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箱里钱太少/)小娘鱼
早,石父和石母在堂上清点云辛兰带来的礼品和随嫁物。石父最先从红箱子里找到云辛兰的存折,迫不及待打开翻看。
原本石家是关照云家不用出嫁妆的,人嫁过来后,石家老两口的目光始终流连于云辛兰带来的那一摞东西。昨晚,不止云辛兰和石良没睡好,老两口可也是没睡好呢,因为他们心心念念的要等着天亮去打开新娘子的嫁妆箱子,好看看新娘子到底是带来多少铜钿。为着这,老两口心里猫抓一般,翻转难以成眠,好容易等到天亮,等到见证人来,忙不迭地就要开那红箱子了。大泽村的传统,新娘子带的红嫁箱里的贵重物和体己,都是由公婆于成婚第二日揭开“验看”的。
石父看到那存折上2万出头一点点的数字,哼了一声,将那存折摔回箱子就咕哝着跑开了。
石母喊石父试试新娘子给他买的新鞋子和新衣服,石父看也不看,哼了几声就跑远了。走出门去跟迎面而来的娘舅说:“3万阿没呢!把几只塑料盆子,几只锅子,弄个几双哈(鞋)子,就要了我一万多洋钱,还要项链啊啥个,真正!撒样个人家这样嫁女个?”
原本石父和石母在夜里厢计算过云辛兰的存款,伊在大泽镇上班了这两三年呢,哪哈也有3万的,就为着新娘子进门,自家账上又好多出3万而心里美呢。没想到,这落定了的美事竟也打了折扣,心里就莫名的气,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
娘舅带着宿醉的酒意,红光满面的,拍拍石父,笑呵呵地说:“现在格个年头个毛乌头,袋袋里厢还能存下钞票,已是难得个。”
娘舅进堂与石母清点云辛兰的随嫁,笑说:“哟,蛮灵个,还有只烤箱!啊哟,还有电磁炉个,个倒是新鲜个!直接好过日脚呢!哎哟,那么许多只盆子,啥辰光好用完撒?”
“外地人哇,啥人晓得他们撒规矩?全是盆子,还是塑料个... ...”石母说着又展开云辛兰买的棉袄和保暖内衣不住地比划,一会试试鞋子,一会试试棉袄,眼尾就挤出了两朵菊花。
林老太拿走了谢媒礼——六只猪蹄、两条香烟和一个红包,另有皮鞋一双。前面几样是石母和林老太依着本地礼节商量好的、打了折扣的谢礼,后头的鞋子是云辛兰依着老家的谢媒礼准备的。
林老太捧着谢媒礼,欢欢喜喜地说:“我这趟是成好事呢。头一趟做媒就成了好姻缘。后头啊,小年轻两个一定会好好个!”
看着林老太欢欢喜喜地捧着谢媒礼离开。娘舅说:“个毛乌头周到个,屋里厢个个有礼,媒人老太阿有个。看看这些衣裳鞋子,全是好运超市买个哇,钞票不得了呢!格个新娘子灵个!”
石母说:“毛乌头好是好个,就是没啥好工作,也没好学历,有啥用场啦?我小良欢喜伊,我有啥办法呢。还没结婚呢,白天黑夜缠了一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后头有你的福呢。我看蛮好,蛮好。哟,新倌人你下来呢!”
石良下楼,双腿颤了几下。
娘舅看到石良下来,见他怪异的走路姿势,又笑道:“小良,娘舅同你讲,你现在成婚呢,要养小鬼呢,你后头个烟酒啥个好停停呢,为了小鬼健康,你两个还是等等,该忌个!身体养养好,要一个好好个小鬼。”
石良只是哦了几声就急匆匆往厨房去找吃的了。
石嫂也到了,人还没进屋,声音已惊动了所有人。尖着嗓子喊道:“新娘子啊,新娘子呢?还没起床啊?”
