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冰的意识在短暂的眩晕后迅速清晰,耳边嘈杂的人声和碗筷碰撞的叮当声取代了山林间的死寂。
她又回到这个兰州拉面馆了。
延冰推门而出,风刮过脸颊,将她残存的那点尸鬼世界的血腥气卷得干干净净。
支付面钱后,她习惯性摸了摸口袋,指尖只触到几张皱巴巴的零钞。源质换不来这个世界的硬通货,杀人放火的手艺,在这里也得向一碗牛肉面低头。
“又没钱了。”她低声轻啧一句,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脚步一拐,熟稔地钻进旁边灯光昏暗的小巷。
巷子深处,一个由废弃工厂改造的“兴旺棋牌室”招牌歪斜地挂着,霓虹灯管坏了一半,像垂死野兽的眼。推开厚重的铁皮门,声浪和浓烈的烟味混合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延冰!你可算来了!”
“这边,三缺一,就等你了!”
几张牌桌旁,几个眼神精明的老油条热情地招呼着,有人主动让出位置。延冰没客气,一屁股坐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最近哪儿发财去了?”旁边一个戴着金链子的光头一边洗牌一边搭话,手指上的金戒指晃眼。
“出了趟远门,帮人清理了点……垃圾。”延冰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手指拂过麻将牌,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神一定。
码牌的动作快得带风,隐含某种精准的韵律。
她当然会出千,手法老练得如同呼吸。几轮牌局,有输有赢,但她始终控制着节奏。六把牌,故意放水两把,赢四把,桌面下的小动作干净利落,手边无声无息多了两张百元钞票。
数额不大,刚好够几天饭钱,不至于惹人眼红。
“今天就到这儿。”延冰将钞票塞进口袋,站起身。
“别啊延冰,赢了就跑,不地道!”有人起哄。
延冰拿起桌上不知谁喝剩的半杯凉茶,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目光扫过起哄的人,带着点揶揄:“再坐下去,老赵闻着味就该摸过来了,你们想听他念叨一晚上的批评教育?”
周围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哄笑。
延冰不再多言,挥了下手,转身融入门外渐深的夜色里。
钱到手,麻烦未至,这感觉不坏。至于那个充斥着尸臭和绝望的村子,以及中原中也……
她现在只想找个好点的旅馆睡觉,从横滨到尸鬼连着几天没睡好觉,再不睡人就猝死了。
她没委屈自己住那种几十块钱一晚,连热水都不保证的小旅社。
在可能猝死的前一刻,没必要在最后一点享受上克扣自己。
她找了家环境不错、安保严格、不需要登记太多信息的商务旅馆,用刚到手还带着体温的钞票开了间房。
反锁,挂上链条,检查房间每个角落。确认安全后,她才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几乎在身体接触床单的瞬间,意识就沉入了黑暗。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被生理性的疲惫驱散。延冰睁开眼,窗外天已大亮。她摸过床头的手机,屏幕漆黑——没电自动关机了。
给手机插上充电线,开机动画刚结束,屏幕就猛地亮起,刺耳的铃声撕裂房间的寂静。
一个没有备注的境外号码。
延冰瞥了一眼,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明显焦躁的男声,语速快得像是怕被切断。
“延冰?你总算接了!老挝那边,班家的那件事,到底怎么样了?风声紧不紧?证据……到底被摸走了多少?”
班家。
延冰脑子里瞬间调出档案:老挝一个搞灰色边境贸易和赌场的家族,手脚不干净,惹了不该惹的人,被对家安排了卧底进去。打电话的这个,是班家核心层的一个小辈,之前找她买过几次消息,算是半个“客户”。
“最近没关注老挝的事。”延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延冰!你不能这样!价钱好商量!家族不能出事,至少……至少不能是现在!”对方的声音带上了恳求,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就这样。”延冰没等对方再开口,直接掐断了通话。
情报贩子不是保姆,更不是救世主。交易结束,关系即止。
手机屏幕紧接着疯狂闪烁起来,一连串信息涌入。
【延冰,帮帮忙!】
【我知道规矩,钱不是问题!】
【只要能找到那个拿着证据的‘老鼠’……】
她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没有回复任何一个字,直接拉黑了这个号码。
将手机扔回床头,她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搓了把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警惕。
老挝班家的死活,与她无关。
她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下一顿吃什么,以及,又没钱了。
手机屏幕再次不合时宜地亮起,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间内短暂的宁静。
来电显示:赵叔。
延冰看着这个名字。
这个号码代表的意义很明确:一种善意的监视。赵叔,她母亲生前的同事,一个将她从歧途边缘拉回,却也用这份关怀无形中锁住了她手脚的老警察。
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延冰从那个灰色世界带回来的、那些无法解释来源的收入,才不得不被深埋,让她在这个世界活得像个真正的穷光蛋。
她按下接听键,没等对方开口质问,她主动交代,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波澜:“昨天开庭,死刑。”
言简意赅,这是汇报,也是解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叔显然知道这个案子对延冰意味着什么,十五年的执念,终于有了结果。这沉默里或许有一丝宽慰,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沉重。
“……知道了。”赵叔的声音带着中年人特有的沙哑,他迅速略过这个沉重的话题,语气转而变得严厉,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躁,“那你今天呢?又没去上班?是不是又钻棋牌室去了?!延冰,我告诉你,那地方……”
听筒里,赵叔的唠叨源源不断,从社会稳定讲到个人前途,再从她死去的母亲讲到她虚度的青春。这些话语,在过去十五年里,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带着温度的噪音。
她没反驳,也没挂断,只是走到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电话那头的唠叨成了背景音,她偶尔会“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就这么听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手机传来低电量的急促提示音。
“赵叔。”她适时地打断,语气有些无奈,“我手机快没电了,这破充电线好像接触不良,充不上。回头再说吧。”
说完,她没给赵叔继续发挥的机会,利落地挂了电话。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延冰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轻轻摇了摇头。赵叔的关心是真实的,也是她在这个看似正常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需要认真应付的牵挂了。
编辑说不能重开一本写,我直接覆盖了,编辑还帮我把后面没法改的章节都给删掉了,我会加速改到原进度的。
至于大家想留的原文……我自己留着了,等有机会会发出来当番外的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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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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