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安没往下想，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课堂。
这些对他来说都很久远了，没有期待过也就没有失望。
因为下雪，很多人一下课就跑出去接，广播提醒校园里的学生场地湿滑，尽量保证安全活动，不要下到操场。
零班这节刚好是语文课。
“之后如果是这种情况，大课间也没有老师占。”语文老师掰了一节粉笔，精准地砸到一个睡觉的同学头上，“课代表到办公室找我，我给你们，布置任务啊。”
那个被砸的同学猛地抬起头，一脸懵的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不知道是谁带头开始笑，其他原本昏昏欲睡的人也精神了。
语文老师瞥了他一眼，也没骂他，继续说：“今天写作文。”
“我宁愿考两张数学卷子，也不想写作文。”墨知锦一听就蔫了，趴在桌上，一副被逼迫的样子。
“为什么？”程以安问。
“因为很累。”许写绎把作文纸传下来，感同身受的吐槽。
“半个小时加下一节课，七十分钟写这一篇，这一次就……不限文体，你们自由发挥。”语文老师说完又走下来跟课代表说了什么，然后就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轰动。
“在这样的传统节日里，我看见了什么，这个题目……”
“诶诶诶，你们打算写什么文体的？”
有人说议论，有人说记叙，说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
反观墨知锦，现在正趴在桌子上，一副要睡满七十分钟的阵仗。
“你不写吗？”程以安问。
墨知锦抬眼看向程以安。
也就程以安问墨知锦能有一点兴趣去回答，毕竟墨知锦之前一直觉得程以安对什么都不好奇。
“你是班上写作文最好的那几个……”墨知锦损许写绎习惯了，话说出口才发现不对，自问自答道，“好吧，你真是。”
“我问你啊，我是班上写作文最好的那个吗？”
程以安沉默了，没说话。
“我不是。”墨知锦实话实说，“那我是我们班写作文最差的那个吗？”
程以安摇摇头。
墨知锦双手摊开，一副“这不就行了”的样子：“你觉得我们班语文老师很严吗？或者你觉得她有时间去查谁没交吗？”
墨知锦知道程以安心里有答案，点到即止，不再往下说。
程以安有点惊讶，惊讶墨知锦为什么能想到这个方法，也震惊他为什么能这么大胆的付出行动。
“他初中也有过，反正我不敢，万一被抓我就没。”许写绎转头过来解释，但其实他的目的是另一个问题，“程以安，你打算怎么写？”
“议论。”程以安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就开始低头构思。
他写作文写的都不差的，只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下意识不会去写记叙和抒情。
程以安是踩着下课铃写完的，停笔的那一刻环视一圈，还有一小部分的人在奋笔疾书。
语文课代表走上讲台。
语文课代表的说话声音不大，长着一副很容易被欺负，一看就不太能震慑住班上人的样子。
在其他班不一定，但在0班没人会上赶着去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现在写完了的从后往前传，没写完的在上课之前交上来。”
“还得是我们江姐，善解人意，你等等啊。”说话的是一个男生，后面还有很多人附和。
程以安没叫墨知锦，把作文纸往前传。
程以安不记得语文课代表叫什么，和墨知锦想的差不多，他一般能认出这个人他见过，但要说叫出名字可能真的不太行。
临近上课墨知锦才醒过来。
“都交齐了吧，那我送过去咯？”语文课代表没有目的的扫视一圈，没看见有人还在写字了。
“齐了吧。”教室里有人说。
“都交了。”墨知锦淡定的把作文纸收进抽屉，跟着人群说了一句，看起来一点也不心慌。
语文课代表抱着卷子往老师办公室走去，回到教室刚好打铃。
程以安在打破常规这方面上还是挺佩服墨知锦的。
一直到放学回到家程以安才想起来还有东西没吃。
因为温度不高，蛋糕没有融化。
他把蛋糕打开，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吃掉。
这块表面满是糖霜和巧克力的蛋糕很甜，但是不腻。
吃苹果的时候程以安打开手机。
他上学的时候不看手机，现在才有机会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微信里是清一色的生日快乐。
程以安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桌上的日历。
日历上12月24日平安夜，被程乐拿红色的笔圈了起来，上面的小字写着程以安生日。
程以安很少过生日，他没有大多数人那么期待，也就不记得，每次都要程乐提醒才知道。
程以安按着手机一个一个感谢回去。
墨知锦是卡着0点发来的消息，信息在对话框的最下面。
【墨知锦：生日快乐】
和墨知锦的聊天页面基本都是转账记录，冷不丁出现这么一句话有点突兀。
