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修筑完毕后,仪军翻过雪山,涌向石牛县,待占领了石牛县后,云犁当即发令,命大军速速赶往庹枝郡,漫天的雪与连绵的冰交相辉映,云犁策马奔腾,意气风发,身上的银袍随风飘扬,寒风裹挟着他的脸庞,片刻,云犁向前看去,见前方积雪甚厚。
他仔细看了两眼,见雪中夹杂着许多尘土,还没等他出声制止,战马与兵将已掉入了陷阱之中,他未曾犹豫,飞身下马,伸手欲将兵将从陷阱中救出。
“将军,下面皆是泥沙,不可…不可啊!”
“将军,快走吧!”
“快走吧将军!快走啊!!”
云犁拧紧眉头,大声喊道:“我绝不抛弃任何一人!把手给我——”
他抓紧了兵将的胳膊,用尽全力才将人拉出半截,过了一会,四周响起一阵又一阵喊叫之声,他抬头看去,见靳军大旗率先从坡上冒出了头,紧接着,狄膺领兵而来,气势汹汹,十分激昂。
云犁咬了咬牙,使出蛮力将兵将从泥沙之中救出,靳军的大旗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翻身上马,拔出长枪与狄膺交战。
雪落在他的眉睫,云犁将长枪一挑,反手将长枪按下,随即拍马向前,他的枪法如游龙一般灵动,一张一弛之间变化无穷,使得四周敌军皆觉眼花缭乱,难以分辨。
两人交战百余回合,依旧难分高低,大雪遮蔽了两人的双眼,沾染了他们的铠甲。
片刻,云犁低声一笑,喊道:“跑什么?莫不是怕了不成?”
狄膺冷哼一下,勒住马头,蔑笑道:“告诉你,我不惧你。不仅我不惧你,靳国的百姓,我手下的兵将均不惧你,别说你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少城池,就算是玉子骁亲自来到阵前我照样不惧。”
“好大的口气,今日本将军就让你死在这杆枪下。”云犁道。
狄膺闻言,冷哼一声,说道:“死则死,有何惧?本将军只愧对父亲,陛下和靳国的百万黎民,至于你,天若佑我靳国,必将你斩于马下,天若不佑,帛书之上亦有记载。”
“再者…”狄膺看向云犁,“你乃一狡诈奸贼,天下谁人不知?”
“想不到靳国武将只擅舌战,不善武战呐。”云犁道。
“你———”
闻言,狄膺大怒,随即拔枪与云犁又交战了数十回合,两人你来我往,却不想胜负依旧。此时,云犁瞥向一旁,知晓再战下去并无益处,便拍马驱驰,令其兵士尽皆后退。
眼见仪军逃去,部下本欲追赶,狄膺却摆了摆手,说道:“再战不利。”
片刻,他回头看着前方的城池,大呼一声“撤军!”,随后,仪靳两军各奔一方,只等着冰消雪融之时,再来交战。
数日后,靳军军营。
狄膺坐在帐前,磨了一会自己的银枪,过了一会,文弗抱着一摞竹简缓缓走来,见狄膺不紧不慢的模样,他长叹了一口气。
“将军。”
“将军。”
狄膺并未听见声音,他将磨好的枪放在一旁,接着暗自搓了一团雪,随即将雪团狠狠的砸向眼前的木桩。
文弗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两声。
待文弗走近后,狄膺急忙拍了拍手上的残血,有些羞涩的道了声“先生”。
“不知先生有何要事?”
“将军,热汤已备好,不如入内一叙?”
狄膺点了点头,与文弗一同步入帐中。
热气缓缓飘向狄膺的指尖,他愣了一下,偏头看向文弗,说道:“依先生之见,此战可有转机?”
文弗叹了口气,说道:“随性而为吧。”
“先生怎的如此感伤?”
“云犁狡诈多端,身旁不乏良将筹谋。再者,老夫怕的不是仪军,更不是云犁,往长远说,仪禹交战已历数月,玉子骁、耆襙皆非等闲之辈,更何况,玉子骁曾一举攻下徐国百座城池,那时谁也没有想到仪国会出现此等神将,据说,玉子骁攻下崤行郡后,禹王与众臣商议,决意迁都至通川。”
“我怕的是陛下听闻此事,为图太平,遣使求和,如此一来,我军将士数月血战…岂非付之一炬?”
