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脱离了魔爪,肯定是要庆贺一番的!我不管,总之今晚你们都别想逃!”开口的周季和是官宦子弟,在他们之中算是领头羊,既然他这般说,这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他们这群富绅和官宦子弟压根不愁吃不愁穿,更不愿意耗费精神去考那甚子功名,这次上京赶考也只当出门游玩了,自然是不介意提前庆贺一番。
“正是,我已让阿宝定了醉方居的菜肴,只可惜没办法请揽月坊的人过来,只能等到了京城再说了。”圆脸略显富态的董仲邈也笑嘻嘻的附和道。
虽然他们寻了个一同上京赶考的名头,提前一天来到了书斋,可家里人必然还盯着这头,吃好倒是没什么,要是让那些唱曲儿的进了书斋,那下回就难以再以这个借口逃脱掌控了。
众人都心有戚戚然,这头聊得热火朝天,那一头却莫名的有块乌云笼罩着。
陈书泽定定地看着自家仆人,往常倒是不觉得如何,可今日一看却是越看越让人心惊,长得这般眉清目朗,还到处盯着别人看,真是不让他省心!
陈守正自觉被丹凤眼舔嘴唇的这一幕辣了眼睛,立刻转头看向陈书泽,想洗涤一下自己受到冲击的心灵,却不曾想正好对上他饱含责怪的目光,心里的不解还没寻到由头,就见陈书泽站起身来。
“行吧,我累了,开宴了再叫我。”
眼见着陈书泽往外走,陈守正立刻跟上,照旧是和他并排着走路。
两人的肩膀挨蹭在一起,高个的那人低下头去,眉眼温柔,像是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矮个的却是瞪了他一眼,脚步加快。
高个的也不恼,反而是嘴角带笑,轻而易举便跟上了他。
两人很快就在回廊的另一头走远了。
“啧,书泽带在身边的仆人,我记得是叫阿正对吧?”吕弘文收回搭在茶案上的手,做出歪头思考的模样,“我怎么不记得这人长得这般端正?”
世人总说不可以貌取人,这话放在他们世家子弟里却是行不通。
要是放在身边的都是些歪瓜裂枣,看都看得心烦,还怎么用得顺手。
丹凤眼朱同轩很是赞同他的话:“往常只当他是个平平无奇的,今日再看,却是哪哪都顺眼。”
朱同轩嘴角还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吴学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搞不懂你们。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关注的,有这心思,数数钱不更好?”
“粗俗。”周季和给他的话下了定论。
五个人在那里说说笑笑,倒是角落里一个杏眼薄唇的少年半天没有出声,其余人也只做常态,半点眼神都吝于给他。
专门辟出来给书生们休息用的方亭阁里,陈书泽黑着脸在备好的床褥上躺下,正要翻身朝着墙面,却见陈守正习惯性地坐在床边,就要跟着躺下,连忙伸手去挡。
“你要做什么?”陈书泽眼睛一瞪,见陈守正坦坦荡荡,似乎半点不知自己的错处,更是气恼得咬牙。
陈书泽:“给爷站好了!没我的命令,不准动!”
陈守正:“……哦。”
陈守正后知后觉,知晓自己冒进了,老老实实站在了床边,只是那双眼睛还眼巴巴地望着陈书泽。
即使陈书泽闭上了眼睛,也能隐约感觉到那似若有形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着,后颈酥麻不说,连脸皮也禁不住发热。
陈书泽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瞪了陈守正一眼。
陈守正:“你睡不着吗?要不要我哄你睡?”
那眼神写满了求肯定的意味,可惜并未打动他的所有者。
陈书泽:“哄什么哄!给我到墙边站着!还看?转过去!”
陈守正只得听话地转向墙面:“哎。”
陈书泽看着那板正宽阔的背脊随着那声轻而又轻的叹息声微微垮了下来,强忍着心软的冲动,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守正听到了一声不耐烦的轻哼,随即是一道恼羞成怒的低呵:“给爷滚过来!要是哄不好,你就死定了!”
陈守正听到这话,立刻转过身来,忧郁的眉眼褪去愁容,笑意像星星点点的点缀,带着沁人心脾的暖意靠了过来:“好。”
“咦,书泽你午后不是去歇息了吗?怎么看着倒像是被人吸了精气似的?”
