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衍，你这几天不在学校吗？”
“我可以在。”
沈念禾缄声，她知道这几天陆时衍一直在忙，刚开学，他就被邀请作高二年级的学生代表，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市里音乐比赛。
“没事。”
漫长的路程比以往的气氛更为压抑，陆时衍已经察觉到沈念禾有些不对劲了。
行为，思考……
几天不在，沈念禾的同桌付溪南回来了。
他看着陆时衍桌上还没收走的几本书，皱了皱眉，伸手就想把它们挪到后面的空座位上。
“等一下。”沈念禾下意识地拦了一下。
付溪南动作一顿：“怎么了？”
沈念禾垂下眼睫，轻声说：“放我这里吧，就几本书。”
付溪南看着她这番举动，眼神微动，但没说什么，只是在自己位置坐下了，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挂起惯常的、温和有礼的笑容，转向沈念禾：
“沈念禾，借你物理笔记补补好吗？”说着拿出几颗包装精致的糖果，放在她桌上。
“一点小零食，谢谢你。”
沈念禾看着那几颗糖，没有去碰，摇了摇头。
……“没写完，不好意思。”
付溪南一愣，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沈念禾的笔记是整个班做的最好的，不论哪一科，都可以说是模范笔记了，怎么会？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推脱不想借。
后面的方诗瑶听到了对话，看不过去，插嘴道：“班长，小禾苗的笔记被李薇她们又踩又撕的，都没法看了，她自己还得重新整理呢！”
付溪南蹙了蹙眉，余光却瞥向李薇她们打闹的教室后方。
他心里快速权衡着。
他确实看不惯李薇那伙人的做派，也觉得沈念禾这样安静学习的女孩不该被欺负。
而且……他心底里，对沈念禾是有些好感的，她成绩好，模样清秀，性子又静，和他是一类人。
“我替你去跟老师说。”一种混合着微弱正义感和想在沈念禾面前表现一下的冲动，立刻就坐不住了。
“不用了，谢谢班长。”
没想到沈念禾会拒绝，这让他心里更对李薇那帮人无语了。
“沈念禾，既然我知道了，我就会帮你，别害怕。”
付溪南这话说得虽然颇有担当，但他心里想的却是：只是去老师那里提一嘴，既不正面冲突，也能在沈念禾这里卖个人情，顺便维持自己“公正班长”的形象。
但沈念禾就真的有点烦躁了，虽然一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老师那里她之前不是没有去过。
老师说的是，女生之间小打小闹很正常，你们不要打架给我惹事就行，出去吧。
沈念禾真的不想因为什么再发生冲突了。
付溪南根本没给沈念禾阻拦的机会，起身就走向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付溪南回到教室，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走到李薇那伙人面前。
“李薇，老师叫她，还有她，你们一起去办公室。”他刻意省略了具体缘由，语气也尽量平淡。
“班……班长，有什么事啊？”一个小跟班看到付溪南正经的样子，心里是不想去办公室的，毕竟薇姐家里有人，她们没有。
“溪南哥哥，叫我们有什么事吗？”李薇双手抱胸，趾高气昂的斜睨着付溪南，眼神却直直剜向了沈念禾。
付溪南被她那声“溪南哥哥”叫得有点不自在，避开她的视线，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去了就知道了，李薇，老师叫你们抓紧。”
李薇见他问不出什么，哼了一声，故意从沈念禾桌旁走过，手臂一甩，又将沈念禾桌角的几本书扫到了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付溪南看到散落一地的书更生气了，但碍于李薇已经出去了，而且他们家和李薇家里还有生意上合作的关系，也没发火，默默帮沈念禾把东西捡了起来。
也不知道付溪南说了什么，怎么说的，李薇跟那几个小跟班这一天都再没来教室。
沈念禾也不是不知道谢谢的人，不管怎么说，付溪南也帮自己出了一下头，也是要跟付溪南说谢谢的。
“没事，本来就是她们不对。”
其实付溪南也有点奇怪，按道理他也只是提了一句，希望李薇她们不要再欺负沈念禾，以班主任的脾气还会给李薇停课？他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模棱两可的“反映”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李薇之所以能在学校横着走，还是他们家给老师送礼送来的，一班不也是这样进来的。
付溪南其实特别看不上这种做法，像李薇这种太妹一样的女的整天在学校外面当混混，还跟混混结交，要不是家里的关系，他都懒得搭理她。
付溪南看向沈念禾清秀的侧脸，心里暗想：沈念禾就不一样了，学习又好还文静，长的也好看，再努力一点就能跟他一样上京北大学了，他们才是一类人。
放学铃声响起，沈念禾心里有些不安。
付溪南下午的“帮忙”虽然让李薇她们暂时离开了教室，但她了解李薇睚眦必报的性格。
她刻意磨蹭到最后才离开，希望避开可能的风险。
“瑶瑶，我没事，你先走。”
“不行，我担心你，看班长做的那事吧，还没我能刚呢，感觉给你都埋下雷了，万一你再被欺负了怎么办？”
“陆时衍也不在，不然他肯定会帮你的。”