“……先生此言有理,如此一来,我当上书陛下,言明厉害。”狄膺道。
文弗摇了摇头,说道:“将军愿意死战,朝官们未必愿意,那些蝇营狗苟的贪乐之辈,骨子里早就没有所谓的血性了,他们嘴上说着圣人之言,手里捧着圣人之书,行的确是贪赃枉法,屠戮百姓之事,古往今来,凡有气节者,难道是自己甘愿磨灭气节吗?”
“君昏于上,朝浊于下,任由万世兴衰,亘古不变的唯有一件事。”
“何事?”狄膺看向他。
“四方苦,百姓苦。”文弗叹道。
“先生大义之言,何不面呈陛下?”狄膺问道。
“将军有所不知,下官年少之时,也曾瞻仰过陛下的风采,看过他乘着御辇…意气风发的模样,下官也曾将肺腑之言面呈陛下,得到的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愚民之见,不足道哉。”
狄膺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却涌起一丝愤懑。
“罢了……将军,下官是老迈昏聩了,你我先将热汤饮下再谈如何?”
狄膺点了点头,他时不时观察着文弗的表情,像是生怕他心中郁闷一般。
“先生,那此间战事?”
“静观其变吧。”
文弗悠悠说道。
之后,狄膺与云犁交战十数次,仍未分出胜负,云犁盘踞石牛县依旧,耐心已然耗尽,狄膺数次发起进攻,却始终未近城池一步,眼看已到了春末,两人皆心急如焚,坐立难安。
翌日,云犁在城中深思,面向地图,万分苦恼。
“将军,您……”
云犁回头看向兵卒端来的饭食,他摆了摆手,说道:“等会再吃。”
“将军,战事紧急,您也不能……”
“劝诫的话就罢了,可有战报传来?”
“有,有一封,刚到的。”
兵卒将木牍取出,放到了书案上。
“知道了,你且将饭食放下,待我处理完战事再吃便是了。”
“好。”
兵卒走到帐幔旁,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缓缓回头,看向了云犁的背影,接着轻声道了一句:“将军,千万保重身体啊……”
云犁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愣了一下,随后冲兵卒点了点头,笑道:“好,放心便是。”
待兵卒退下后,云犁坐在椅子上,将木牍取出,仔细阅览了一番。
还未读完,他便欣喜不已,握着木牍连声叫好。
“将军?”驻守的兵卒问了一声。
“太好了!不愧是兄长,不愧是我仪国的大将军!”
他握紧了木牍,高兴到手指都在抖动,大约是战事始终未有变化,亦或许是仪国的统一霸业近在眼前,云犁在帐中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拿起毛笔,写下了一篇回信:
闻得捷报,甚是欣然。今靳国未定,犁深为歉疚,兄长所言四海归一、万事太平,亦是犁心中所想,只盼日月所照之处,江河所经之地,皆是我大仪的疆土。犁愿身披战袍,戎马一生,报陛下兄长之恩情,雪伯父将士之遗恨。
收笔之时,他瞥向放在案上的饭食,余热还未散去,他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粟米,心情畅快的吃起了饭。
另一头,得到消息后,文弗与狄膺皆静默不语,杯中的热气已然散去,只余下一片冰凉,狄膺的手碰了碰杯边,他忽然愣了一下,抬头望向空中乍然响起的一道惊雷。
雷声轰鸣,响彻云霄,而在雷声过后,便是泼天的大雨。
雨声一阵又一阵,溅在了兵将们刚刚搭好的楼橹上,狄膺出了军帐,望向缩在帐中的兵将,只见他们个个都垂头丧气,叹息不已,狄膺的目光流转,半晌,他垂下眼睫,抿了抿嘴,似乎是在抱怨自己的无能。
“唉!收拾行李吧,多说无用。”
“将军还未下令,收拾什么行李?”
“我可听说了,陛下听闻禹国大败,正欲撤军!”
“真的?”
最边上的兵将甩了甩手,叹道:“也是没法子的事………”
看到这,狄膺转过身子,走入帐中。
银枪不再闪烁,酒亦只饮了半碗。
狄膺望着空中的一道道闪电,脑中闪过将士们高高举起的兵戈,倒下的身体,还有他们刚步入军中时许下的誓言。
半晌,他坐在书案前,取来一卷空白的竹简,在竹简上写下了一行小字:臣上将军狄膺,昧死言于陛下。
酒中的残影微微摇晃,直至狄膺收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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