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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玉碎洛阳春

洛阳城的春日,似乎比江南来得更雍容些。牡丹是这座帝都的灵魂,姚黄魏紫,竞相怒放,灼灼其华,将街衢巷陌都染上了一层富丽堂皇的色泽。

暖风拂过高达十丈的永宁寺塔檐下的金铃,清音远漾,混合着市井的喧嚣与梵唱的宁静,编织成一曲太平盛世的华美乐章。

在这片繁华深处,紧邻着铜驼大街的履道坊内,有一处闹中取静的宅邸;朱门高阔,门楣上悬着“黎府”二字匾额,笔力沉雄,乃当代书法大家手笔。府内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引伊水支流为曲池,奇花异草,怪石嶙峋,无不彰显着主人不凡的财力与品味。

这里,便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商贾世家,以珠宝玉石生意闻名南北的黎家。

此刻,黎家后园一座临水的绣楼之上,十岁的黎家独女黎清浅,正斜倚在窗边的湘妃竹榻上;窗外一树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偶尔随风飘入,落在她手中那本微微泛黄的线装书上。

书页上,墨迹勾勒出一个快意恩仇的世界——《江湖奇侠传》。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如瀑的青丝和莹白的脸颊上跳跃。

黎清浅生得极美,并非那种柔弱无骨的美,而是眉宇间自带一股灵秀与英气。杏眼澄澈,宛如秋水,此刻却因书中的情节而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樱唇时而微抿,时而轻启,仿佛随着书中侠客的命运而心潮起伏。

“小姐,小姐!”贴身侍女芮芮端着一个小小的甜白瓷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抿嘴笑道,“又看这些打打杀杀的话本子呢!当心夫人瞧见了,又说您不务正业。”

黎清浅抬起头,眼中光彩未褪,笑道:“你懂什么?这哪里是打打杀杀?这是‘侠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太白这诗,写尽了侠客的风流!”她放下书,接过瓷盏,里面是冰镇过的桂花酸梅汤,沁凉的触感顿时驱散了春末的些许燥热。

芮芮比她小一岁,自小便卖入黎府,与清浅一同长大,名虽主仆,情同姐妹。她歪着头,不解地问:“那些江湖人,整天风餐露宿,刀头舔血,有什么好的?哪比得上咱们府里锦衣玉食,安稳自在?”

“安稳自在?”清浅轻轻搅动着盏中的汤匙,目光望向窗外悠远的天空,语气带着一丝向往。

“芮芮,你看这洛阳城,看似花团锦簇,可就像这笼中的金丝雀,看到的天空永远是四方的。而那些江湖侠客,他们像鹰,翱翔于天地之间,自由自在。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言不合,仗剑天涯;那种随心所欲,那种轰轰烈烈,才是真正的人生呢!”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地说:“尤其是那华山之上的‘玉霄剑宗’,听说门中皆是剑术通神的侠义之士,斩奸除恶,守护一方。若是能……能亲眼见见那样的风采,该多好。”

她的书房里,不仅有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的典籍,更有一整个书架,专门收藏了各种江湖轶闻、武林传奇的话本小说。

那些关于绝世武功、侠骨柔情的故事,构成了她除了家族生意和闺阁礼仪之外,另一个瑰丽而神秘的想象世界。

父亲黎砚知道她喜好,非但不阻,反而有时会笑着与她讨论几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见识广博总是好的”,只是常会温和地提醒:“清浅,话本是故事,江湖是现实;故事里的侠客餐风饮露也能活得潇洒,现实里却少不了柴米油盐。我辈商人,立足之本在于‘信’与‘义’,但亦要懂得审时度势,明辨人心。”

黎清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心底那份对“义”的纯粹向往,却从未动摇。在她看来,父亲经商,虽为利来,却始终秉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对待合作伙伴真诚,对待店中伙计宽厚,遇到灾年还会开仓赈济灾民,这不就是一种“侠商”之风吗?

母亲苏婉舟,温婉贤淑,更是常常教导她:“清浅,女子立世,当如美玉,外润内坚;不仅要明事理,通文墨,更要有一颗慈悲善良的心。世间万物,皆有其理,莫要因富贵而骄纵,亦莫要因贫贱而移志。”

在父母这般言传身教下成长的黎清浅,可谓钟灵毓秀。她不仅容貌出众,更兼聪慧过人,学什么都一点即通。诗词歌赋,一点就透;算账理财,父亲稍加指点,便能举一反三,对复杂的账目过目不忘,对市场的嗅觉异常敏锐。

黎砚常对爱妻感叹:“可惜清浅是个女儿身,若为男儿,我黎家基业必能在她手中发扬光大。”苏婉舟则温柔地回应:“女儿又如何?我们的清浅,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然而,这如玉似珠般被呵护着的平静生活,就像洛阳春日里最美的一场梦,终究被北方骤然卷起的战火撕得粉碎。

