扔半路上。
回去时,周巍她们正凑在湖边,躺在躺椅上,头上撑着遮阳伞,脸上带着墨镜,旁边支个小木桌子,上面摆着颜色漂亮的饮料和酒。
照片出来还以为在海边。
池月也一点不累,拿了个电动鱼竿,寻了个阴凉处钓鱼。
晚上约在外面吃烧烤,幕天唱K。
隔了一天,有人来有人走,还是十几个。
池月一下午就钓了条手掌长的小青鱼,做了记号让工作人员清理干净,然后守着炭烤好,巴巴地递给祁祐吃。
祁祐尝了一口就丢回盘子里,“不好吃。”
池月不敢怒不敢言,只敢背过身去嘀嘀咕咕:“我觉得好吃,我做的最好吃……”
正巧有人走过来问池月要不要唱歌,池月愣了愣,去看祁祐。
祁祐让她随意。
事实上,池月在面对除了祁祐之外的很多人都不怎么会扭捏,没怎么想就同意了。
周巍打趣,问她是不是要唱她们团的成名曲《闪耀闪耀》,还做了扭腰飞吻的动作。
虽然搞笑,但善意的调侃和恶趣味一目了然,池月也不生气,摇了摇头,点了首慢民谣。
橙黄色灯光斑驳,池月拿着话筒站在光下,被很多人注视也坦然自在。
舒缓轻快的旋律慢慢响起来,池月的目光变得认真而宁静,启唇时流泻出来的嗓音和着清凉的夜风,几乎令人震动。
有好一会儿,周围都寂静无声。
池月唱完,没跟她们玩闹就跑了回来。
“好听吗?”她满脸期待看着祁祐。
祁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好听。”
池月迎着光一笑,眉眼全是动人。
后半场祁祐没吃东西,但喝了些酒,抽了些烟。
池月很少看到她那种做派,沉寂地躺在折叠椅上,头往后垂着,灯光照着她的侧脸,立体优越的骨相与苍白的烟雾一同被照亮,脖颈间喉咙的滚动都清晰可见。
恣意,舒雅,又颓靡阴郁,冷漠而妖艳。
池月看出了神,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祁祐偏头看她,伸出手,手指径直探向她的脖子,或许是刚拿过酒杯,指尖冰冷,触及皮肤时让她微微激灵。
“祁祐,你喝醉了吗?”
祁祐说:“没有。”
池月任她摸自己的脖子,半晌,“很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祁祐说:“好。”
池月伸手拉她。
祁祐另一只手里还有烟,她在前面餐桌上捡了个酒杯扔进去。
桌上很乱,有很多锋利的东西,玻璃,铁签,叉子,刀。
么么哒
【1】地/西泮:二类精神药品,处方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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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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