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断断续续响起咳嗽声,他算了一下上回吃药的事件,脑海中估算着药效的时间,似乎越来越短了。迷迷糊糊想着,进入了梦乡。
城中寂静,连最后一点灯光都灭了。黑夜中,一双眼睛闪着明亮的光出现在楼顶,眼睛眨了一下,光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光已经在九十度垂直于地面的墙上,像壁虎一样趴在墙面上,慢慢向一扇窗子靠近——那里,此刻睡着一个看起来很弱的男人。
窗户是插着的,外面的生物停在窗口,也没有伸出手,只是将眼中的光汇聚,朝着窗户插进去,像是锋利的刀子切进去一样,窗户悄无声息地开了。黑影跳进去,窗户自动关上。
他的一双眼睛就是现成的灯光,将房间照亮。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和衣而睡,袖子里面还藏着一把精巧的小刀,身上还挂着一块透明的水玉。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黑夜中,他对那个人类伸出手,还没碰到身体,一道光便从身体里面抽出来,绽放出伞一样的形状,将他的手打开。
是水玉!他早料到如此,闭了一下眼睛,在睁眼睛的时候,眼中的光比之前亮了几分,与水玉的光迎面相撞,相互推搡起来。水玉的光像一颗球,而它的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球左右闪动几次之后终于躲不过去,被狠狠地切割下去,穿心而过。他跟随着光杀开的路得意洋洋地上前,将光球逼得一步步后退,光球越来越小,力量也越来越零散。
“就这点本事也妄想插手我的事情,今儿个就拿你磨磨牙。”黑夜中那个黑影说,说着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还闪着寒光。水玉的光已经彻底被击散,床上的男人就那么躺着,像待宰的鱼肉。
他狰狞一笑,身子一弹扑上来,露出锋利的牙齿咬向男人的脖子。
牙齿刺穿肌肤之前,一根锋利的刺忽然从男人的脖子处生出来,闪电般扎向咬下来的嘴,他觉痛想躲,但是已经来不及,惨叫一声跳起来。刺已经钻进他的嘴里,痛得他上蹿下跳,舌头和牙龈很快便麻起来,僵硬的无法动弹,并且很快的,麻木僵硬的感觉顺着血液蔓延下去,从上到下身体都产生变化。
黑夜中,刚才睡着的男人坐起来,脸上是隐秘的笑意。
“恭候多时!”男人笑意浅浅。
他惊觉上当,在毒素蔓延到全身之前迅速从怀里拿出一粒小药丸送进嘴里吞下去,身体一转便要从窗口逃出去。然而脚步刚动,甚至还没有离开地面,眼前忽然有一根根丝线闪过,他伸手去拨,却被缠上,更多的丝线在屋子里面飞过。,交错,结成一张由疏到密的网。那丝线似乎有灵性,他几次突袭,无论往哪个方向转丝线都及时扑过来,将他的退路挡住。直到他身体彻底僵硬,呆在那里哪里都不能去了为止。
“千丝万缕网。”服过药以后最先中毒的舌头已经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僵硬的舌头说出五个字,咬牙切齿。
“这都能认出来,不是一般的妖怪!”一个女子的声音悠悠响起,话音刚落,屋子里灯火通明。女子口中的怪物顺着声音的方向僵硬地抬起头,见房梁上一个黑衣女子正向下看他。
是一个女子!他陡然明白了。千寻嘉从房梁上跳下来,灵巧落地。楚湘王也已经下地,上前看被往困住的怪物。
竟然是一只白色的狐狸!刚才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根据感觉判断,对方的体型应该比这大几倍才是。楚湘王想着,抬起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小木牌——这就是刚才克制怪物的护身牌,千寻嘉这些日子熬夜赶工做出来的,效力比水玉还要好,并且能够隐藏自己的能力,不会像水玉那么大目标。
“是它吗?”他问千寻嘉。
“是。”千寻嘉也在打量对她龇牙咧嘴的白狐狸,失笑,“刚才有三只这么大,被攻击以后现了原形——原来,这么可爱。”
话未说完,忽然见狐狸对他龇牙,一双眼睛里面满是怒意,如果可移动的话一定立刻冲上来咬断她的脖子。被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抓住,他一定很不甘心。看到这一男一女同时出现,他已经知道主从的关系,知道自己掉进谁的陷阱里面了。
“狐狸,是你做的吗?这些凶杀案。”千寻嘉拨弄着困住白狐狸的丝线,开始了审案。
“秃子!”狐狸瞪着她,嘴里面吐出两个字,千寻嘉愣了愣,没听清楚,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他嘴角一咧,一脸嫌弃,“女秃子——戴着面具的丑八怪女秃子。”
千寻嘉被噎住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问他,“你说什么?什么秃子?”
白狐狸吐出舌头拨了拨丝线,丝线沾着他的口水晃动。
“千丝万缕网要用十万根带法力头发编织,你还说你是不是秃子?会拔光自己的头发来编制法器,美女爱惜自己的容貌不会这么做的,只有丑八怪才狠得下心——因为有没有头发已经是人神共愤的丑陋了。”
白狐狸昂着头显摆一身华贵干净的皮毛,一脸骄傲。
千寻嘉恍然大悟,满头黑线:“你既然知道千丝万缕网,怎么会不知道这网只有主线是法师的头发,其余部分是鸟类的羽毛辅助编成的。”
“那也要耗费一半的头发,你这个发量稀疏,连头皮都盖不住的秃子,有本事拿下发套和人皮面具再见人。哼!狡猾有什么用,你这个丑陋的秃子!”白狐狸的语气贱到让人想扁他。
千寻嘉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没有上前暴揍这只白胖的狐狸,只是狠狠拨弄了一下头发丝织成的网,让丝线收紧,一根勒住他的脚踝,疼得他嘴歪眼斜。
“头发的数量只要全网的十分之一就够了。根据网的大小而决定所需要的数量,我用了三年。”千寻嘉双臂交叉环在胸前,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用力,咬牙切齿一般,“而且你不知道人的头发一边脱落一边生长吗?白熊!”
