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韵辞被迫跪在地上,只稍稍抬头便见到传闻中那位昌福公主的昳丽面容。
只见她红唇轻启,语带讽刺:“日理万机的崔大人居然也会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当真稀奇!”
不等她口中的崔大人出声,便听昌福公主又道:“少用母妃来压本宫,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人,我必不罢休!”
“来人,给我打!”侍卫再次上前。
察觉到怀中人的恐惧,温韵辞将妹妹揽得更紧一些,双手死死捏住妹妹的衣角,微微偏身,想要自己承受那些苦痛。
“不怕,有姐姐在。”她轻声安抚瑟瑟发抖的妹妹,带着颤音的柔声细语,却给莫名让人心安和信服。
“公主……”
温韵辞听到了身后那人再次出声,却被昌福公主厉声打断,“大胆!本宫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那个想要为她们解围的人半晌没有出声。
眼见侍卫再次扬鞭,温韵辞捂住妹妹的眼睛,自己也紧闭双眼。
不过疼痛还未降临,嘈杂的人声再次响彻周遭。
“大理寺奉旨查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话音一落,一队衙役破开人群直接将温韵辞等人所在的地方围住。
昌福公主端坐在马车内,见此情形眉头深深锁起。
“大胆,公主面前尔等岂敢造次!”小太监察觉主子情绪,对着那群衙役叫嚷道。
原以为在劫难逃的温韵辞睁开眼,便见自己周围站着人高马大的带刀衙役。
更准确地说,是围住了她侧边的饭馆。
只是因为公主车驾以及她们几人身处饭馆门口,他们才齐齐将人围住。
她摸不清状况,也不敢贸然开口。
眼见那位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温韵辞才见到从退避的人群当中走出一人,不等她看清那人的面庞,视线便被自他身后闲庭信步般走出的男子所吸引。
暗花绸缎光泽内敛,一袭天青色衣袍,将其面容衬托得愈发清雅端正,是一个毫无疑问的美男子。
公子踏步而来,动作沉稳有度,步履如云,舒卷自如。
只是他的神色过于淡漠,显得冷淡疏离。
温韵辞只看一眼便低垂眼眸,不再有过多注视,转而注意到走在前面那人的行为举止。
只见其稍稍对公主行了一礼,而后亮出手中的令牌,“在下奉旨查案,还请公主通融一二,莫要防止办案。”
昌福公主见来人,怒意稍减,冷哼一声道:“要查案也可以,需得等本宫泄愤之后。”
年轻小公子一脸无可奈何,语气却强硬至极:“恐在下恕难从命,陛下口谕,今日必需将人捉拿归案,贵妃姑母也极其重视此事,还望公主莫要为难在下才是,若要泄愤,请另寻别处。”
他掩住自己眼底的厌恶,实在不明白自己那聪慧的姑母如何会养出这般跋扈的女儿。
“再者,若是歹人直接胁迫公主,请问公主在下该当如何?”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昌福公主回答。
在他挥手的功夫里,温韵辞等人便被侍卫带到了旁处,彻底远离了那位公主的视线。
十岁起便没有受过多少委屈的公主又怎么能够忍受在众人面前被人下了面子。
若是今日就这么灰溜溜地给他们腾地,那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有损天家颜面的事,她昌福做不出!
昌福公主咬牙,一个个的,都拿母妃来压她。
她还就不信了,只是惩戒一个小小民女罢了,母妃还能吃了她不成?
昌福公主对着愣在原地的侍卫厉声下令,“还愣着作甚,给本宫打!”
手持令牌的年轻小公子脸色沉了下来,正欲说什么,便听身旁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方才路上偶遇王爷,说是很久没见公主,已经往公主府而去。王爷才回京,想必还有诸事缠身,公主继续为小事耽搁,恐误了王爷的大事。”
始终坐在马车里未踏出半步的昌福公主听闻这道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瞬,也是这时才知晓,原来与自己那狂妄表弟一道而来的,还有那个令她又爱又恨之人。
只是将那人一语双关的一番话听在耳中,昌福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今日若是真因为自己耽搁被父皇重视的案子,那母妃的怒火必不可少。
不是母妃有多在乎父皇,而是在乎弟弟是否能登上父皇的那个位置。
谁人不知当今陛下年迈病弱,正值立储的关键时刻。
身为皇室女儿的昌福更是深谙其中之理,今日若真的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导致此案有失,她倒是不怕受罚,只是父皇震怒之余,怕是会牵连到弟弟。
皇室中人,一荣俱荣一损。
昌福公主微微探出身子,冷冷瞥了一眼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好啊,既然你们如此言辞凿凿,本宫今日便退一步。只是……”
她话锋一转:“若是案件告破还好,若是没能将人缉拿归案,本宫定然追责到底。”
“尤其是你,梁霁初!”昌福公主颇有些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个令她爱恋又痛恨的名字。
此人不止一次驳她的面子,扫她的兴致,多少次让她有气没地出。
现在又添了一笔,真是好得很,他们走着瞧!
