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回山安安逸逸呆了两年未曾回家的千里海如今已是年满十八，他的心悸已经变成了日日夜夜缠着他的绞痛，他这两年过得并不好，却真是硬生生谁也没告诉，谁也没发现。
只是他突然会听到另一个声音了，这声音会在他走在路上的时候偶尔来说一句，甚至有时还会在他睡前一句“好梦”，实在惹得他心里恶寒。特别是在他与曲七一起时，这声音冒出的次数明显会多些，千里海忍了两年装作心里聋，没有理会他。
「姓辰的怎么又来了？」
「姓曲的有什么好？」
「姓沧的怎么还来骂你？」
「那只鸟怎么还咕噜咕噜不会说人话？」
「姓百里的真是你的义兄弟，那是我的谁啊？」
千里海：……
「你真的听不到我说话吗？」
千里海：……
「那你为什么要皱眉？」
千里海：……
「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东西？」
千里海把手里凉透的茶盏放下，他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山间小祟上身附体，却不曾想看见了自己杆正影斜，他自是心慌万分，这两年来常有心思不正之时，可是把他过往抄的书浪费的干干净净。
他得是让自己好好过了才行。千里樟自小便告诉他心性得端正，不可有一丝的杂念，如今他深陷困局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拿来纸笔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慎三思”。
明明只是轻轻一笔，墨迹尤染而开，千里海一愣。
「你心性不端，写不好了」
千里海呼吸一滞，把笔放好，纸张整整齐齐折好拿到蜡烛旁看它燃烬。
「你是千里氏的小幺」
外面早已纷纷落雪，依旧有许多弟子在外练剑，冒雪白头，只有他独自在这房内尤心病而扰。
他已经开始忘记了何时开始得了，他已经不知道何时开始嫌沧牙那小聋子太吵而想去将他一脚踹开，他已经不知道何时开始辰端来纠缠他时自己多想一气之下拔剑想将其刺之。他好像已经没那个耐力了。
辰端追求王姑娘依旧是无果，而王姑娘每次都会寻着千里海来当盾来使。因为辰家势力而不敢与其招惹，反倒是千里海越与他水深火热。
火一下子烧到了他的手指，千里海连忙丢弃站起身来，指尖疼顾不上，反而是自己离得远远的看那折纸自己燃烬，他不确定如果这折纸引燃起来，他到底是逃是灭。他现在实在是迷茫的狠了。
「要我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千里海手指蜷缩在一起，胸闷恶气，去把窗户最后的一条缝关上，屋里不露一丝寒，他心依旧犹如冰窖。
「千里渡抄过家规吗？」
屋里只剩烛火跳跃和那一盏已经凉透了的茶，那茶其实他并不怎么相许，他尝惯了桃花茶，竹影的桃花茶又苦又涩是旁人怎么也不会中意的，而他已经尝惯了，眼前的茶还不够苦。
每每抄及到困倦的时候他就会喝一盏桃花茶，每晚都能让他苦到夜不能寐，翻来覆去的苦涩，连苦着好几天，到后来要不是尝到了甜头，都不会发现有那么苦。
「抿笑叫你小玉儿，我叫你什么？」
千里海手撑着桌子，他想要掀桌而去冒雪而出，他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要顾及旁人，他双手紧握着，蜡烛都仿佛在跳跃着嘲讽他。
什么是千里氏？占着一方土地不争不抢也不夺，光是这样依旧有许多压力，做错了什么要被关着。
是有目的的。千里海重重喘了一口气，告诫自己，是有道理的。
他重新拿来纸张，蘸着墨水，平心静气的坐好，打算再次重新写。
「你谁也没怀疑？」
毛笔被重重一压，“忄”那一竖陡然一弯，外面风雪大，门窗没关严实，被狠狠一撞而开，蜡烛陡然一灭，纸张飞出，千里海手中的笔脱出，感觉手背一凉，瞬间把手抽回一看，什么也没有，连雪都没有飘进来。
正月十五的前一天。
“明儿就是正月十五了，阿画，你说我是去找千里海，还是去约王姑娘赏月？”辰端手执一把箭在蜡烛上烤着，问身旁名叫阿画的人。
“看公子意下。”阿画恭恭敬敬道。
“不趁着明儿月圆，就又得等上一年。”辰端有些忧虑道，“是让千里氏再等上一年，还是让我的小阿然再等上一年？”
阿画接过他手中的箭，用帕子细细的擦拭，“公子若是真心喜欢王姑娘，倒不如大胆的追了去。”
“我都追了两年的月亮了，一个姑娘还没追上。”辰端站起身来，玉带立身，“家里那位等不及，王妹妹可以继续追，她不就是不喜欢我姓辰——你说，当初她是真喜欢千里海的？”
阿画将箭还给他，俯首作揖，玉带飘飘而然，以金边作辅，辰端玉带上刺绣仙鹤，与他的大不同，他的只有松树挺立而战，倒是苍劲有力，“只需要公子真心喜欢。”
“真心喜欢？我自然是真心。”辰端拿回箭，把放在案前的弓也拿了起来，撑起□□，“相比射箭的准头，听闻那曲老二可是最准。”
“与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肯好好的把千里海给关着，到时候了取人，放出来了反而是不好。”他后退到墙，阿画站在原地未动，依旧是低着头作揖，“你倒是好，阴了别人两年。”辰端讥讽道。
“只要家主需要。”
“这人还没死棺材就准备好了。”他把弓箭瞄向阿画，“他已经是许久未常走动了，心魔入体，又是他一介凡人，怎么可能受得了毒魔深重。”
“只是此事切不可莽撞，所以稍慢可些。”阿画沉稳道。
“怕他直接暴毙而死？”辰端把箭的位置稍作调整，准头未动分毫，“你也是够狠的，我上次见他吐血，生怕他身子弱给吐死过去了。”
“家主交代，不可不听。”
“千里氏真有那么神？”
“家主所言，不可不信。”
咻——
箭发，擦过阿画手边，烛火熄灭，屋内瞬间一片黑暗寂静，“看他造化。”他将弓随意扔在脚边，“我试探他时，仿若人死无求。”
“无求无本，千里氏二少爷本如一叶飘零。”阿画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箭，把深陷泥墙的弓拔了出来，放在桌上之时蜡烛同时燃起。
“我倒希望他飘零。”辰端斜眼看他，“让他准备罢。只是姓曲的太麻烦，明天曲七正好要同曲怜幽一道，倒也省事了。”辰端把弓一脚踢开，“若是真正邪祟，千里氏也得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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