傍晚,书斋的宴席便开始了,流水般的席面往咏诗阁送来,七个人并七名伺候的贴身仆人兼陪读书童都占不了这四桌满满当当的席面。
陈书泽领着陈守正进来时,朱同轩便一眼注意到了他们,他的笑容暧昧,话语更是说得不清不楚,惹来吴学民嫌恶的一瞥。
“你才是被吸了精气!你全家都被吸了精气!”陈书泽本来萎靡不振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当即不甘示弱地骂了回去。
陈守正忍不住笑,和陈书泽相比,他倒是精神奕奕,看着心情还不错。
眼见着陈书泽落座,陈守正看着其余仆人的动作,也跟着站在陈书泽身后,单手握着椅背,俯身给他倒酒。
他肩宽窄腰,从其他人的角度看,倒像是他从后将座位上的陈书泽揽进怀里似的。
朱同轩挑了挑眉,倒是不恼,只是那似有所指的话语却是没个停歇:“你这奴仆倒是不护主,随便别人说你几句什么都像个闷葫芦似的,这样无趣的人,倒不如换了。”
陈书泽听到这话,脸上的热意是彻底褪不下来了,反倒有往耳后蔓延的趋势。
谁叫这个跟着他的家伙看着老老实实的,可哄睡时说的那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有辱斯文,已经被羞恼不已的陈书泽明令禁止陈守正讲话了。
“他就是如此蠢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
陈守正无辜地眨了眨眼,只是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来,任谁一眼就知道他们两人有猫腻。
朱同轩看得真切,捏着酒杯的手忍不住用力,锲而不舍地劝说道:“不如将我家阿紫换给你?他讨喜会说话,长得更是不差,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季和那里讨回来的。”
陈守正听到这话,这才抬眼看向喋喋不休的朱同轩。
朱同轩被他那双眼睛一看,顿时心头火热,恨不得此刻坐在陈书泽位置上的人是他,只是同和这人交颈说几句小话都是好的。
陈书泽一时没有应声,倒不是他真的动了换人的心思,而是恰恰相反,他突然惊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从未有过将阿正从他身边调走的念头。
老实说,以前的阿正实在是平平无奇,是丢在人堆里一眼找不见的存在,可他莫名就是认准了这个人,专门将阿正调到身边服侍。
虽然以前时常会将阿正忘记,但这对嚣张跋扈的陈少爷来说,却已经是实打实的优待了,更遑论这日阿正跟换了一个人似的,陈书泽心里别说将他忘了,那可是一时半刻见不着,心里还会发慌。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
朱同轩见陈书泽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以为他当真动了心,指尖激动得微微发颤,立刻让身边服侍的阿紫凑过去,给陈书泽细看。
陈守正不由得蹙眉,慢慢直起身来,像是头守着领地的饿狼,无害的眼神褪去后,露出的锋芒令人心惊,刺得阿紫后背发凉,脚步登时凝滞在那,不敢动了。
朱同轩却是看得呼吸加重,更觉得这是他寻觅许久的佳肴,恨不得现在就将陈书泽取而代之才好。
这头的氛围凝重,很快便吸引了其余人的注意,自然也拉回了陈书泽发散的思维。
“不换。君子不夺人所好,你还是自个留着吧。”
陈书泽说完,见陈守正还盯着阿紫看,心里登时像针刺般不爽利,“好看吗?”
陈守正垂眸看向他,情绪似乎骤然落下,没了先头那股子欣喜甜蜜,但他还是摇头回应,拿起筷子继续为陈书泽布菜。
书泽口淡,喜欢吃带壳的海物。
虾,螃蟹,贝壳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另外,就是各类烤制过的坚果。
陈书泽见碗碟里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神色微霁,但陈守正突然兴致不高,让他也没了食欲。
明明对方同样是没有什么表情,可他却能感知到阿正身上飘荡的阴云。
是因为自己刚刚不让他看阿紫?
朱同轩盯着这头的两人,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吕弘文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无声的交锋,但还是打圆场道:“赶紧吃,赶紧吃,吃完我们玩些特别的,保证你们都喜欢!”
他说得神秘兮兮,除了董仲邈埋头吃得满嘴流油之外,其余人都是沾沾嘴,很快就搁了筷子。
宴席没过多久就连同桌椅一起撤了下去,改抬了一个矮小的圆桌并七个蒲团进来,圆桌上铺着一张正好附着桌面的白纸,上头按照等长的距离画出数个格子,里面分别书写着‘东,南,西,北。’和‘是’‘否’等单字,另外还写了几人的名字。
陈守正看着这张纸上异常显眼的‘陈书泽’三字,心中不好的预感立刻冒出头来,很快,就听吕弘文兴奋地喊道:“快来!今晚我们玩笔仙!”
“周常这人你们可还记得?季和的远房表兄,就是靠这个寻到了自己的姻缘,可神乎了。我们身为户县的七大才子,可不得在上京前好好测算一番吗?要是因为大意而错失了在路上的姻缘可就不好了。”
吕弘文笑得一脸荡漾,搓着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