倨傲地瞥了那些人一眼,昌福公主一甩衣袖端正坐好,命人驾车离开。
对于仍旧跪在地上的几人,始终不曾正眼相待。
在昌福公主的车驾离去的同时,几名衙役们压着一个人从饭馆出来。
“大人,人抓住了!”衙役上前禀报。
那位年轻小公子摆摆手,“走吧。”
他回身走到那名叫梁霁初的男子身边,语气里没了之前面对昌福时的不耐,笑嘻嘻道:“真是多亏了云开你,否则又得让那人跑了。”
“等我办完此事,定在福寿楼设宴款待你啊!”年轻的公子热情洋溢。
梁霁初勾唇,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愿你言出必行。”
“那是当然啊!”
“要我说,还是当初在边疆的时候最为自在,喝酒吃肉,战场御敌,那是多么快活酣畅……”
年轻公子一边走一边跟好友回忆曾经,只是没走几步便发现身侧之人压根没有跟上来。
“云开,云开?”年轻公子叫了几声,发现那人没应声,复又折回身去。
“看什么这般入迷?”他寻着梁霁初的视线看去。
除了聚集过后陆续散开的人群,便是各自整理被那位刁蛮公主毁坏东西的商贩。
梁霁初回神,摇头不语,径直向前走去。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再次回头看向那名身着淡青色裙杉的姑娘。
月白交领衫子配淡绿马面裙,外罩一件淡绿竖领对襟褙子。
即便才经历了那样困窘的时刻,她仍旧从容,如一池初生的春水,能够保罗万物。
连手肘处的一抹鲜红也为其增添光彩。
微风令她的裙摆轻漾,似荡开他心底的涟漪。
衣裳并不华贵,如此淡雅的色彩,衬得她更为柔和恬静。
此刻的她不再安慰自己哭哭啼啼的妹妹,而是温柔地替那个被她救下,却又害她差点惹祸上身的孩童擦干面上的泪水。
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伤处一般。
那一低头的温柔,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容渐渐重合,是他多年以来都再没有触及过的温暖。
与方才安慰她妹妹的神情如出一辙,令他不由出神。
看着那孩童脸上露出的笑容,梁霁初疑惑,她对每一个人都是那般温和吗?
人来人往中,过了最初的那阵惊惧后,温韵辞剩下的只有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心底的那些情绪纷杂,她来不及细想便要给帮助自己的人道谢。
只是之前试图帮助自己的那位“崔大人”不见了踪影,而查案的那两位大人不等她上前便在众多衙役的拥簇下走远了。
虽然那两位大人的本意并非是救人,可毕竟受了他们的恩惠。温韵辞对着两人远远行礼,聊表谢意。
轻声安抚了妹妹几句,便见到那位额头早已红肿不堪的仆妇抱着自己的小主子上前。
她福了福身,“此次多谢姑娘搭救,只是没想到会……”
仆妇哀叹一声,“我定禀明主家,改日必会报答姑娘救命之恩。”
今日若不是有眼前这位及时出手的姑娘,她家的小主子怕是就要丧生马蹄之下,而她必定难辞其咎。
温韵辞摇摇头,“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报答便算了,就当是我为家人积福吧!”
看着小女孩脸上未干的泪痕,温韵辞取出绣着荷花的手帕,为其轻柔擦拭。
只是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男声传来:“姑娘此言差矣。”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姑娘还救了我女儿的性命,这份恩情,国公府自当铭记在心。”
温韵辞微微偏头,便见一丰神俊朗的男子阔步而来。
话是对自己说的,眼神却看向自己的女儿,一脸担忧。
男子是个固执的人,在确认女儿安然无恙后,无论温韵辞如何推辞,他都只是说一句“必定报答救命之恩”。
温韵辞拗不过,干脆借口自己受惊过度,需得回去静养才得以脱身。
不过托词始终是托词,姐妹俩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找了一处茶馆坐下,缓了缓紧绷的情绪之后,才随意买了些糕点回家。
嘱咐好妹妹今日之事不能告诉父母后,温韵辞回到房中却没了睡意。
处于当时的那种境况,她唯一的想法只有找法子脱身。
后来发现公主的难缠后,脑中只剩下如何护住妹妹不受伤。
现在松懈下来,那种后知后觉的惧怕慢慢袭遍全身,而在这一股子恐惧之下的,还带着令人不易察觉的的愤懑。
难道她们这些普通百姓,当真就低人一等吗?
不等她有所头绪,紧绷了半日的精神松散下来,慢慢沉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无论妹妹如何央求,温韵辞决心不再出门。
刚满十二岁的小姑娘整日想着吃喝玩乐,对于那件惊心动魄的事情不过郁郁寡欢几日,想通之后便不再放入心中。
可她不行,即将出嫁的姑娘,一言一行不仅关乎到娘家,更与夫家的荣辱紧密相连。
再者,她实在是不想出门,宁愿安心待嫁,也不愿再出门徒生事端。
只是没过几日,未婚夫曹誉便亲自上门邀她一道游湖。
而对于这一次的出行,温韵辞不再抵触,满心欢喜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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