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欣还是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了，反正她也睡不着，就不浪费时间了。
小白看着她笑着和自己招手，却看到自己身后的办公室名牌停下了步子，脸上带了复杂的纠结。
她善解人意，迎着她走过去，拉近距离：“隋欣小姐，你是有什么事吗？”
隋欣点了点头，撇了眼紧闭的木门，压低声音：“我们换个地方去说好不好？”
小白点点头，向门内看了看，突然灵机一动：“隋欣小姐，你想去鬼市逛逛吗？”
隋欣一听，眼睛瞪大：“可以吗？”
酥酥本来也想带她的，但是她还未成年，不具备去鬼市的通行资格。
酥酥是十六岁的时候去世的，但在地府，十五年才算得上是一岁，酥酥现在还是十七岁多一点的小孩儿。
本身未成年，又没人保护，鬼市对她们而言只能是敬而远之。
小白本身就是部长，有权力也有神力，和她同行再好不过。
隋欣一口答应，小白指了指门内，示意自己要去请示一下，隋欣抿起嘴巴，松鼠一样点点头：“别说我们一起好吗？”
小白眨了眨眼，笑了，转身敲门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面上挂着温和的笑。
可能是要去鬼市，小白的一身长裙不是很方便，她抬手将长发束起一个高马尾，又施了法术换上一身月白色的轻装武服，胸腹处还裹着银色软甲，脚上踩着白色高筒长靴。
见隋欣一身粉红色泡泡袖公主裙，眉头微微皱起，轻轻说了句“冒犯了”就抬手为隋欣换了一身和她款式一样的绛紫色轻装武服，发型也变成了和她一样的马尾，脚踩一双黑色长靴。
隋欣低头看着自己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有钱买衣服，只好借一下酥酥的衣服。”
其实不只是因为她没钱，也因为酥酥喜欢打扮人，隋欣就像她的真人芭比，满足她的装扮欲。
难为她二十九岁的人每天打扮的像个十八岁的，幸好她的长相偏幼态，还没有那么违和。
但是让人见了，她也是很不好意思。
小白似乎看出她的窘迫，浅浅笑了下：“很好看。”
隋欣跟在她身边，顺着大厅的一条甬道向外走，越走越宽阔，像是一个喇叭形出口，微微露出一些火光。
走到出口，映入隋欣眼帘的是一个华丽的七层古楼，像是在鬼市的中心，其余都是各式各样的古建筑。
一瞬间，隋欣以为自己到了古代，红红的灯笼挂在店铺的门廊上，有很多穿着古装的人在离鬼市口最近的店铺里就餐。
“鬼市仍旧保留了古朝风格，以妙音阁为中心，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区块，我们现在是在南部鬼市，主要是经营一些吃食酒肆。”
小白抬手指着人最多的糖水铺子，有点儿坏心似的笑了笑：“那个是孟婆的私产，她的孟婆汤一直都比较苦，所以投胎的人走之前都会打一碗糖水。”
好脑子啊，公家钱和私家钱都挣到了！
隋欣在心里为孟婆竖了个大拇指，经商之才！
“餐馆一般是用来打牙祭的，鬼不会饿，但是会馋。”
哦，原来是这么个“馋鬼”！
“北市裁缝铺子和饰品美容居多，一些是做流通的，一些是自己做的。”
“什么是做流通？”这地上地下还做批发生意？
“上面的送来的衣服鞋子和物品，如果不需要或者缺钱可以去妙音阁当了，换钱来用。各个铺子再根据自己的批发种类买回去，分类售卖。”
小白说的很浅显，看她连连点头的样子不自觉笑了，眼里的笑意遮不住：“欣欣知道当铺是谁的私产吗？”
这种灰色生意，太忠厚的人干不了，也就只能是有钱、有权，又有心眼子的人能干了。
隋欣笑笑，不吭声，转移了话题：“那西市呢？”
看出她的回避，小白不在意地笑笑，顺着她的话题说：“西市是……一些**。”
“……”隋欣很震惊，地府也会有这些吗？
小白带着她向前走，清冷的街上没什么人，几乎都挤在铺子里，买了自己需要的就离开，不比人间的热闹繁华。
“纵情声色不只是x欲，性在哪个世界都是最低劣的**，也是最普遍的。我们只要在六道之内，就会有**，褪不干净的。人有人的，鬼有鬼的，神有神的，堵不如疏。”
那倒也是，琴棋书画也在欲之中。
“东市就是居民区了，一般有自己居所的都会在那里落宅。阎王大人的府邸在西市，主管大人就住在妙音阁。”
小白的步子踱的很慢，给她留了足够的时间欣赏和消化
总是不可避免的提到那个人，隋欣苦笑一下，怎么他在哪儿都是天之骄子？
“我们要再往里面走走吗？”
鬼市并不小，都是规划整齐的街道商铺，没有支在道路边的摊子。
他们都在铺子里交易，街道是只有几个行人，也不过多关注别人，都是对视一眼平静走过。
是以，这南市的街道看上去空旷寂静。
“没有节日的时候南北鬼市都很安静，只有西市是一直热闹的”
隋欣看了看不远处的七层古楼，塔一样耸立着，像是一个站岗的卫士，鸟瞰整个鬼市。
妙音阁三个字挂在二楼的扶栏处，金标的匾额配上行楷字体，说不出的庄严大气。
她久久看着，眼也不眨，像是入了迷。
”不了，我不太适应热闹的环境。”
隋欣微微低下头，双手在身前交叉相握，面色一片平静：“我们回去吧，还要上班。”
小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唇角的笑也落下几分，点点头带着她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就显得安静许多，不明朗的甬道让隋欣方才的戒备与迷惘消退许多，她收拾好心情，想起自己找小白的目的。
不知道自己的需求是否触及到地府的规则，隋欣有些紧张。
她下意识靠近了小白的手臂，感觉到对方微微绷紧小臂，但没有躲开。
“一直没有问，隋欣小姐对地府的生活还适应吗？”
