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雨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故意剜了他一眼，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江特助这张嘴啊，总是知道该怎么哄女人开心。”
江玉泽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难测：“那也得看是哄谁，若能哄得让李总消气，那可是我的荣幸。”
李心雨挑眉看他，杯中香槟一饮而尽，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
林之夏在宴会上闹了一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大楼。
别看他离开时脊背挺得笔直，可当他彻底走出众人的视线时，就像是骤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
大街上，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走着。
一辆公交车正好缓缓停靠过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人群踏了上去，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那个最安静的角落。
他靠窗坐下，茫然地望着外面流动的城市。
高楼大厦林立四周，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整座城市繁华又忙碌，可这一切的热闹却与他无关。
午后的阳光那么好，明晃晃地洒满车厢，暖意融融地照在他身上，可他却只觉得刺眼。
这灿烂的阳光，这喧闹的都市，没有一样属于他。
他看着车窗倒影里那个自己，无精打采，失魂落魄，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
得罪了李心雨那样的人物，往后在这个圈子里，怕是寸步难行了。像她那样的人物，对于他这样一个刚起步的小艺人来说，简直是一座根本无法翻越的大山。
公交车摇摇晃晃，不知开了多少站，终于缓缓停下，人们纷纷下车，原来是终点站到了。
他抬眼望向窗外，才发现这里是市中心广场。
阳光洒在喷泉上泛起金光，孩子们笑着追逐鸽子，老人们坐在长椅上闲聊……一片平静温暖的景象。
在司机的催促下，他也下了车。
他走到花坛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慢慢坐下。
喧闹被隔在远处，只有微风拂过脸颊。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的妹妹林之秋。
林之夏：“喂！小秋，怎么想起来给哥哥打电话了？”
林之秋：“哥哥，我想你了，你在公司呢吗？”
林之夏：“嗯……没有，在外面。”
林之秋：“哦，那个，哥哥，我有点事儿，需要你的帮助。”
林之夏：“怎么了？”
林之秋：“哥，我那个电脑坏了，你能给我打五千块钱不？我得再买一台。”
林之夏：“这么快就坏了啊，不能再修修吗？”
林之秋：“已经完全开不了机了，维修点也说没救了。哥，你知道的，我马上大四毕业，现在写论文、找工作全都离不开电脑……特别紧急，我想赶紧重新买一台。”
林之夏沉默片刻，轻声回应：“好吧，那我想想办法，尽快把钱转给你。”
林之秋：“谢谢哥！你最好了！”
电话挂断，林之夏的脸上再添一层愁云。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自己手头也仅剩五千多块钱，若是全数转给妹妹，明天的饭钱恐怕都成问题。
他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通讯录，指尖在高明阳的名字处停顿下来。
要不要再找他挪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按了下去。前几个月刚找他借了五千，上个月才勉强还清，欠人情的滋味还没散尽，这个月又开口，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他继续翻动着，这时，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是张书然。
要不，和她预支一下下个月的“薪水”呢？
这个念头让林之夏喉咙发干，还真是有点儿难以开口啊！
想到未来可能越发艰难的处境，林之夏只觉得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几十米外的广场中央传来一阵喧闹，那里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小群人，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好奇，但此刻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凑什么热闹。
然而，不一会儿，一阵清澈稚嫩的歌声从那人群中央飘荡过来。
听起来是一群少年儿童在合唱，那是一首特别积极悦耳的歌曲。
孩子们纯净而蓬勃的歌声像穿透阴云的一缕阳光，轻轻落在他耳边。
他不由自主地抬起头。
他很喜欢这首歌，于是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去。
围观的人淅淅沥沥的，并不很多。他轻松地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此时，歌曲正唱到**部分，那歌词是自己最喜欢的部分。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也跟着打着拍子，不知不觉地随着他们唱了起来。