虽然不知道方诗瑶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陆时衍，但沈念禾还是拍了拍方诗瑶的手。
“方阿姨管你管的严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再晚回去，阿姨得盘问你到凌晨了吧。”
假期的时候阿姨没少因为方诗瑶出去玩骂她，弄的方诗瑶是叫苦连天只能跟沈念禾在手机上抱怨。
“那好吧，我还是陪你一段，差不多点我就往回走。”
沈念禾心底一暖，瑶瑶真好。
“好。”
当然也没陪多久，刚走了几百米，沈念禾就推着方诗瑶赶快回家，她们两家一南一北，都不顺路，能陪这一小段，沈念禾心里就特别特别感动了。
然而，当她拐进那条回家必经的、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心还是沉到了谷底。
她仿佛觉得前面有人，这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巷子深处，李薇和她的几个小跟班赫然站在那里，更让沈念禾头皮发麻的是，她们身边还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穿着其他学校校服或社会青年打扮的男生，嘴里叼着烟，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
“哟，我们的大学霸终于舍得回家了？”
“我还寻思缩头乌龟不得在学校躲一晚上不回家了，哈哈。”
四面八方的讥笑声。
李薇双手抱胸，一步步逼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得意。
“可以啊沈念禾，长本事了？敢告状了？还让付溪南给你出头？”
李薇气急，没想到付溪南动真格的，竟然真的让年级主任停了她们一个月的课。
“说你是白莲狐狸精还真是便宜你了，见男人就要勾引是吗？”
“我没有。”
沈念禾浑身在发抖，平时也会有这种状况，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只是从小腹自上而下的不安难受，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却抵上了冰冷粗糙的墙壁，退路已被堵死。
“你没有？你不是谁是？！”李薇猛地提高音量，一巴掌狠狠扇在沈念禾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巷子里回荡。沈念禾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响。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李薇一把揪住沈念禾的头发，用力往墙上撞去。
“以为成绩好就了不起了？嗯？装什么清高！”
“真以为有人护着你，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额角磕在砖墙上，一阵眩晕。
“薇姐，跟她废什么话！”一个跟班上前，用力踹在沈念禾的腿弯处。
沈念禾痛呼一声，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上，巷子崎岖不平的路全是碎石子，加上前一天下了雨，雨和石子泥土混在一起的水瞬间浸湿了裤子的膝盖处。
“搜她书包，看看我们的‘好学生’都带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薇轻飘飘的说，脚却又踢到沈念禾身上。
一个男生粗鲁地抢过沈念禾紧紧抱在怀里的书包，倒提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在地。
书本、笔记、笔袋散了一地，被那些沾满泥污的鞋底肆意踩踏、碾磨。
如同她此刻被践踏的尊严。
“哟，还挺干净嘛。”李薇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散落的物品，蹲下身，捡起那个从笔袋里掉出来的最亮眼的一支钢笔，是陆时衍送给沈念禾的那支钢笔。
笔夹上精致的藤蔓花纹间，嵌着一个极小的、却清晰无比的银色徽标——Lys Argent。
旁边一个识货的女生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薇薇，那是……Lys Argent，我阿姨在巴黎总店排队半年都没买到……”
李薇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她当然认得这个牌子，她爸书桌上就有一支这个品牌的基础款，还是托了重重关系才买到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心下越发生气，嫉妒的发狂，凭什么沈念禾可以用！
“这不像你用得起的牌子啊？谁送的？嗯？是不是勾引了哪个野男人？”
“还是被哪个老头包养了啊，哈哈。”
“就是，她能用的起这种笔吗，背地里说不定做什么脏事呢！”
沈念禾死死咬着下唇，鲜血的腥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她挣扎着想抢回笔，却被一男一女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薇姐，还真别说，确实有几分姿色呢。”那男的鬼迷日眼的说着，手不知道的已经摸到沈念禾脸上了。
