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立尧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等会儿开车，酒就不喝了，你可以喝一点。”
张书然迅速收敛心神，报以职业化的微笑，道：“来，我敬你一杯，欢迎你加入星锐。说起来，我应该给你安排一次接风宴的，哎呀，最近确实比较忙，把这茬儿都忘了。”
她优雅地举起酒杯，与翟立尧轻轻碰杯。
翟立尧道：“无功不受禄啊，这个接风宴还是留到我们攻克难关，新项目电车能成功上市那天，作为庆功宴才更有意义嘛。”
和翟立尧你来我往地聊了许多，张书然的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翟立尧无疑更为精致、体面，符合一切关于“成功”的定义，但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经过精密计算的屏障，带着一种难以真正亲近的疏离感。
而林之夏，她想到那个年轻人，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他或许青涩，却有种毫无保留的真诚和笨拙的温暖，和他相处时，她无需刻意维持任何形象，总能自然而然地放松下来，不必像此刻这般，即便享受着美食，神经末梢也依旧保持着微妙的紧绷。
张书然轻轻摇了摇头，将林之夏的身影从头脑中驱散出去。
最近头脑中出现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
星光娱乐为了提升旗下艺人的档次品味，特意包下了国家歌舞团演出的一批门票，也是作为福利发放。
林之夏也收到了一张票。
回到宿舍，高明阳便顺手将自己的票也塞给了林之夏，挤着眼睛说：“这东西我也不懂，去了也是睡觉，都给你吧，抓紧约你想约的人啊！”
“你怎不和晓曼一起去看呢？”
“她有个通告，时间撞上了，去不了。”
高明阳一副不太爽的样子，自打和王晓曼确立了□□关系之后。他虽然欲求不满，但是人家王晓曼却总有这样那样的工作，一个月都见不上几次。
林之夏握着两张质感颇佳的门票，对着光看了看，深蓝色的底纹上，烫金的艺术字，还真是格调高雅呢。
高明阳洗过澡出来，看见林之夏坐在床上发呆，面前还并排摆着那两张门票。
“喂，之夏，你在那犹豫个啥呢？”
林之夏看了他一眼，道：“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种类型的音乐会。”
“啥喜欢不喜欢的，两个人去，就是一种情调而已。”
“其实，我觉得这有点像正式的约会，我有些紧张。”
“你先约一下试试啊。”
林之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得对，我先约她试试。”
他发了一条微信出去：【书然姐，这周六晚上有时间吗？我能约你一起出来吗？】
张书然那边很快回复：【小夏，这周末我正好有事，不好意思。】
林之夏的期待，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还没说出自己要干嘛，就被拒绝掉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咋了，没约上啊？”高明阳问。
“嗯，她说她有事。”
“那可能是真的有事儿。你要实在找不着人陪你，那我勉为其难，陪你一起去吧，到时候我要是睡着了，你可别埋汰我。”
周六晚上，市大剧院门口灯火璀璨，人流如织。
林之夏和高明阳一边闲聊一边随着人群走向检票口。
就在这时，林之夏的目光骤然锁定在不远处。
张书然正从一辆黑色的豪华汽车上下来。与她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的男人。
那人身姿挺拔，举止间透着一种经过精英教育淬炼的从容气度，此刻正微微侧头，专注地聆听着张书然说话。
二人言谈间自然的默契、相近的着装品位以及那种属于同一圈层的氛围感，落在林之夏眼里，显得格外般配，甚至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亲密。
林之夏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侧身躲到了高明阳的后面，屏息看着那两人谈笑风生地穿过大厅，消失在VIP通道入口。
林之夏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混合着酸涩与自卑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迅速侧身躲到了身形高壮的高明阳身后，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那两人谈笑风生地穿过大厅，消失在通往二楼包厢区的VIP通道入口。
“怎么了？”高明阳察觉到他的异常，疑惑地回头。
“没什么，”林之夏摇摇头，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些发闷，“好像看到个熟人，可能看错了。”
“看到熟人怎么还躲起来了？”高明阳觉得好笑。