被小白一声声的“隋欣小姐”叫得很不自在，隋欣连连点头：“适应得很好。你可以直接叫我隋欣，或者欣欣。”
“欣欣？”很轻的声音，倒像是在试探。
隋欣甜甜笑了，两个人并肩走着，长衫下摆因为行走的动作时不时摩擦，带来轻微的声响。
“小白，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隋欣看着越来越近的地府大门，她打算趁着安静直接问清楚。
“可以”，小白声音很轻快，步伐也逐渐放慢。
“你知道，怎么样给阳间的人托梦吗？或者传递消息？”隋欣说的很轻，自己也有点心虚。
小白的脚步突然停了，隋欣没有预料，仍旧惯性迈出一步，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回身看她。
甬道的鬼火一闪一闪的，照在小白脸上，像是让她的面容扭曲着，看上去不算平静。
但应该是错觉，毕竟她的声线仍旧是温温柔柔的。
“欣欣……是有什么事儿想要转达吗？”小白迎上来一步，她的身高比隋欣高一点，微微低头俯视她，嘴角的弧度是近乎完美的得体：“还是，想念什么人，想见一见？”
隋欣看着她的眼睛，像井一样深黑，下意识偏开目光，避免这种探究似的对话。
“有一些话……想说……”
隋欣来得突然，所以很多事来不及交代，但是最重要的是秦川的手术安排。
秦川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随着年龄增长病程也越来越久，病情持续加重。
直到半月前才找到合适的心源，对方身患重疾，愿意捐献心脏，手术就定在这几天，隋欣心神不定。
虽说她是在等他，但是也不是要他现在就来，可以的话，她更希望他有健康的自在的一生。
她的犹豫太久，空气里的静像是沉沉的海，一直荡漾其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是不可以吗？”隋欣声音更小了，呼吸都发紧，像是被捏着呼吸：“不可以的话就算了。”
“可以”，小白过了几息才回应，声音里多了公事公办的冷硬严肃：“托梦要达到三百积分，或者花钱。传达字数为每个字五十万鬼币，申请通过后即可去生平录预约托梦。”
隋欣：心如死灰，一样她都没有。
“没有别的办法吗？”微弱的希望之火还是在她心里一闪一闪，如她眼中被鬼火折射出的盈盈光亮：“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没有”，丝毫未变的冷硬，小白直直看着她，蛊惑般开口：“或许，您可以问一下……有这个能力的人。”
隋欣的心被什么敲了一下，一瞬的收缩后就是酸涩和愤怒，但还是维持了自己的得体：“小白，我和主管大人……没有什么关系。或许你也好奇，想试探着什么，但我可以直接地告诉你—— ”
隋欣嗓子发紧，鼻尖还带着酸楚的丝缕阵痛，仍旧仰着头，一字一句阐清：“我曾经的确喜欢过他……主管大人，但就和所有痴男怨女的结局一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是时机不对，就是差了一招，总之现在——他是我最不想靠近和纠缠的人。”
小白的眼神一点点冷寂下去，像是火已烧尽，只留余灰。
“即使是当下，你们已经重逢，也不愿意再给对方一次机会了吗？”
小白的话像是钩子，在她已经熄灭的膛灶里翻搅，企图钩起什么。
隋欣莫名烦躁，近乎是斩钉截铁：“是的，我不愿意”
大门处身高腿长的高大身影靠在门框，脊背微微弯曲，头低着，看向地面。
灯光透过他，像是一张杂志上的男模剪影，不改气势与挺拔。
小白若有所觉地看过去，面色苍白冷漠，低低叫了声：“主管大人”
隋欣的身型一僵，下意识后撤一步，只敢用余光看向那边。
余光中，高大的身影挺直了身体，没有回应，只是转身慢慢离开，直到看不见，剩下甬道阵阵的冷风呼啸。
隋欣面色悲戚，每逢谈起他们的感情关系，她就会这样，从一个张牙舞爪的刺猬，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的懦夫。
小白握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肩膀，手下的瘦弱身躯微微颤抖，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
小白不再追问，收回所有的试探与好奇，试图将她的身体扶靠在自己身上。
隋欣轻轻推开她，绷着脸色，但没有愤怒：“不怪你，原本也是不怕他听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小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一动不动，若是忽略闪烁的鬼火，倒像是一幅动人的油画。
不知过了多久，高大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仍旧低着头看着地面，双手微微背在身后，一幅顺从的样子。
“噗”地一声，常年亮着的鬼火终于被凛风全数熄灭。
整个甬道悄无声息，许久许久之后，才传来轻微的一声冷笑，很快湮灭在黑暗中
小白：妙音阁是谁的你知道不？[墨镜]
欣欣：知不道[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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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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