李薇狠狠瞟了一眼那男的：“你瞎了，这种破鞋也能看上。”
见李薇生气，那男的心下也是想，嫉妒心确实重。
李薇这架势摆的也太大了，要是不她跟老大混一块，欺负这么个小女生，还用得着叫他们。
“不说话？”李薇冷笑，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一个高个子的男生。
“扒了她的衣服，我看看多有姿色。”
此话一出，几个混混却是迫不及待的擦擦手，几人走上前，对着蜷缩在地上的沈念禾，先是抓住手，直接把校服撕烂了。
“滚开！”巷口传来一声嘶哑暴怒的厉喝。
“都给我滚开！”
所有人都被这声充满戾气的怒吼震得动作一滞。
沈念禾泪眼朦胧地望去，只见陆时衍如同疾风般冲进巷子。
他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
李薇先是听到声音一惊，待看清只有陆时衍一人时，又强自镇定下来，语气带着嘲讽：“陆时衍？怎么，想来英雄救美？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陆时衍手臂猛地发力，直接将人狠狠掼向旁边的墙壁！
“啊——！”那混混发出一声痛呼。
“砰”的一声闷响，那混混软软地滑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来。
陆时衍解决完沈念禾面前的两个混子，第一时间脱下外套从头到肩膀严严实实地裹住沈念禾。
看到她被撕扯得有些凌乱的校服外套，看到她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惊惧的眼神，心下的怒火更是掩饰不住了。
“你以为你是谁？！陆时衍！”
李薇被他的态度激怒，尖声道：“给我连他一起教训！”
那几个社会青年互相看了一眼，看到那俩人的惨状，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接下来，可不是他们想不想的事了。
陆时衍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动作迅猛而狠戾，完全看不出他拉小提琴时的优雅从容。
或者是说，看不出陆时衍本身的性格。
陆时衍侧身避开挥来的拳头，手肘猛地撞击对方肋下，在那人痛呼弯腰的瞬间，抬膝顶向对方面门。
然后迅速夺过另一人挥来的棍子，反手就砸在对方肩胛骨上，骨头与硬木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打起架来完全不要命，眼神冷得像冰，每一招都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招呼，透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
李薇气急败坏和其他几个女生匆匆往后躲。
“你们快上啊，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吗？”
混乱中，一个男生掏出了小刀，原本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成想陆时衍打起架就跟红了眼一样，根本不犯怵刀。
刀刃还是划破了他手臂的衬衫，留下一道血痕。
他眼神一厉，回身一个利落的擒拿，夺过小刀，直接将那人手腕拧到背后，用力踹倒在地，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远处。
不到两分钟，那几个看似凶狠的社会青年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呻吟。
李薇和她的跟班们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
李薇似乎还想求救，忙拿出手机。
陆时衍喘着粗气，走到沈念禾面前。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了抚沈念禾的背。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红肿的脸颊，却又怕弄疼她，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地拂开她粘在伤口上的碎发。
“慢慢起来，没事了。”陆时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刚才那个狠戾打架的少年判若两人。
沈念禾看着他手臂上刺目的血迹，看着他为了自己与人拼命的样子，看着他此刻小心翼翼的眼神，一直强忍的泪水。
沈念禾在他的搀扶下，颤抖着站了起来。
陆时衍冰冷的目光再次扫向缩在墙角的李薇等人。
“李薇。”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冰冷的眸子想把她们碎尸万段。
陆时衍一脚也踢在了李薇身上，旁边的跟班都快吓尿了。
她们没想到陆时衍打女人。
“你，陆时衍你是男人吗，打女人……”李薇被踢了一脚眼冒金星，咬牙切齿的说。
“呵？怎么，打你还要挑男人女人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呢？”
