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偏离原先的轨道,而身在其中的人却浑然不觉。
很多年后,傅时清总会想,如果没有那日所谓的天命所归,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只可惜,这世间并没有如果。
傅时济入葬不久,元帝就大肆册封了傅时清为太子。
奉天门外旌旗猎猎,仪仗森严。拱卫司早在外陈列好仪仗,鼓乐、仪仗伺候迎送册宝至东宫,迎候太子。文、武百官身穿官服,分不同品级,齐集于午门外。
傅时清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墨色为底,红色为边,兼绣金色蟒纹的冕服,戴上沉重的九旒冕冠。
他对着铜镜整了整衣襟,却从中瞥见顾丞衍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顾丞衍回过神,上前一步正了正他的冕冠,“只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将来你君临天下,龙袍加身的模样。”
“这有什么好想象的?”傅时清轻笑,“以后你每天都能看到。”
在他们谈话之际,有宫人从殿门外跑进来禀报,“启禀殿下,仪仗司已到了东宫门外。”
“知道了。”傅时清应了一句,转身看向顾丞衍,笑着挑了挑眉,“我戴上这冠就和你一样高了。”
“这是怪我没把你养好了。”顾丞衍绕过那九串珠旒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去了小心一点,我稍后就到。”
“嗯。”傅时清点头,在仪仗司的簇拥下乘撵赶往奉天门。
奉天门下方早已是人满为患,百姓听说今天要册立太子,都想赶来看看热闹,顺便一睹元帝和衍王的真容。
傅时清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元帝的面前,俯身行了一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傅峥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平身吧。”
傅时清便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到他的身后站定。
没过一会儿,顾丞衍也在近侍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这时号炮三声响,炮声震耳欲聋,紧接着低沉的号角响起,号声低鸣显示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最后鼓声雷动,响彻云霄。
鼓声渐止以后,傅峥点头示意礼仪官开始。
礼仪官手捧圣旨向前走了几步,正欲宣读,底下的百姓却突然骚动了起来。
“听说祭天那日,天命选中清王后,济王当场就死了。”
“这算什么,你还不知道吧,除了清王,陛下身边好几个皇子都死了。”
“这么邪门?莫不是真有鬼神作祟。”
“我看不是鬼神,是人心可怕吧。”
“看不出清王一副善人模样,竟然如此恶毒狠辣。”
“亏我从前还钦佩他身为皇子亲自浴血沙场,现在想想,只怕也是为了军功吧。”
…… ……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在肃静的册封大典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一时间,连身后的文武百官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傅时清第一次知道,原来悠悠众口下的流言会如此可怕。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人们总是只愿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
“怎么不念下去?”顾丞衍却突然走至礼仪官身旁,幽幽开口,“大人若不敢,本王帮你念。”
他径自接过那道圣旨,扫了一眼群臣,又看向底下骚动的百姓。
大概他的目色太过寒冷幽深,众人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子傅时清,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顺德二十一年元月十五日,授傅时清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圣旨宣读完,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众人再不敢有任何异议。
元帝虽心有不悦,但也不好当众发怒,惹人笑话。
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走完,他方在大殿留下顾丞衍。
“衍王就没什么话要跟孤说的吗?”
顾丞衍闻言微微笑了笑,“将自己弑兄夺位的罪名安在傅时清身上,陛下果然好计谋。”
傅峥并未否认,只冷哼了一声,“孤只答应你让他当上太子,至于到底能否名正言顺就不是孤能左右的了。”
“所以陛下宁可断子绝孙,也要与我一斗了?”
“你――”傅峥没想到他如此直白,一时气得脸色发青,“孤手上是沾了至亲之血,可你也别忘了,四年前你的手上可是沾过那孽子母妃的血!”
他近乎残忍地笑了起来,“孤的罪孽深重,你又何尝不是?”
“可我和你不一样。”顾丞衍却是意外的平静,他逼近傅峥,几不可见地笑了笑,“我并不介意做回四年前那个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侩子手。”
傅时清回到东宫,便卸了头上沉重的冕冠。这一天下来,他已是身心俱疲,伏在窗边的小榻上便睡着了。
等到宫人来传晚膳时,他才发现顾丞衍还没有过来。
其实他并不喜欢呆在东宫,不仅是因为这里曾经住过死去的大哥,更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宣明殿的生活。
“都撤了吧,本宫想出去走走。”
傅时清独自跑到宣明殿时,芸儿正在外面采集夜里的露水。
他示意芸儿别说话,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大殿。
顾丞衍正在烛光下擦拭着手里已许久未用的天启剑,却突然感觉到一双略微冰凉的手从背后覆上他的眼睛。
随之响起一个故作低沉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敢这样逗弄他的人,除了傅时清还能有谁。
顾丞衍无奈地笑了笑,“东宫不好吗?”
见他猜出来,傅时清便松了手,“一堆人守着,能好吗?而且里面肯定有傅峥安排的眼线。”
“我明天晚上过去陪你。”
“嗯。”傅时清坐到他对面,见他手里拿着剑,有些八卦地凑过去,“听说你曾经是大泽的顶极杀手,杀人只在眨眼之间,是真的吗?”
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你杀人的模样。”
“我身上有点血腥味你都要难受,我哪敢在你面前杀人。”顾丞衍轻轻推开他的脑门,怕手里的剑不小心碰到他,“好好坐着。”
“也是。”傅时清端坐好,“等杀了傅峥,报了杀母之仇,或许我就不会那么怕血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顾丞衍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半晌才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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