边境的烽火,起初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仿佛远在天边。但很快,坏消息便如雪片般飞来。北朝的铁骑踏破了边关,一座座城池接连陷落。

洛阳城内的繁华依旧,却隐隐弥漫起一种不安的躁动。物价开始飞涨,流言四起,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多了许多拖家带口、面色仓皇的逃难者。

黎砚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他书房里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黎家的生意遍布南北,信息渠道灵通,他比寻常百姓更清楚局势的危急。

这一夜,月黑风高,窗外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和隐约的哭喊,打破了往昔的宁静。黎砚匆匆步入内宅,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肃。

他紧紧握住妻子苏婉舟的手,又看向一脸惶惑的女儿清浅,沉声道:“婉舟,清浅,不能再等了!洛阳已是孤城,破城只在旦夕之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前往宜阳别院暂避!”

宜阳,地处洛阳与长安之间,虽非大城,但交通便利,商业亦算繁荣,黎家在那里有一处经营多年的产业,相对隐蔽安全。

没有太多时间收拾细软,黎砚只让家人带上最值钱的金珠细软和关乎家族命脉的账册、信物。黎清浅慌乱之中,不忘将那一架子心爱的话本小说塞进行囊,却被父亲轻轻取出。

“清浅”黎砚看着女儿,眼中满是心疼 “这些东西,太重了;带上这个。”

他递给女儿一个紫檀木小盒,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龙凤环形玉佩:“这是家传之物,象征我黎家信义,你务必贴身藏好。”

临出府门前,黎清浅回头望去,只见偌大的府邸在昏暗的夜色中静默矗立,亭台楼阁的轮廓依稀可辨,却再无往日的温暖灯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失落攫住了她的心。

马车在混乱的街道上艰难前行。昔日繁华的帝都,此刻已成人间地狱。火光四起,哭喊震天,溃散的兵卒与趁火打劫的匪徒横行。黎家的车队虽有护卫,仍数次遭遇险情。

黎清浅瑟缩在母亲怀里,透过车帘的缝隙,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了话本里描述的“江湖”的另一面——不是侠义,而是**裸的杀戮、掠夺与绝望。她憧憬的那个世界,以最残酷的方式,撞入了她的生活。

这逃亡的路上,黎清浅看到了许多悲惨的景象;曾经繁华的城镇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岁月的侵蚀下摇摇欲坠。

荒芜的街道上,废弃的兵器和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诉说着战争的残酷;风悄然吹过,似在低吟着一曲悲伤的挽歌。远处的山峦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这片被战火洗礼的土地。乌鸦在焦黑的枝头聒噪,她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场面,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爹爹,为什么会有战争?为什么人们要互相伤害?”黎清浅问道。

黎老爷叹了口气,“浅浅呀,这世间就如同一幅巨大的画卷;在这画卷里,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可能是家人,可能是家园,也可能是心中的信念;有时候,不同的人守护的东西发生了冲突,大家又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就像在画中迷失了方向。于是,战争便如一场暴风雨般袭来。但战争并非好事,它会让美丽的画卷变得残破不堪,我们要学会理解他人,共同寻找和平的办法,让这幅画卷永远美丽下去,而不是被战争的乌云所笼罩。”

黎清浅听了父亲的话,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结束战争。

在宜阳城,黎家重新开始了生活;他们用自己的财富和智慧,帮助受灾的百姓重建家园。

安稳的日子仅仅过了半月;一日傍晚,黎砚昔日一位生死之交的家人浑身是血地逃到宜阳,哭诉其家族在逃亡途中被乱军围困于一處山庄,危在旦夕。那人曾于黎砚微末时倾囊相助,有救命之恩。

厅堂之内,烛火摇曳;苏婉舟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眼中含泪,无声地哀求。黎清浅也预感到不妙,拉着父亲的衣袖:“爹爹,外面那么乱,您不能去!”

黎砚看着妻女,眼神痛苦而挣扎,但最终,那份深植于骨的“义”占据了上风。他抚摸着清浅的头发,声音沙哑却坚定:“清浅,你平日最仰慕侠义之道;侠者,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故人蒙难,若爹爹贪生怕死,袖手旁观,日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有何资格教导你何为‘信义’?”

