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日光暖融融地在京城的大地铺展。
京中东城一处清幽小院里,新生的荷叶卷着边从窗沿下的荷缸中探出头来。
一抹浅青色衣角从窗口伸出,轻抚过伸得最长的荷叶,令它摇头晃脑。
顺着伸展在窗沿的荷叶看进去,便见一纤细柔婉的姑娘倚窗而立,兴致颇浓地看着缸中生机盎然的荷叶。
身旁婢女见状,适时提醒:“姑娘,露水寒凉,您的风寒才好了没几日。”
“无妨。”轻柔的女声响起。
“妹妹可收拾妥当?该去给母亲请安了。”红唇轻启,少女再问。
丫鬟闻言,复又去隔壁屋子催促一番。
一盏茶后,温韵辞拉着仍旧睡眼迷蒙的妹妹去到主屋给母亲请安。
温家并非大户人家,在这达官显贵众多的京城偏安一隅,并不起眼。
家中人少事少,并无严苛规矩,也是因着近日有了一桩喜事,姐妹俩才这么早便去给母亲请安,恭贺自家买房之喜。
听闻两个女儿的来意,林夫人的视线投向院外,这座租赁了近七年的两进院子。
她眼中泛起笑意,语气感慨:“确实是喜事一桩啊!”
那么多年,可算是在这京城有了一座独属于自己的宅院。
“既如此,那咱们出去逛逛,凑个喜上加喜?”活泼伶俐的小姑娘褪去来时的迷糊,嘴里含着糕点,含糊不清却精神抖索道。
林夫人虚空点了点小女儿,笑道:“都快要及笄的人了还这么贪玩,你姐姐不过半年就要出嫁,哪里还能出门疯玩?”
见小姑娘一脸恳切地看向自己,温韵辞柔声开口:“娘,您就依了妹妹吧!”
“再者,我前些日子病着属实也闷坏了,同样想出去解解闷。”
“可……”见大女儿同样如此,林夫人有些迟疑。
深知母亲脾性的温韵辞道:“还有半年之久,出去一两次也不妨事,再说,子诚也不是那般严苛之人。”
说起自己的亲事和那位人人称赞的未婚夫,即便定亲已久,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温韵辞脸上还是闪过一丝羞赧。
子诚是她未婚夫君曹誉的字,人如其名,谦谦君子,重誉守诺。
大景女子十五及笄,像她这般早早定了亲,年过十七仍旧待字闺中的少之又少。
一切都源于未婚夫看出了她对父母亲人的万般不舍,顶住自家压力,将婚期延后至今。
对于她这个未婚妻,曹誉可谓是用心至极,体贴入微。
是以,少女怀春时偶尔念及自己婚后的日子,她总是满怀期待。
对上女儿们恳求的目光,如嗷嗷待哺的小兽一般看向自己,林夫人还是妥协了。
吩咐身旁的婢女给了姐妹俩银钱,看向温韵辞嗔怪道:“都说你的性子最像我,柔婉娴静。实则还是随了你那年轻时便爱玩爱闹的父亲。”
温韵辞抿唇笑笑,带着妹妹在母亲的声声叮嘱中出了家门。
偌大的京城一分为五,分别是东西南北中五城,因着父亲职位的缘故,温家一直住在东城。
东城在五城之中平平无奇,与皇宫所在,处处居住着达官显贵的中城不同,这里居住的大多数是平民百姓。
温韵辞给妹妹买了一串糖葫芦,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她极爱这样的烟火气息。
五城里,东城虽然略显平庸,可毕竟是天子脚下的皇城,街上游人如织,络绎不绝,处处尽显大国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正闲逛的功夫,斜侧一辆华贵的马车突然冲出,温韵辞站在不远处,清晰地看见一名孩童被人群挤出,直直对上了那疾驰而来的高头大马。
在她嚎啕大哭的声音中,那被拥挤人群拦住的,应当是小女孩的仆妇的妇人正拼命往前,却撼动不了拥挤的人群半分,慢慢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说时迟那时快,意识快过身体,温韵辞疾跑上前,稳准地拉住了小姑娘的一只手。
右边街道挤挤挨挨地人群被这样的变故惊得回不过神来,眼见那小姑娘即将死于马蹄之下,又眼见一道纤细的青色身影快人一步猛扑上前,一拉一拽之下,救人一命。
虽然狼狈倒地,却解了燃眉之急。
伴随着骏马的嘶鸣,手肘处传来剧痛,瞥见缠枝纹青衫上沾了点点血迹,温韵辞才缓缓回神。
无暇顾及当街纵马的人是谁,温韵辞在妹妹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姐姐”中,将安然无恙的小姑娘交给了那位脸上布满泪痕的妇人。
安慰了受到惊吓的妹妹后,温韵辞才察觉身旁众人的窃窃私语声渐大。
“何人竟这般胆大妄为,竟敢当街纵马?”
“还能是谁,瞧着那车驾便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昌福公主了。”说话的那人撇撇嘴,言语间满是不忿。
昌福公主?