林之夏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包裹严实，就算不躲，不仔细看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林之夏没有解释。他心底清楚，这种躲避并非出于怕被认出，而是源于一种深刻的自惭形秽。
见到张书然与那样一个显然同属一个世界的精英男性并肩而行，他感觉自己就像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角落，回避那种无形的压力。
剧院内部空间宏大，他们的原始票号并不挨着。幸运的是，林之夏通过与人调换，最终和高明阳坐到了一起，只是位置普通，在观众席中后区域。
落座后，他依旧忍不住四处搜寻，但直到演出开始，也再没捕捉到张书然和那个男人的身影。
此刻，张书然正与翟立尧坐在二楼视野极佳的包厢内。这场音乐会水准很高，演奏的都是古典名曲。
然而，台下观众席中的林之夏却始终心不在焉，优美的乐章在他耳中变得模糊而遥远，脑海里反复闪现着剧院门口那一幕。
音乐会结束时，坐在他旁边的高明阳果然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
“怎么样？不错吧？”
被推醒后，高明阳揉着眼睛问他。
“嗯，不错，挺好的。”
林之夏心不在焉地敷衍。
散场后的大剧院门口拥堵不堪，他们等了近二十分钟才勉强打到一辆车。
回到略显冷清的公寓，林之夏犹豫再三，终究没按捺住，给张书然发去了信息：【姐，你今晚干什么去了？】
张书然的回复很快：【我和同事出去听了一场音乐会。】
林之夏盯着屏幕，斟酌着语句敲出了下一行字：【哦，那我果然没有看错哦，一定是你了，在市大剧院的门口。】
这次，张书然的回复慢了几秒：【啊？你也去市大剧院的音乐会了吗？】
【是啊，我们公司发了票，本来想约你一起的。】
他忍不住加了一个委屈失落的小狗表情包。
手机那头的张书然，看着那个耷拉着耳朵的可爱颜文字，想象着林之夏此刻可能有的表情，心里某处软了一下。难怪他那天问自己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呢。
她其实对古典音乐并非狂热，此次应约只不过碍于翟立尧的盛情邀请。
但是，如果能够与林之夏一起观看的话，应该会轻松有趣许多。
张书然不禁觉得有点惋惜。
她回复道：【原来是这样。那下次再有类似的演出，我们再一起看。】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林之夏的回复立刻追了过来，后面紧跟着一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卡通图案。
张书然看着手机，无奈地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字：【好】。
林之夏好像又恢复了一些活力。
【下次我一定提前约！】
他紧接着，又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试探着问道：【你身边那个同事看起来挺有男人味儿的。】
张书然隐约察觉到了那边的试探，回复道：【是吗？还好吧，那也不能和你们这些明星比啊。】
【你们看起来还蛮般配的呢。】他故意这样写道。
张书然回复得干脆：【别瞎说，就是普通同事而已。】
放下手机，她的笑容渐渐敛起，一丝苦恼浮上眉头。
因为她心知肚明，今晚同行的翟立尧，其意图远非“同事”那么简单。
他这样刻意接近自己，追求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翌日清晨，一束品相极佳的粉色百合就被低调地送到了张书然的办公室。
“志英，上班的路上新开了家花店，我见这花很新鲜，便帮你带了一束，猜想你会喜欢。”
张书然客气地笑了笑，接过了花道：“有心了，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什么。”他语气自然。
午间，张书然正准备下楼去员工餐厅，翟立尧又适时出现，手中拿着一份文件夹。
“正想找您聊聊低温循环测试的最新数据，”他晃了晃手中的报告，“赏光一起吃个午餐？边吃边聊效率高。”
“哦，行，那一起去食堂吧。”张书然从善如流。
“食堂人多口杂，”翟立尧语气随意地建议，“楼下新开了家日料，都说刺身品质难得，环境也安静，方便讨论。这次我请你，算是庆祝昨天音乐会放松成功。”
正是饭点，理由充分，张书然找不到合适借口，只好同意。
刀工精致的刺身拼盘上桌，翟立尧极其自然地侧身吩咐服务员：“麻烦将这位女士那份调料分开上，她忌口芥末。”
这个细微到极致的关照让张书然指尖微微一顿。她忌口芥末的习惯非常私人，连翟立尧才来公司不久，竟能注意到并记住，其用心程度让她暗自心惊。
用餐期间，翟立尧果然将话题集中在工作上，就固态电解质层在零下二十度环境下的离子电导率衰减问题，以及如何通过掺杂改性来提升界面稳定性，进行了深入且专业的汇报，并未逾越雷池半步。
张书然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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