看到墨知锦的信息程以安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两个月前身份证放在墨知锦那里的事。
虽然知道了，但他还是惊讶于墨知锦能够记得，毕竟之后他是一个字也没提。
【程以安：谢谢。】
程以安想到了蛋糕，又发了一个“谢谢”。
墨知锦看到两个谢谢并排在一起，莞尔一笑。
他知道程以安喜欢吃甜食，特意问了店员，挑了一个最甜的放到程以安桌子上，怕他不收，顺手就给全班人都买了。
在生日前一句话都没提，程以安自己应该都忘了生日这个事吧。
只不过他没想到程以安今天会来的这么早，差点没准备好。
—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就是语文课，语文老师说她昨天加班把作文看完了，果然没有点到墨知锦没交这件事。
墨知锦对此毫不意外。
“程以安的作文角度很独特，他的文章就是典型的议论文，高考绝对有高分的，不知道怎么写的你们下课可以问程以安要一下这篇作文，看一下人家的写作思路是什么样的。”
语文老师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人，然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始分析程以安的作文。
“在这样的传统文化里，我看见了中国上下五千年的传承，你们看看人家这个标题就知道和你们那些流水账不一样了。”
“模板当然可以套，但你们套也要套的有水平，举的例子要合适，情感要丰富，自己的思考要提现，最后的升华不能少。”
但老师没念程以安的作文，反倒是把语文课代表的作文拿出来举例了。
通篇念完弄的语文课代表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程以安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作文被当成范文的经历虽然不多，但有过，程以安每次也都会把作文当范本来写，读了他不会难堪，没读他也不会失落。
墨知锦非常好奇程以安的作文写的什么，但他就是不直说，等程以安的作文发下来就这么一直看着，时不时看人时不时看作文纸，意图十分明显。
最后还是逼得程以安自己开口了：“想看看吗？”
“好啊。”墨知锦坦然应下。
于是程以安的作文就这么到了他的手里。
语文老师没看见他俩这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依旧在讲台上继续将：“虽然这篇文章是记叙文，你们可能觉得高考反正又不考，对不对？其实不是的，现在高考政策有规定，高考语文作文一定会有一篇满分记叙文。”
并不是说语文课代表写的有多么出彩，只是有这么个政策可以努力语文老师就借此机会跟他们提了一句。
“有些人的那议论文我都不愿意说，五十分都上不了，模板都救不了你们，你们实在不擅长写议论文就往这方面努力一下呗，但要记住记叙文你不能只是记叙，你也要夹杂着议论在里面。有这方面意向的可以去找语文课代表要她的作文看一下，有想法的也可以下课来找我。”
墨知锦快速地扫了一眼。
老师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再回过神来就听到老师说：“他们俩写的才是你们班应该达到的平均水平。”
这个平均水平他应该达不到了。
墨知锦看完心里想了一句，开口却是：“谢谢，我突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写了。”
“能帮到你就好。”
墨知锦一点都不介意这种口头上的说法，如果结果是程以安能因为他说的这些话而顺理成章的接受他的好的话，其他的好像都不太重要。
一下课就有很多人问程以安借作文看，程以安就给了因为距离优势，所以最先找到他的孟维京，让她看完给别人。
说完这些话程以安还有点不实感。
他居然也能帮到别人吗？
“第二节课数学改英语！”数学课代表本来是要去接数学老师的，听说这个消息回来后大喊了一句。
这么一换第二、三节都是英语课，0班的人都下意识的以为要考试，班上吵成一团。
“安静！”上课后纪律委员喊了一句。
童岚走进教室，手里没拿卷子。
“童姐手上没拿卷子！”许写绎摇了摇孟维京，“不用考试！”
“停停停，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孟维京按了按太阳穴，一脸嫌弃的看着许写绎。
“抱歉抱歉，考一场英语是对我来说相当于折十年寿，有点激动。”许写绎松开手，冲孟维京抱歉的笑笑，然后他又开始对着墨知锦和程以安说了一边同样的话。
程以安还是照常“嗯”了一声。
墨知锦原本还想多说点什么，看程以安是这个反应突然就觉得没么好说的了，也“嗯”了一声就当是回应。
许写绎正想抱怨一句墨知锦的扫兴，就听见童岚在咳嗽了两声后开口：“是这样数学老师今天要送孩子，我今天不太舒服，这两节课大家是想自习还是看电影？你们要是愿意考试也不是不行。”
毫不意外，大部分人都想看电影，毕竟高中这种事不常见，更何况是在疯狂赶课的0班。
于是许写绎的负面情绪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兴奋。
“看电影诶！我们赚了！”