陆时衍阴戾的眼神扫视着几人。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打你？你欺负沈念禾的时候怎么不想自己是个女人？”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保证，你和你家，会付出比今天惨重千百倍的代价。”
他的眼神太过可怕，李薇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拼命点头。
陆时衍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单肩背起书包，一把将沈念禾公主抱了起来。
“我们去医院。”
“陆时衍！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还有沈念禾这个贱人！你们给我等着！”
旁边的小跟班都觉得李薇疯了，人还没走远，她是不想活了吗？
李薇的一个跟班更是恶向胆边生，竟挣扎着爬起来，捡起地上掉落的那把小刀，眼神疯狂地朝着陆时衍的后背刺去！
“小心——！”沈念禾从后面看见那个混混拿着刀就冲过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失声喊道。
陆时衍害怕躲闪伤到沈念禾，只能向左侧迅疾侧身，刀刃险险擦过他的腰侧，划破了衬衫，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陆时衍。
陆时衍迅速把沈念禾放在地上，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骇人，回身的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扣住那人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那小刀再次掉落。
陆时衍并没有就此罢休，一拳重重砸在对方面门，那人鼻血瞬间喷涌而出，仰面倒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陆时衍一脚踩在那人完好的那只手上，碾了碾：“动刀？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抬起眼，一一扫过李薇和剩下那些噤若寒蝉的人，最后定格在李薇惨白的脸上。
“李薇，看来停课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你以为今天你们被停课，是因为付溪南去班主任那里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李薇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何止是停课，年级主任亲自来说的，停一个月，她们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都签了假条回家了。
陆时衍冷笑一声。
“一班有人长期恶意欺凌同学，手段恶劣，影响极坏，如果学校不严肃处理，我不介意让我家里直接联系教育局，或者……用我们陆家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陆家？哪个陆家？”李薇死也要死明白，但是别班的一个女生已经突然猜到了。
那人瞬间面如死灰，她们这才真正意识到，她们惹到了一个根本惹不起的人。
“薇……李薇，我们……我们完了。”
“快道歉，快道歉啊。”
“陆同学，不，陆少爷我们错了，原谅我，原谅我，我这就给沈念禾同学道歉。”
那个女生后面直接跪在沈念禾的面前，哭了出来。
“看来，学校的停课处分对你们来说太轻了。”
陆时衍看着地上呻吟的混混，又看了看吓傻的李薇。
“既然你们敢动刀，那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他不再多说，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简洁而冰冷：“陈叔，是我。我在学校后巷，有人持械行凶。麻烦你联系一下张局长，让他派几个人过来处理一下。”
“对，性质很恶劣，持刀伤人未遂，还有长期校园霸凌，证据确凿。”
他挂了电话，转身走回沈念禾身边，手臂和腰侧的伤口还在渗血，嘴角的淤青也更明显了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
“对不起。”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后怕和疲惫。
“还是让你受伤了，也让你看到……我这样的一面。”他似乎有些不安，怕自己刚才狠辣的样子吓到了她。
沈念禾看着他手臂上刺目的血迹，她用力摇了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哪是他对不起她啊，分明是她连累了他。
“快去医院，我们。”沈念禾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的说。
“好，别怕，都解决了。”他低声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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