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班，张书然便为自己冲泡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浅金色的液体在白瓷杯中荡漾，散发出淡淡的甜香。
她轻轻啜了一口，温润的甘甜滑过喉咙。
也还不错。
江玉泽意思一下地敲了敲门，然后便推开门进入。
他看到张书然桌上的蜂蜜罐子还没来得及收起，便调侃道：“最近怎么不喝咖啡了？小夏送的这蜂蜜不错哈。”
“江叔叔……”
张书然假装嗔怒了一下，无奈地摇摇头，却掩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言归正传，江玉泽开始汇报最新的工作进展。
“最近翟总那边在电池研发上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第一轮实验很快就能完成，目前看来各项指标都在合格范围内。”
张书然面露喜色：“嗯，那可真是太好了，说明翟立尧这个人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江玉泽点头道：“确实，专业能力和管理水平都一流，自他到任以来，重新梳理了研发路线，调整了团队结构，几个困扰团队数月的小难题据说都迎刃而解了。而且他为人谦和，没有架子，已经赢得了技术团队的普遍好感。”
“不过……”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老陈和他不太和睦。”
张书然挑了挑眉，示意江玉泽继续说下去。
江玉泽敏锐地指出：“因为翟总的到来，顶替了老陈团队主力的位置，这一点确实伤了老员工的心。”
江玉泽口中的老陈，原名叫陈忠实，是研发中心的另一个副总监。因为总监的位置是张书然兼职的，所以，翟立尧没入职的时候，这个老陈实际上是研发中心的一把手，也是新款固态电池研发的领头人。只是，团队在他的带领下，迟迟不出成果。张书然没有办法，才又从外面高薪聘请翟立尧加入，顶替了老陈研发一把手的位置。
这一点，老陈心里当然心里会不舒服。
张书然轻轻叹息：“这个问题我也知道，但电池研发迫在眉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下去了，只能让老陈暂时受点委屈。待研发成功，好处都少不了他们的。”
江玉泽道：“嗯，眼下是要大局为重。”
夜幕降临，晚上八点过后，星锐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张书然批阅好最后一份的文件，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眉心，准备下班。
不过，在电梯里面，她还是忍不住按了研发中心所在楼层的电梯按钮，因为这可是她最上心的一个部门。
虽然公司不提倡员工加班，但电池研发这个项目眼下正是最攻坚的阶段，她知道这里经常会有人晚走。
所以，她下来看看。
当她来到研发部的开放式办公区时，发现最里间的独立办公室里确实还亮着灯。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透过玻璃隔断，她看见翟立尧正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手指偶尔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她轻轻叩了下门框，出声问道：“立尧，这么晚还没走啊？”
翟立尧闻声从数据模型中抬起头，见是她，脸上立刻浮现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张总不也是吗？还在为公司鞠躬尽瘁。”
“已经八点多了，我这正准备走呢，结果发现你比我还晚，你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努力啊，老同学！”
她待人虽看似清冷，但在公司里从不摆架子，尤其是对认真做事的下属。
“既然都叫老同学了，我能不能提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事，你痛快说。”
“私下场合，能不能不叫张总，就叫你‘志英’？”
“……成。”
“谢谢，志英。”翟立尧微笑着唤了一声。
张书然心中有些无奈。她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名字，一点都不新潮。
小时候，她从懂事起就一直央着把这个大名改掉。可是爷爷都没答应，她的名字代表着家族的传承，是按族谱取的。
长大了，自己能做主了，再改名字也不方便，便算了。
身居高位后，对外虽仍用着这个名字，但敢这么叫她的人已经不多。
虽然不情愿，但她也不想为这点小事拂了老同学的面子，终究是忍了下来。
张书然看了眼腕表，语气是上司对得力干将的关怀：“剩下的工作不急在这一时，我们明天再继续吧。身体是第一位的，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打好研发这场持久战。”
“好吧，那听老板的。”
翟立尧从善如流地开始保存文档，整理桌上散落的资料。
收拾妥当后，他微笑问道：“你一会儿怎么回去？”