云辛兰听到石嫂的声音,记起了头天两人的约定,匆匆穿衣起床。在下楼的时候,还是遇到了往日一般的难处,忍着身体某处的疼痛,极慢地挪动身体。
就在石母和石嫂面对着一堆大红色的随嫁物激烈讨论的时候,云辛兰穿着崭新的大红套装下楼了,她未施脂粉,面上却格外水润。
那些女性亲戚一边用土话聊天一边磕着瓜子,齐刷刷去打量云辛兰,眼神都如X光,恨不能将她的里里外外都透射一遍。
见新娘子那样的走路姿势,过来人石嫂和石母互递了一个会心的笑。
石嫂笑道:“哟,新娘子过门头天就睡懒觉,不怕婆家人说的?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撒?”来自吴城的石嫂,总是一口标准的吴侬软语,声音又脆又嗲,说得又不急不缓,看似责怪的话让人听了也心生惬意。
云辛兰抬头去看正堂的挂钟,已过9点。外头的厨师已经开始忙活今天的宴席。即刻接过石嫂手里崭新的扫把和撮箕开始打扫卫生。身体某部分的疼痛拉扯得她动作笨拙且怪异,又为着显得正常,刻意装出灵巧的样子。正堂也没什么垃圾,无非一些飘落的喜字和瓜子壳,以及掉落的几朵枯萎的兰花。
见云辛兰乖乖巧巧地打扫,丰腴的表婶频频点头道:“这个新娘子低眉顺眼的,好相处的。”
“啥人晓得?人否可貌相,我屋里厢个妖精好对付的?要我讲,新娘子进门就否好把伊笃(她们)面孔,一进门就好好好叫收拾个!否要过了几天骗落钞票跑呢,来啊来否及呢!”嘴角下搭到脖子上的老大婶撇着嘴挤着眼地说。
“否要讲呢,我看小娘鱼蛮本分个。娘家那许多远,又没啥亲眷在身旁,还是为着小良这个人才嫁个!伊会本本分分在这块过日子个!”表婶赞许地看着云辛兰。都是女人,女人识女人。尤其是见那个云辛兰温顺又服帖,就不信她是个不安分的。虽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但性子软,又乖巧,还没说话就先笑,这样的儿媳妇,啥人不喜欢呢。
“啥人晓得呢,撒人说得清撒?我看未必个,这个年数,不晓得几多外地女人骗光了婆家铜钿就跑路个。一开始还否是装得低眉顺眼个?不然,伊为啥要嫁小良不去伊老家嫁人撒?”下搭嘴角老大婶依旧挤眉弄眼。
石嫂忍不住笑出声,心想:我也是外地嫁本地男,我儿子都大人呢,这老太婆还像当年编排我一样编排云辛兰。心里不喜,对那老太婆,又不好在这样的日子跟老太婆置气,又不想叫云辛兰听出来惹她不痛快,只大声对云辛兰道:“哎哇... ...对呢!这才是一个好新娘子的样子!我们这边都是这样的,嫁到婆家来,第一天早上就要干活的。这不是扫地,这是扫财... ...哎... ...把你的和外头的财都扫到婆家来,阿晓得?”石嫂说着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石母在一旁看着石嫂去玩笑摆弄云辛兰,始终没发一言,咧着嘴看着,心里便觉得云辛兰好哄骗。又对堂妯娌那句“一进门就要好好叫收拾”深以为然。
林老太送托盘回石家,见云辛兰在扫地,立刻阻止道:“新娘子啊,好歇歇呢。否要被你阿嫂给骗呢。我们这边的规矩是新娘子过门头三天都可以睡懒觉,一个月内不用做生活个。”
云辛兰看看林老太,又去看看笑成了一朵花的石嫂,猜到她又被石嫂给逗了,便随意意思两下就结束手头的活。
石母接着林老太的话头说:“我也说我们这里没这样个规矩个,作兴是你老家个规矩。真正,喊你在这逗我个新娘子。辛兰啊,别扫了,妈不讲那些规矩,别听她的,你去弄早饭吃。”
云辛兰便去厨房跟石良要了一碗红糖圆子吃。
石父从后院进厨房。
云辛兰微笑着,甜甜喊了一声爸。
石父没应,哼了一声,重重地摔上门就离开了。
云辛兰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那还在活动的门。
石良说:“嗨,我爸他就这样的,我们都习惯了。他干体力活的,动作就这么重,平时也不大会说话的。”
云辛兰便也没多想。
石母听到动静,追进厨房,对着云辛兰说:“辛兰啊,你妈买那么多塑料盆子做啥?我们又用不上!”
云辛兰笑笑说:“我妈说给我们用。她要买,我们就慢慢用嘛,总是用得上的。”
石嫂也追进厨房,笑对石母说:“婶婶啊,昨天他们都在讲呢,讲你下趟洗尿片都好一只尿片一只盆子的呢!一只尿片一只盆子,呵呵呵... ...多少好个,省得换盆呢!”
石嫂引得石良和石母都放声大笑。只云辛兰没听懂话外音,低首喝着甜汤,思绪游离在外。她不可能会想到的,不计较石家诸般的她却被石家诸般计较着。
石母见云辛兰没任何反应,想着她是不会主动将礼钱和存款上交给她了。就“无意”地提醒石良道:“今朝我同你爷个同事都要来,又要坐十桌,他们还要送礼个。我估估你好还我几个洋钱,妈夜里厢再同你讲。”
云辛兰拿眼去问石良怎么回事。石良说没事。
午宴,石母宴请石父的近亲和双方同事,又坐满了一个木园堂。
云家也来了。因着昨日没坐主桌,今日主桌仍被娘舅和石母的近亲坐着。云家面对着满桌子的菜色都没能挤出一张笑脸。云辛兰敬了所有的宾客,好不容易歇下来和娘家人坐一道,正要和石良敬敬云家的父母和兄嫂,又被石母拉走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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