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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 75 章

楚怀被带走了,下人们惶然无措地跟在后面相送,千寻嘉也在后面跟着。大门口时候便被官府的人拦住了去路,楚怀被独自带走。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这一场万州首府的的婚礼,办得颇为惊动,大家都跑来看热闹,结果竟然看到了这样跟婚礼完全无关的剧情。

大家的好奇心空前膨胀,也不顾着官府的驱赶一直跟在后面。千寻嘉却在各怀心思的人群中捕捉到了极强的杀气,因为人太多了,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谁。

人很快走远了,千寻嘉站在门口思索,身后的人忽然又骚动起来,她回身,看见楚湘王带着人浩浩荡荡出来了。

“去驿馆。”路过她身侧时楚湘王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千寻嘉一愣,楚湘王已经走过去。留下来的千寻嘉刹那间被打量的目光扫射了一遍,被幻想出无数种身份。

穿离恨宫的修女装走到哪里目标太大,穿寻常衣服身份又不好界定——她是不愿意扮成他的婢女的,妹妹的话他只要身份曝光一切就暴露了。而家眷,当然更不可能。她未婚还是个修行者,不能戴已婚女子才佩戴的金簪和金属饰品。如果是朋友的话,一个未婚女子跟着男人四处游走……

被有心人乱想,一定是一个精彩的故事。

干脆分开走算了,千寻嘉心里想着,在众人关怀的目光下走出去,还是上了楚湘王的马车。

楚湘王的右手之前被凤凰之火烧伤,每七天刮骨疗毒一次,每日按时服药,期间是戒酒的。刚才在宴席上被人敬了几倍,这回果然发作了。到了驿馆,千寻嘉将他手上的绷带拆开,看到原本已经恢复了一半的手红肿不堪,脓水一点一点从肉中渗出来,凑近眼前仔细一看,伤口处有密密麻麻微小的破口,像被仙人掌最小的刺扎中,手指触上去,有尖锐的触感。

“这次又会长出什么?”楚湘王疼的手臂都在发抖,脸色苍白着,冷汗直流。他之前一直在忍着,如果知州再不出现,他可能当场就要发作了。

“会长出刺。”千寻嘉拿出刀子划开患处,举起他的手,让脓水流到手臂上去,脓水碰过的地方很快就会被感染,明天一早整条手臂都会这样了。

患处被刀割开,没有血,腥臭的脓水迅速流出来,蔓延向手臂。脓水似乎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很快,经过的地方变起了水泡,一点一点,触目惊心。

“会出现发烧,窒息的症状,浑身也会剧痛,甚至会出现幻觉。”千寻嘉拿出药给楚湘王吃了,道,“这个药只能暂时压制,最好在三天之内解毒,否则这条手臂就废了。严重的连命都会丢掉。”

“我会注意。”迅速蔓延开来的疼痛让楚湘王的脸色都变了,刮骨疗毒的时候都没见他如此,可是,仍旧能忍下去。这究竟是怎样一份执念才能做到的。

千寻嘉悄悄压了压自己左手掌心,那块儿有一个伤口,破了皮,底下却没有肉,而是直接空了一块,像窗纸贴在架子上一样——那是凤凰之火造成的几乎毁灭性的伤,鬼羽给画了一张皮暂时遮住,表面看来只是一天就已经恢复的和正常人无异,是非常厉害的恢复力,其实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疼痛,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只是被她忍耐下来了而已。

之前和楚湘王的属下交手,一时大意徒手接毒针,结果好好的皮囊被腐蚀出一个洞,靠着幻术勉强做出完好无损的假象,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鬼羽来。

正想着,楚湘王的疼痛终于到达极限,身子一歪倒在了床上,痛苦不堪,汗水将衣裳都浸透了。

“未来的几天你的情绪会因为疼痛极度不稳定,身体里面的封印的效力也会起伏不定,有破裂的危险。”千寻嘉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着如潮水一般起伏的气息,拧眉郑重告诫他,“给你的水玉一定要随身携带。所有人都有可能因为突发状况不在你身边,它就是你的护身符,绝不能大意了。”

“我会的。”楚湘王的声音都有些哑了,整个身体瘫软无力。

千寻嘉抬起手,将手掌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掌心中流出蓝色的光,轻盈地流转在他周围。楚湘王的眼皮越来越沉,猜到她是用了法术让他睡觉。对方还在屋子里面,他独处习惯了,并不想将自己沉睡后最无防备的一面给别人看,本能地想要抵抗,可是眼皮很快就沉了,一下一下,舌头也仿佛被加了重锤,嘴唇明明动了却发不出让她停止的命令。

面前的人越模糊,他挣扎了一下毫无胜算,心里面模模糊糊地清明了片刻,一个声音告诉他:相信她吧。她是可以相信的人。

忽然间想起了之前曾经亲手交给她的那块金凤凰,心里面浮动的不安终于平静下来——连那么重要的东西都给了她,在他思维缜密的时候也决定相信她,她真的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吧。至少在某方面。

