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千里海今晚上吃的有些撑了，晚读的时候不舒服了许久，下了课就开始到处乱晃，这次他不去前山竹林了。他要去后山。
那位姓王的姑娘总是要在他的书里放竹叶，有时候放着不管书都关不了了，千里海只好拿回宿舍里放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们扔了。
他也依旧常和辰端一起，但他已经明显发现辰端的态度不一样了，不过和他聊天竟然都是谈及的王姑娘，千里海不知道什么是用情至深，但也猜不透辰端为什么这样做。
“你真心许王姑娘？”“王姑娘喜欢吃什么？”“王姑娘经常去竹林吗？”“你与王姑娘何时相识的？”“你是不是也觉着王姑娘很漂亮？”
“……”到了宿舍门前，辰端依旧跟着，千里海无奈，进去把那一小袋的竹叶给了他，“你每日同王姑娘书里放一片竹叶，王姑娘或许会心动于你。”
辰端有些懵懵懂懂的接过，“王家姑娘真的喜欢这个？”
“你且一试。”千里海对他道。
千里海看辰端犹豫的接过，却是脚下带风的离开，心有疑虑又不得解。
晚上的时候弟子们会在小广场比武，千里海自叹不好意思去丢脸，学着笔画也笔画不成，倒不如闲散了去。
后山与前山大有不同，千里海很少来到此处。当他踏碎一片叶子的时候，几乎是无意识的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只见今天的月亮并不是很圆满，在云后躲躲藏藏一副怕生样，倒是不适合私会的好日子，千里海放心的往前走了。
地上石子颇多处处扎脚，千里海不止一次的停下来缓了缓，还从鞋底取了好几颗小石子，当初这里是为淤地，自己也没下路走走，今日一走才想起曲七的难处。
他将腰间的细绳收了收，近些日子开始天凉，风吹到脸上都觉着有些疼，吹过耳边的时候已经是无知无觉。
“乘风师兄……我——”
千里海脚步一顿，“………………”什么师兄？
他刚一听到声音，脑子还不过反应，身体就想离开。
千里海做贼似的的望过去，乘风师兄？那不就是我的兄长？那个声音是女子声音？……
千里海琢磨着女子声音怎么着也不该是千里渡发出来的。
趁着今夜月色朦胧，千里海又一次大胆的迈出了步伐，明想着再往前走几步近一点看清楚，谁是身后突然一只手直接圈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他腾空抱起旋转一圈然后无声蹲下。
“你这样被发现了，我姐会杀了你的。”
千里海一听是曲七的声音，愣了愣，马上示意他松手，于是曲七乖乖的松开了。
依旧是月色朦胧之下，千里海有些恍惚的看着他的脸，同五日前并无消瘦，只是有些疲惫之色。许是自己的一身白衣太显色，千里海依旧能看到曲七的眼睛。
就好比山雾中的一缕晨曦，让人顿生开朗，或远或近皆安心。
“你姐？”千里海小声道。
“对呀，我姐。”曲七稍微凑近了些。
千里海目光略过了曲七看向他的身后。
“诶。”曲七挡住千里海，“千里，我就在你面前，你不看看我，偏要去看我的阿姐？”曲七不满的说，“我抄了五天的书了，手都要抄废了，握不了剑了，千里，你快给我看看看看。”
千里海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眼他的手，“去药房取点药膏即可。”
“……”曲七心里估摸着一定要把药房的地位从千里海心里抹掉，不能事事靠药房。
“我是在看我的兄长——你的阿姐可是要把我的兄长拐了去？”
“你是怕我姐把你哥抢走？”曲七大手一挥，“你别怕，快让你哥把我姐收了去，我们就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
“到时候你没了兄长，我没了阿姐，我们两个就可以互相照应了。”曲七理所应当道。
“我的兄长要娶，你的阿姐要嫁，又与我俩何干。”在月色里，千里海轻声道，表情淡淡，倒是真有了那几分辰端所说的薄情。
“你瞧着，我就这么一个阿姐，若真是嫁了，我不就是一个人了吗？”
千里海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但若真是嫁给了你兄长，你就是又有哥又有嫂了不是吗？可我还是一个人。”
这次千里海倒是没有点头了，说，“你也可以娶。”
曲七低声啧了一声，抓起千里海的手打算岔开话题，“千里千里，你摸摸我的脸，我都瘦了。”
千里海的手本就凉，可曲七的手却和暖炉一样，一时间没有抽回来，曲七还真就用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
“乘风师兄此次下山，要什么时候才回来？”
“应当是要有数月有余。”
“那——乘风师兄，这是我亲手为你捻的茶叶包，是用雨后新鲜的竹叶捻的，虽然只能泡一次茶，但若是带在身上便可以长久的用作香包。我在这里面还放了些许的安神香，你路途奔波，正好可以为你去疲劳……”
“为什么我姐没对我这么好过？”曲七纳闷道，“风回山还教这个吗？”
“……兄长要去哪里？”千里海终究还是抽回来自己的手来。
“为民除害吧。”曲七毫不走心的说，“你哥要下山，人还没走就开始挂念他，我带病抄书，你却是一声不响。”
千里海看他一眼，手里余温尚在，他拢了拢衣袖，“那你好点了吗？”
曲七算是领教过了，现下说好不是，说不好也不是，顶多药房拿副药把他给打发了，再不济多摸两下揩油，可都不划算，便是打算干脆不点头不发声。
千里海疑惑的看着他，借着月色打量他半边侧脸，对方几缕发丝垂落耳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默不作声了，难不成真的因为自己的阿姐心所他人了所以闷闷不乐？
于是千里海道，“你放心，你阿姐一时半会儿嫁不了，我兄长心意未表，家父家母都还不知，你的阿姐还可以陪着你。”
“………………”曲七终归还是苦着了一张脸，恨千里海这不开花的桃树对自己心思一无所知。
只见刚才还面无表情的曲七现在却苦了一张脸，他有些不明所以，默默的摸出了自己的荷包，桃花的幽香散了出来，曲七偏过头看千里海手里的东西。
“吃多了会醉。”千里海托起曲七的手掌摊开，放了一颗桃蜜。
暗香清幽的桃蜜入嘴如同折了一支上好的桃花酿成陈年佳酒，似醉又甜，经过千百年风化皆不变，反而更是至醇之极。
千里海这几日总是感到有些许的心慌，反而是找不出个缘由来。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人都已经回来了，躺尸一般的在自己的榻上，咕噜亦是趴在玉兰的肚子上打盹。
“你最近怎么总是夜间出去啊。”玉兰听到开门关门声，嘴里嘟囔道，“辰端都恨不得粘你身上了，我看不惯他，他又总在你身边，真烦。”
千里海闷闷的应了一声，情绪不明，躺回了榻上，眼睛轻轻一闭，让自己什么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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