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琼华殿。
灯火煌煌,映照着满殿的锦绣与浮华。
丝竹声缠绕着酒气与脂粉香,舞姬的腰肢在光影中画出柔媚的弧线。
镇北王萧烬端坐主位,玄金蟒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孤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左眼下方那道深褐色、扭曲的箭疤,如同刻在玉像上的瑕疵,平添几分不近人情的冷硬。
身侧,宠妃柳如烟,一身繁复宫装,容颜娇艳,正殷勤地为他布菜斟酒,身体微微倾向他,眼波流转间带着刻意讨好的亲昵。
贵宾席上,西戎赤炎王拓跋野,裹着华贵的火狐裘,金环束着微卷的棕发。他姿态慵懒地斜倚着,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带着不加掩饰的探究,定格在大殿最偏僻角落里的那道身影上。
谢珩。
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在满殿华彩中显得格格不入,像褪色的旧画。
他孤身坐在角落的矮几后,面前一盏清茶早已凉透。眼帘低垂,将自己隔绝于喧嚣之外,唯有那挺直的脊背,透着一股不肯屈折的孤绝。
“萧王爷,盛宴豪奢,宾主尽欢。” 他目光一转,精准地刺向角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只是那位青衣公子,遗世独立,倒让本王想起雪原上的孤鹰。如此人物,困守一隅,岂非明珠蒙尘?”
拓跋野端起金杯,声音洪亮带着西戎腔调。
话音落下,殿内气氛微凝。无数道目光,带着审视、好奇、鄙夷,无声地投向角落。
萧烬握着金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抬眼,目光越过舞动的裙裾,冰冷地落在谢珩身上,厌弃之色如同实质的寒霜。
柳如烟敏锐地捕捉到萧烬的不悦,以及拓跋野话语中对谢珩那点“兴趣”带来的微妙刺激。
“王爷,谢公子素来畏寒体弱,这殿内人多气闷,妾身瞧他脸色确是不大好。”
她微微蹙眉,一副关切模样,语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不如让两个稳妥的婆子,送谢公子回静园歇着?也省得扰了王爷与贵客的兴致。”
言语间,将“体弱”、“多余”的标签,再次不动声色地贴上。
她眼波轻转,身体更贴近萧烬几分,声音娇柔却足够清晰。
殿内响起几不可闻的嗤笑声。
谢珩依旧垂眸,置若罔闻。只有搁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显出青白色。
萧烬盯着他,眼神越来越冷,无形的低气压让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丝竹声似乎也滞涩起来。
就在这时——
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吸气声响起,随即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源头是柳如烟。
她如同被无形的针扎中,猛地从萧烬身边弹开,脸色瞬间煞白。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左臂,身体微微颤抖。华丽的宫装袖子上,一片深色的水渍正迅速洇开。地上,一个摔得粉碎的白玉茶盏,滚烫的茶水和茶叶狼藉一地。
“王爷……”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恐,她看向谢珩的方向,手指因愤怒而颤抖。
“妾身不过让侍女问候一声,谢珩他竟……竟用滚茶泼我!”
她猛地用力扯开一点被茶水浸透的袖口,露出一小片被烫得通红、迅速鼓起水泡、边缘甚至有些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在明亮的宫灯下,触目惊心。
殿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随即是压抑的哗然。
“放肆!”
“竟敢当众伤人。”
“今天敢害宠妃,谁知道哪天就害了王爷。”
“王爷,此等狂悖之徒,断不能留!”
低沉的斥责、惊疑的私语、煽动的议论如同冰水下的暗流,汹涌地涌向角落。无数道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向谢珩。
拓跋野放下了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萧烬缓缓起身。
动作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山岳倾轧般的沉重压力。身前的矮几无声地移开寸许。
一股冰冷、如同实质般的煞气无声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琼华殿内所有的声响和动作。
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他一步步走下主位高阶。沉重的战靴踏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叩响,如同丧钟的余韵,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玄金蟒袍的下摆拂动,带起死亡的寒意。
他停在谢珩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谢珩完全笼罩。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一种冷硬如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左眼下那道箭疤在近距离的灯火下,显得更加深刻和狰狞。
“谢珩。” 萧烬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清晰地切割开凝滞的空气,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活腻了。”
没有质问,没有咆哮。冰冷的杀意已凝成实质。
无需命令,四名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玄甲亲卫如同从阴影中浮现的幽灵,动作迅疾无声。
带着铁手套的大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瞬间死死扣住谢珩的双肩和手臂。
巨大的力量让谢珩清瘦的身体猛地一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他被粗暴地从矮几后拖拽出来,踉跄一步,勉强站稳。挣扎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显得苍白无力。
萧烬的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块即将被碾碎的顽石。他缓缓抬手,指向殿门之外那片被灯火映照的、象征着残酷刑场的黑暗庭院。
就在这行刑前死寂凝固的刹那——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被心跳声掩盖的机括轻响,从大殿侧上方一根巨大雕花梁柱的阴影缝隙中传来。
声音微不可闻。
但谢珩,那一直低垂、仿佛认命般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秒——
“咻!”
一道凄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声骤然撕裂死寂!
一道快如黑色闪电的乌光,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从梁柱阴影中激射而出!
目标——
不是谢珩。
也不是刚刚还在哭诉的柳如烟。
而是那个站在谢珩面前、掌控着生杀大权的——
镇北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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