在许写绎的逻辑体系里，考试等于折寿，所以不考试中规中矩，在此基础上的看电影就等于赚了。
“嗯。”程以安再次应声，不让许写绎的话掉在地上。
每次选电影都有三类人，起哄看恐怖片的，都可以无所谓的和不敢看恐怖片的。
许写绎属于第一种，孟维京和墨知锦属于第二种，程以安属于第三种，刚好这一圈全都有了。
在少数服从多数的情况下，不敢看恐怖片的人永远争不过其他两类的人数总和，程以安深知这一点，就索性不说，自己不看就好。
程以安将手机亮度调到最低，但在关上灯拉上窗帘后的半黑中依然很亮。
程以安叹了口气，关上手机，兴致缺缺的在座位上。
童岚不愧是英语老师，在她的课上看电影都得看美国的原版电影，还不给加字幕。
电影已经开始了，墨知锦往旁边移了一点，但和程以安还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小声问他：“不敢看吗？”
程以安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现在也不是很想问，小幅度点头：“嗯。”
可能是画面感比较强的缘故，程以安虽然不相信有鬼的存在，但依然会感到害怕。
甚至看到一个场景都能联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比电影演的还要逼真。
实在是无聊，程以安捂住耳朵，微眯着眼睛，尝试看又不敢看。
“不敢看就别看了。”墨知锦是真的觉得他的动作很可爱。
或许是捂着耳朵没听见，程以安沉默着没有答话。
墨知锦没再说，只是余光注意这程以安这边。
程以安看到恐怖画面会猛地闭紧眼睛，缩起身体，甚至还会咬着下嘴唇忍住不叫出声。
程以安这么一缩看起来真的小小一只，可惜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和比喻句。
墨知锦忍不住笑。
班上不止程以安一个人害怕，只不过他们没有像程以安一样忍着，直接叫出了声，程以安有时候还会被他们的声音吓得一抖。
墨知锦没看过这部电影，原本是挺感兴趣的，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几乎都被程以安吸引了。
看了几分钟就会忍不住转过头去瞟一眼他的反应，看到恐怖的画面也会下意识的看向程以安。
前半部分他还会看电影，到后面发现看不进去后，他直接撑着下巴专心看程以安。
只看了一大半两节课就过去了。
看到童岚走上去，程以安才默默松了一口气，松开捂住耳朵的手。
两节课高度紧张下来，程以安有点热，手也罕见的暖了起来。
许写绎回头看墨知锦，墨知锦脸上是还未收起来的笑意。
“看个恐怖片，不至于笑成这样吧？”许写绎不理解，“我觉得还可以啊。”
墨知锦只是摆摆手，没解释。
趁着手是暖的，程以安暂时把刚刚看的恐怖片抛到一边，没管周围人都在干嘛，自顾自的翻开压轴题，做完一题刚好手变冷。
程以安一脸可惜的又把压轴题收了回去。
这一通操作看的许写绎一愣一愣的，连上课了老师叫他他都没听见，还是墨知锦提醒了一句他才猛地站起来。
可能是程以安的手很白的缘故，指节的粉现在格外明显。
看出程以安很冷，墨知锦把手放到了程以安的手上。
程以安下意识的收回来，收回来以后又莫名有点……后悔。
墨知锦的手好暖。
程以安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也许是反射弧过于长，又或许是刚刚只想着写题，现在的程以安才开始后怕。
睁眼闭眼都是刚刚的恐怖画面，一时竟有点没回过神来。
“程以安？”墨知锦叫了他一声。
“嗯？”程以安飞快的眨了几下眼睛，转头看向墨知锦，“怎么了？”
“吃颗糖会好一点。”墨知锦把糖递给程以安，又把看电影之前跟程以安说的话说了一遍，“下次不敢看就别看了。”
程以安接过，这次完全没推脱，他也希望自己能好一点，于是直接剥开含到嘴里：“谢谢。”
“你发现了吗？你跟我坐一起三个月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墨知锦不喜欢听程以安说谢谢，感觉太生疏了，“以后对我可以不说吗？”
墨知锦从不否认，他就是很得寸进尺。
从最开始的希望程以安能和他多说点话，到希望程以安能接下他给的东西，到现在希望程以安能不跟他说谢谢。
说白了，这就和许写绎每次游戏打赢了或许只是激动，但打输了就会有无数个“再来一把”一样，这种莫名的胜负欲让程以安越是往后退，他就越是想拉进关系。
“不说谢谢说什么？感谢……感激？”
程以安疑惑的微微歪头，终于是没回避墨知锦看过来的视线。
墨知锦轻轻开口：“不说客气的话，直接收下，或者直接从我这里拿。”
“不礼貌的。”
“没关系。”
墨知锦本来也没抱什么幻想，他只是提个意见，一个很小的意见。
给宇宙，不解释
—
墨知锦非常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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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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