那群少年儿童按大小个排成了三排，整齐地站在那里，唱得格外认真。
前面还有两位戴鸭舌帽的女老师，看背影很年轻，正面向着孩子们做着指挥的动作。
其中一位女老师个子高高瘦瘦的，穿着简单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清爽利落。
她的背影……竟莫名像极了张书然。
林之夏本就是音乐专业出身，嗓音清亮，音准极佳，加之他外形出众，身上还穿着参加宴会的精致西装，一站在那里，就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身旁已有三三两两的围观群众歪过头，特意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
林之夏唱得投入，并未察觉旁人的目光。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融入得太自然，又太动人，前方那位负责指挥的高瘦女老师显然也听到了。
她一边继续打着拍子，一边循声回头。
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脸上那副宽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只能隐约看见利落的下颌线和一张一合的嘴唇。
林之夏一时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虽然回过头来，但指挥的动作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只见她一边打着拍子唱着歌，一边从容地、一步一步地朝林之夏这边走来。
她停在林之夏的面前，十分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林之夏像被蛊惑了一般，将手递了出去。
她轻轻拉起他的手，随即一边哼着旋律，一边倒退着走，步伐轻快却稳，她倒退一步，他就跟进一步，像是早与她排练过一般，默契十足。
他们一起合唱着歌词，“……人守礼，心守静，悠扬古琴弹君子心……”
眼前的女人近在咫尺，林之夏仔细辨认后，终于确认，这个人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张书然！
张书然将他拉到孩子们中间位置，然后才放开他的手，让他和孩子们一起合唱着歌，一起拍着手。
一曲唱罢，张书然摘下了墨镜，冲他笑。
她笑得很阳光，这是林之夏第一次看这个女人这样明媚的笑容，令他心神荡漾。
他被这样温馨的氛围包裹着，心中的阴霾被冲驱散许多，他也跟着灿烂地笑了起来。
“书然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之夏喊出声。
“是因为我们公司组织的公益活动。”
她笑着解释。
“公司一直资助家庭困难的孩子上学，这些孩子们都来自同一个贫困山区，我们公司在那儿建了一所希望小学。昨天是公司开放日，特意邀请他们过来参观的。今天公司放假，我就带着孩子们到渊京各处游玩一下，也顺便为公司积累一些宣传素材。”
“这些孩子真是又阳光又可爱！你们公司真有心！”
林之夏望着她，不禁由衷感叹起来。
“是啊！”
张书然的语气温暖而坚定：“因为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呀。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先辈们奋战守护家国，父辈们辛勤建设社会，而这些孩子们，也终将在属于他们的时代里发光发热。”
此刻的她眼神明亮，声音轻柔却有力。
“而现在我们这些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力为他们多铺一段路，多搭一座桥。不能让经济和出身，限制了这些小小翅膀飞向天空的路。”
林之夏还是第一次听张书然这样认真地讲“大道理”，不由得怔住了。
他望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底悄然涌起一股暖融融的敬意。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李心雨，那个坐拥财富与权势，却只会践踏他人梦想的人，与眼前这个温柔又有力量的姑娘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张书然见林之夏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怎么这样看我？”
“就是觉得姐你说的话……很好，很正能量……”
张书然忍不住笑了，转而问道：“你怎么今天穿得这么正式？差点没认出来。”
说着，她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轻声补了一句：“还挺帅的。”
说完这句话，她脸颊有些发热。
林之夏的声音却有些低迷，答道：“嗯……刚参加完公司的一个聚会，出来随便走走。”
张书然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高，轻声问：“是不是在聚会上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林之夏摇了摇头：“没什么，书然姐，你过去忙你的吧，我一会儿也该回去了。”
张书然道：“我这边基本结束了，孩子们有其他同事和老师们带着呢。你如果不忙的话，咱们俩一起吃个饭，忙活了一小天，我还真有些饿了。”
林之夏点点头，他想着既然都遇到了，还是找个机会和张书然提一下预支工资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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