他终于闭上眼睛陷入沉睡了,针扎一般的疼痛还会隔三差五侵袭一次,痛得他猛然惊醒,可是架不住困倦的力量,短暂的清醒之后便再次陷入沉睡。千寻嘉起身,轻手轻脚退出去。

官府那边也不知道进展怎样了,千寻嘉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此刻一定被人关注着呢,特意去看未免目的性太强了。她便呆在自己房间继续剪纸人刻木雕,只派了小白前去查看。

半个时辰之后小白忽然回来了,跌跌撞撞进来,直接扑进千寻嘉怀里 ,昏过去了。它身上有灵气,有天眼之人能看到它的形体和光芒,可是此刻被打回普通白色鸟的形状,周身暗淡毫无光芒。

千寻嘉把它拿在手中,感受到它气息微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千寻嘉急忙将自己的灵力渡给它,过了好一会它才幽幽醒转,身上的光芒也恢复一些,只是仍旧虚弱无法站起来,只好趴在千寻嘉的手掌中,艰难地抬起头。

“被攻击了吗?”千寻嘉一边用灵力继续为它疗伤,一边问。

“是啊,我正在房梁上听审案,一道光忽然打过来,直接打中我的身体,我好不容易才飞回来。”白鸟虚弱地说。

“没有看到对方的身份吗?”白鸟未提及,千寻嘉便猜到对方不是个小角色了。白鸟只跟了她三年,一直负责侦察和收集情报的工作,这些年也遇到过不少危险,可是它极为机灵,从没有让自己身陷险境。这次不但受了伤,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可见厉害了。

“ 呜。”白鸟无力地躺回去,“被打伤之后也往人群中看了,可是大家都在认真听审按,没找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氛。好可怕!”

完全感觉不到杀气却差点被杀死,很明显不是偶然,想想就可怕。

“没事了。你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千寻嘉温柔地安抚它,它实在太虚弱了,答应一声便昏睡过去了。千寻嘉把它放在桌子上修养,自己坐回到床上继续剪纸。

之前在楚家的时候就感受到很强的杀气,只是因为人太多且拥挤不堪,千寻嘉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来是谁。在庙堂中攻击白鸟的是他(她)吗?如果是的话,对方竟然会通灵之术,这个案子是越来越复杂了。

痛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千寻嘉急着等天黑,太阳却像被五花大绑拖住一辆沉重的大车,缓慢且艰难地朝着西天爬过去。千寻嘉在房间里面做了一下午,等到掌灯时分,她已经做出了有平日同等时间两倍的工作量。

中间去看过楚湘王两次,他醒过来了,又疼得昏过去了,手上的毒已经成功蔓延至整个手臂,刺也长出来,变粗了变长了,将袖子都撑破了。他疼得已经去了半条命,千寻嘉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怀疑他能不能度过去未来几天。

晚饭时候,下面送饭上来,千寻嘉亲自接了,说王爷在休息,等醒来之后会送过去给他,便将人打发走了。

夜渐渐深了,露水打下来。坅也回来了,不敢回楚湘王的房间,不安地在千寻嘉的房间等消息。千寻嘉也不再去看楚湘王,只在隔壁时不时地用透视眼看他的情形,剩下的,就等着时间了。

“时间差不多了吧。”一向沉稳的坅也沉不住气,担心楚湘王的身体撑不下去。

桌上,白鸟已经醒了,体力也恢复许多,红蝶为了逗它高兴,变出一只精巧的小沙漏,不停地倒过来给它看。细沙簌簌,代表着时间的流失,也代表着楚湘王的痛苦又加一分,他心乱如麻。

“好了。”千寻嘉终于松口,“你去厨房找人做宵夜给王爷送过去。”

“是。”长久煎熬之后的生机,坅一口答应下来,起身便跑出去。

“稳重一点!”千寻嘉在他身后厉声告诫他,“别被人看出来了。”

“ 是。”坅收敛自己的激动,稳重地开门,出去。

千寻嘉收拾好自己一下午的工作内容,合衣躺回到床上,闭目休息。过了好一会,外面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坅慌乱的声音响起,“快去找大夫,王爷出事了!”

接到这些内容的声音更慌乱,脚步仓促凌乱,有人上楼有人下楼,跌跌撞撞,有碗盘掉落地上的碎裂声,有人撞到人滚落搂底的哎呦声。

驿馆顿时乱成一锅粥。

千寻嘉这才起身,装作被惊吓到的样子出门去,慌乱地问外面的人:“发生什么事情了?王爷怎么了?”

正好路过她门口的人被抓了个正着,是刚从楚湘王的房间跑出来的管事,一脸惊恐,似是受到了很大惊吓:“王爷他、王爷他——”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千寻嘉也装作受惊的样子,丢下他拔腿便往楚湘王的房间跑,在门口的时候却被正好从里面出来的坅给拦住了。

“姑娘,您还是不要进去了。里面现在很乱!”坅神色凝重。

“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千寻嘉有些恼怒了,“吃过喜酒回来之后便说困了休息,晚饭都没吃。才半天不见,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疾步跑过来的管事听见这句话蓦然愣了:从楚家直接回到这里,再也没有出过门。如果不是在楚家出的事,就是在这里了。

他骇然,脸色瞬间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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