他转向妻子,深情而愧疚:“婉舟,照顾好清浅,等我回来。”

那是黎清浅最后一次见到父亲。黎砚带着十几名忠心的护卫,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片烽火连天之地。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酷刑。一天,两天……十天过去了,音讯全无。苏婉舟日夜跪在佛前祈祷,以泪洗面。黎清浅强忍着恐惧,学着打理别院的事务,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

终于,在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只有一名重伤的护卫拼死逃了回来。他带回了噩耗:黎砚一行虽成功救出部分被困之人,却在撤退途中遭遇北朝精锐骑兵,寡不敌众,黎砚为掩护众人断后,身中数箭,坠入湍急的河流,连尸骨都未能寻回。

消息如晴天霹雳。苏婉舟当场晕厥,自此一病不起。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女子,全凭对丈夫的爱和这个家支撑着,如今精神支柱轰然倒塌,她的生命也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枯萎。

... 尽管黎清浅和芮芮日夜侍奉汤药,延请名医,苏婉舟的生命依旧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燃到了尽头。

室内的药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种生命流逝带来的、若有似无的寂寥气息。烛火在灯罩下不安地跳动着,将母女二人相依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仿佛命运不确定的脉搏。

苏婉舟的气色好了一些,她靠在枕上,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她示意芮芮将她稍稍扶起,目光温柔却异常清明地落在女儿身上。

“清浅,我的儿……”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每个字都重重砸在黎清浅的心上。

黎清浅立刻跪倒在床榻边,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瞬间决堤:“娘,您别说话,省些力气,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婉舟的目光缓缓移动,眷恋地描摹着女儿的眉眼。“别哭……孩子……”她费力地抬起颤抖的手,想去擦拭女儿的眼泪,却终究无力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手颓然落下。

“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苏婉舟的眼角沁出大颗的泪珠,沿着太阳穴滑入斑白的鬓发,“没能……没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没能看着你……穿上嫁衣……”

“不!娘,您没有对不起女儿!是女儿没用,救不了爹爹,也治不好您!”黎清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傻孩子……眼泪救不了命,也……挽不回逝去的人。”她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缓了片刻才继续说,“娘的时间不多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她的目光越过清浅,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重情重义的丈夫。“你爹爹……他一生磊落,为‘义’字而生,也为之而死。娘不怪他,这是他的选择,是他的风骨。可是清浅……”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深深地看进女儿眼底,带着无尽的心疼和忧虑,“娘怕……怕这份风骨,这份重担,会压垮你啊。”

黎清浅用力摇头:“不会的,娘!女儿不怕!女儿会像爹爹希望的那样,守住黎家,光大门楣!女儿会坚强起来的!”

“不……清浅,你听娘说。”苏婉舟的手微微用力,指甲泛白,“振兴家族……固然重要,那是你爹爹的心血。但……那不该是你生命的全部,更不该是你无法挣脱的枷锁。”

她喘息着,眼中盈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这乱世,对女子尤其苛刻。娘这半生,相夫教子,困于宅院,虽得你爹爹敬爱,却也深知……女子立世之难。娘不希望……不希望你被‘家族’捆绑一生,像娘一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一方天地,一个人身上。”

苏婉舟艰难地扯出一个近乎虚幻的微笑,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酸楚与不舍,“你爹爹……他走得……顶天立地……娘……不怨他……娘只是……放心不下你……”

她的气息更加微弱,眼神开始有些涣散,仿佛在与某种力量争夺最后清醒的时刻。“清浅……你记住……黎家的担子……太重了……你爹爹扛了一辈子……娘不想……不想你也被压弯了腰……”

黎清浅拼命摇头:“女儿扛得起!女儿一定重振黎家,光耀门楣!”

“不……”苏婉舟的眼神骤然凝聚起最后的力量,紧紧锁住女儿的目光,那眼神里有哀求,有决绝,更有一种穿越了生死界限的透彻,“听着……清浅……若事不可为……若那担子……要将你压垮……要学会……放手!”

“娘!”黎清浅惊愕地抬起头。

“为你自己……活一次!”苏婉舟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

“去过你自己想要的人生!去看看你话本里写的那些山河,去……做你想做的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哪怕……哪怕不是世人眼中光宗耀祖的黎家大小姐,只是一个快乐的、自由的普通人……爹娘也会为你高兴!”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震碎她单薄的身躯。黎清浅慌忙上前扶住她

“你爹爹……他望你光大家族……是盼你好……可娘……只盼你……平安……喜乐……”苏婉舟的瞳孔开始失去焦距,话语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呓语,“玉佩……留着……不是负担……是念想……娘的清浅……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值得……所有的好……”

她的目光终于完全散开,茫然地望着虚空,嘴唇轻轻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砚哥……你来接我了吗……等等我……清浅……我的……孩子……”

声音戛然而止。

那双曾温柔注视了黎清浅十年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滴泪,从她眼角悄然滑落,带着无尽的牵挂与未竟的爱,永远地凝固在了苍白的肌肤上。

握住黎清浅的手,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松软地垂了下去。

世界,在那一刻,万籁俱寂。

黎清浅呆呆地跪在那里,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她不敢相信,刚刚还在对她谆谆叮嘱的母亲,怎么就……没了声息?

“娘?”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带着孩童般的试探。

没有回应。

只有烛火跳动了一下,拉长了她孤独的身影。

“娘!”她猛地扑到母亲尚且温热的身体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哭喊,“您醒醒!您看看清浅!您不能丢下我!啊——!”

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她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母亲的遗言,字字句句,都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她的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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