张书然道：“司机在楼下等，你呢？”
“我开车。”他答道。
随即他又顿了顿，笑容里多了几分自然的随意道：“不过，晚上忙得错过饭点，现在确实有点饿了呢，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老板要么陪我一起吃点？我请客，算是感谢老板的体恤。”
张书然微微一笑道：“哪有让功臣请客的道理，为公司加班，这顿理应我请。”
“那不如坐我的车？吃完我也正好顺路送您回去。”
翟立尧拿起车钥匙提议道，语气坦荡。
张书然略一思索，便点头道：“也行。”
她正好也想趁此机会，和翟立尧聊聊新项目后续的一些细节。
两人并肩步入地下停车场。
翟立尧的车是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高端电动轿车，安静地停在那里，是星锐集团为他专门配的座驾，市场价近百万。
显然，张书然为了留住这位技术大拿，确实给出了极有竞争力的优厚待遇。
翟立尧启动车辆，一阵典雅的交响乐流淌出来，音符精准而富有层次。
“这是莫扎特《G小调第四十号交响曲》吧？你喜欢这首曲子？”张书然随口指出道。
“是，百听不厌。想不到你也对古典音乐这么有研究。”
翟立尧侧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惊喜，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自然地闲聊起来。
“只是偶尔听听，谈不上研究。”
张书然保持着礼貌的社交距离，语气矜持。
翟立尧指尖轻点着方向盘，说道：“下周国家歌舞团交响乐团在大剧院有专场演出，曲目单里有这首。我正好有两张票，一直想找位能欣赏的知音一同前往，不知志英你是否赏光？”
“下周……”
张书然下意识地犹豫了。
她本质上并非热衷于社交的人，甚至有些微妙的社交恐惧。除去工作必要的应酬，私下很少与不熟悉的人单独活动，
“我还不确定那天的安排……”
她试图婉拒。
翟立尧却温和地坚持，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嘲和诚恳：“我这刚回国没多久，算是孤家寡人一个，难得遇到品味相近的知音。老同学连这点闲暇都不肯赏给我吗？”
话已至此，再拒绝便显得不近人情。
张书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届时再联系。”
翟立尧选的餐厅离公司确实不远，二十分钟不到，二人便到达了吃饭的地点。
这是一家格调雅致的西餐厅，氛围安静私密。
“这家是全球连锁的西餐厅，口味不错，我在美国的时候也常常光顾。”
翟立尧介绍道。
这个时间点，餐厅的客人不多。
二人选了个比较安静的小包厢。
落座之后，二人开始点餐。
“这家的招牌是布列塔尼空运来的蓝龙虾，今天正好有货，要不要试试？”
翟立尧合上菜单，微笑着看向张书然。
“不过我更推荐他们的传统招牌，烤田螺，酥香得像松塔一样，配上他们特制的香草黄油，是别处尝不到的味道。”
他说话时手指轻轻在菜单上点了点，动作优雅自信。
见张书然点头，他便流畅地向侍者下单：“前菜要烤田螺，主菜我选鹅肝酱煎牛排，三分熟。志英，你的牛排要几分熟？”
“五分熟就好。”
张书然礼貌地回应。
“那就这样。”
翟立尧对侍者微微一笑，转头又自然地接上话题，“说起来，他们家的牛肉都是从苏格兰一个小农场直供的，那里的牛听音乐、喝啤酒长大，肉质特别柔嫩。”
他边说边轻轻晃了晃红酒杯，“我上次去考察时，还特意去那个农场看过，确实很有意思。”
菜肴很快上桌。
田螺果然如他所说，外壳酥脆，内里鲜嫩；牛排煎得恰到好处，鹅肝酱的馥郁香气与肉汁完美融合。
“怎么样？”翟立尧切着牛排，语气轻松。
“很好吃。”张书然尝了一口牛排，微笑颔首。
“那就好。”
翟立尧满意地点头，随即巧妙地将话题转向工作。
“说到这个，倒是让我想起我们正在推进的新能源项目。就像挑选食材一样，供应链的每个环节都要精挑细选……”
他侃侃而谈，既专业又不失风趣，时不时穿插几个行业内的趣闻，让整个用餐过程毫无冷场。
他举止得体，谈吐不凡，无论是谈论葡萄酒的年份，还是分析市场趋势，都显得游刃有余。
餐巾摆放的角度，刀叉使用的顺序，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精英阶层的考究与小资情调。
然而，在这完美得无可指摘的氛围中，张书然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翟立尧，刀叉下的美味似乎渐渐失去了味道。
她突然想起和林之夏在街边小店吃的那顿饭。
那天的林之夏刚参加过宴会，但是貌似受到了委屈，没怎么吃东西。
二人遇见后，她饿了，便邀请他去吃饭。
结果，她发现林之夏比她还饿，他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含混不清地说：“这家店的饭菜真好吃。”
那时他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汗珠，笑容简单而真实。
“志英？”
翟立尧温和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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