原来马车中的人便是那位肆无忌惮的昌福公主。
京城众人皆知,昌福公主刁蛮跋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
温韵辞秀眉微蹙,今日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她转眸看向受惊稳下后的马车,便见那精美的车帘被人从里掀起,走出一位面容姣好的姑娘。
姑娘做婢女打扮,眼神微微一扫,尽是盛气凌人。
“大胆刁民,竟敢惊了公主车驾,还不速速上前磕头认错,公主宽宏大量,还能饶你一命。”
她轻轻一扬手,“拿人!”
随行的侍卫闻言,二话不说往温韵辞这边过来,将那名抱着孩子的仆妇以及温韵辞姐妹俩一道压于公主车驾前。
“你们可知错?”那位婢女高高在上,语气轻蔑。
竟敢惊了尊贵的公主,简直就是找死。
抱着孩子的仆妇被这一变故吓得六神无主,连声求饶道:“公主开恩,我家姑娘年幼无知,并非有意为之啊!”
想到身旁还是跪着救命恩人,恩情还未相报,竟将人连累至此。
“两位姑娘也是救人心切,不是故意惊扰公主,求公主开恩!”
仆妇跪在马车前,一下一下将额头磕得泛红出血,嘴里不断喊着求公主开恩。
那婢女不屑地看了仆妇一眼,暗暗点头,像是对她这副模样极为满意一般。
只是当她的视线扫向温韵辞两人时,见她们只是被侍卫压着跪在原地,却低着脑袋不动如山,半点表示也无,心中怒火渐起。
“怎么,你们这是拒不认罪?”她语气轻蔑。
温韵辞正想开口,便听身旁早就一脸不忿的妹妹不满开口:“为何要我们认罪?姐姐有何罪过?”
“大景律法在前,除紧急军令和手持圣旨之外,凡于城内当街纵马者杖三十!”
“阿莹住口!”温韵辞厉声呵止,律法约束的是常人而非天潢贵胄。
“二姐!”小姑娘皱眉叫嚷,本就是她们的不对,天子犯法还与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公主。
少年人年轻气盛,尚未练就一颗看惯风浪的平常之心。
温韵辞心中也不舒服,可她毕竟年长妹妹许多,知道遭遇此事需要的不是用那无甚大用的条款顶撞,而是如何全身而退。
“家妹年幼无知,得罪公主之处还望海涵。今日惊扰车驾并非本意,还请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
温韵辞言辞恳切,字字诚心。
不过可惜的是,马车中的人并不领情。
只见车帘被人微微掀起,那婢女靠近车旁,像是认真在听里面人的吩咐,频频点头。
见状,温韵辞一颗心高高悬起。
父亲不过一介正七品监察御史,虽有“代天子以巡狩”的美誉,但在这达官显贵众多的京城显然只是空谈。
甚至稍有差池,出了丁点错处,任何人都能踩上一脚。
今日因着喜事出门游玩,却不想惹上了这般难缠的大人物。
若是仅仅自己受些委屈倒也罢了,倘若连累了父亲……
温韵辞稳了稳心神,口中继续替自己和妹妹说情,狠了狠心,欲学着那仆妇的样子叩首。
人微言轻,别无他法。
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便见那俯身过去听吩咐的婢女回过身来。
温韵辞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不怀好意。
果然,下一瞬便听她毫不犹豫道:“公主说了,好一个大景律法,今日她便要看看,故意惊扰公主车驾以及出言顶撞,大景的律法该如何判?”
“大景律法有言,凡无故惊扰圣架者,杖毙!惊扰贵人虽未记载,想必处罚也只是次一等罢了。”随行的一名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适时响起。
是无故惊扰吗?
并不!
是故意顶撞吗?
自然也不是。
可在场诸人,除了一名不谙世事的孩童仍旧在抽噎之外,无一人敢质问,也无一人敢出声。
毕竟压在前方的,是当朝尊贵无比的公主。
那婢女冷冷一笑,“公主仁慈,念在今日你们并未铸成大错,鞭三十,以儆效尤!”
温韵辞心中焦急又无奈,眼睁睁看着侍卫一步一步走到近前,手中黑黝黝的鞭子高高扬起,在碧空如洗的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公主!”
“住手!”
眼见鞭子即将落下,忽然响起两道声音。
前者是温韵辞的无奈恳求,后者是救人于水火的严厉果决。
侍卫被那声“住手”呵止,挥鞭力道骤减。
温韵辞借机抱着妹妹往旁边稍稍偏身,那长长的鞭子便落空到别处去。
而她也因为这一举动,被另一名侍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自然也无法看清身后为自己解围的恩人是何方神圣。
她只知,面前正欲发作的婢女一瞬矮下身段,对来人恭敬行礼,口中称一句“大人”。
只听那道原本凌厉的声音缓了缓,对着车中的公主说道:“卑职见过公主。贵妃娘娘似乎还在候着殿下,您何必为此小事惹得贵妃娘娘烦心。”
闻言,那婢女站在车前进退两难,深知自己主子不依不饶的性子,但又明白她有所顾忌。
车中安静片刻,而后车帘再次被人缓缓掀起,露出一张张扬明艳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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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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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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