最后两个字最重。
白狐狸更嫌弃了,一脸的鄙夷,“我是狐狸,不是熊。你这个愚蠢无知的人类!哈!”
“是吗?”千寻嘉才不跟他浪费时间,转身走开,淡淡一句,“我说的白熊不是熊,而是狗的品种。你这条愚蠢的狗!”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暴跳如雷的声音,药效有了作用,身体可以活动但是仍旧被困住的白狐狸上蹿下跳,将网扯的动摇西晃。
“我不是狗,我是狐狸,高贵的狐狸。你这个见识浅薄的人类!”他跳着脚喊出自己的身份。
千寻嘉却不理会她,转身走向楚湘王。楚湘王一直沉默着在一旁看两人的互动,千寻嘉走到他身旁,他注意到千寻嘉用手去抓自己的头发,似乎在衡量发量,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发亮稀少。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她的头发浓密且光泽好,额头很漂亮。
_————-
白狐狸嘴巴太臭一直骂人,千寻嘉便把它扔在千丝万缕缠绕的房间里面晾了一晚上 ,自己和楚湘王去了她的房间,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步骤,靠着桌子小憩了一会,天便亮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 ,见白狐狸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头垂着,不停地打晃,看样子是累了,已经睡了。昨天和楚湘王在另外一个房间商量事情,满耳朵里面都充斥着它的叫骂声 ,她听得闹心,就派两个纸人过去,一个钻进他的喉咙封住他的声音,一个贴在他的胸口封住他的身体,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再也没有动静传出来。
没有事情可以做的妖怪,竟然选择了睡觉。心真够大的,他以为自己如今在哪里呢。
千寻嘉进来弹了弹丝线,整个网都震动起来,白狐狸已经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见千寻嘉以后立刻来了精神,破口大骂;“丑女人!心理扭曲的丑女人!”
纸人的效力在白天会减弱,凭着他自己的药力可以自行冲破,纸人燃烧化为灰烬,不小心烧到了他看起来华贵无比的皮毛。
千寻嘉上前一步,忽然伸手在他身上掐了一把,满意地点头;“皮毛不错,做一个毛领子冬天围着,一定很保暖。”
白狐狸龇牙,刚要破口大骂,忽然见门开了,楚湘王从外面走进来。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在千寻嘉和楚湘王之间来回了很多次,想找出两人之间的破绽,看了一会后忽然贼贼地笑了:“你是女儿吧。还没成亲就和男人在同一个房间过夜,人类的世界竟然混乱如此,不知道天上的离恨宫主知道会作何感想。”
他以为自己会挨一顿暴揍,以这个女子的脾气似乎会如此,或者来一场急急忙忙的解说,她女儿的身份需要如此;再或者是一场无声的嫌弃,他们两人的性格,也有这种可能。可是出乎意料的,并没有这三种发展方向。话音刚落,一只尖尖的东西横着就朝他过来了,直接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开始还以为是千寻嘉恼羞成怒要用簪子刺穿他的太阳穴,下意识地就是一躲,千寻嘉并没有追着,就将东西停在他眼前,他低下头,看见了一致白玉雕成的簪子。
仙源女子的身份很好判断,头发散着,头上头饰随意的是十五岁以内的小女儿。头发轻轻挽起,发上插白玉簪的是及笄待嫁的女儿。头发全部挽起,发上插金簪的是已经妇女。而头上插翡翠簪的,则是子孙满堂的年长老者。
所以仙源女子自古就有“三簪一生”的说法。白狐狸之所以笃定千寻嘉未婚,就是看她头上插的簪子还是寻常女儿的白玉簪子。可是,在他左前方站着,完全背对他的女子忽然间伸过来的手,手上拿着的簪子,却是一根度修女特有的修行簪。
他之前所有的嘲弄都被封住,怔怔地盯着簪子看了好一会,生怕自己看错了,头猛然向前一伸想要再看清楚一点,可是千寻嘉的手臂已经酸了,在他碰到簪子之前便收回了手。
“我是度修女,我的名节不用你来操心。”仍旧背对着她,千寻嘉向前走,顺便将修行簪子收起。
“度修女为什么穿成这样?”白狐狸对千寻嘉的身份半信半疑。
“修女的装扮太引人注意了,行走不便。”千寻嘉走到床前,转身坐下面对着还在网中困住的白狐狸,“不过,这也跟你没关系。”
白狐狸也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湘王从进来也没说过一句话,见二人的沟通总算告一段落,这才走到千寻嘉身旁,俯下身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千寻嘉脸色骤变。
“什么时候?”
楚湘王往白狐狸那边看了一眼:“它被抓起来之后。跟前几起案子一模一样。”
千寻嘉抬起头去看网中的妖怪,见它似乎也听出了这边的对话跟他有关,也抬起头看向这边,观察千寻嘉的表情,揣度着她的心思。他以为千寻嘉要质问他什么,却见她只是嘴巴动了一下,什么都没说便起身和楚湘王一同出去了。他不敢相信,托腮想了想,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脚步出去,在门口时背对着他,一脚已经跨出门槛的女子忽然反手弹了一下,一个光柱飞向千丝万缕网,白狐狸身子一震,瞬间僵硬。
明白为了防止它逃跑,网的力量又加强了,他不能出声,只在心里面将千寻嘉和楚湘王这对男女骂了一万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