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裴佑月从锅里舀出了四碗百合雪梨汤放到桌上：“煮都煮了，边喝边说吧！”
但严肃的氛围，即便是美食都无法缓和一星半点。几分钟过去，大家都是大眼瞪小眼的状态，一时间，周序甚至只能听奶盖这只傻狗蹲在她旁边的地上呼哧呼哧喘着大粗气。
也不知道是这么久没见想她想的，还是被飘散在空气中的香气给馋的。
“乖！”周序轻轻抚摸着奶盖毛茸茸的狗头，“一会儿再喂你，先自己回窝！”
好在，奶盖向来听得懂人话又懂眼色，尤其是自己这个直系主人的。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白色萨摩耶就晃动着大粗尾巴一扭一扭地回了自己的豪华狗窝。
有时候是真羡慕狗啊，遇上一个负责的好主人，就可以过上吃了睡，睡了吃的躺平狗生，而不是像人类一样，被强制着坐在这里，等待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爸妈，你们能别这么看着我吗？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周序好半天才扯出来一个僵硬的笑容。
她太了解他们了。说个不恰当的话，周思邈和裴佑月只是稍稍抬一下屁股，她都知道他们憋了什么屁。
无外乎，是不看好陈嘉禾……
很快，周思邈撂下手里的勺子：“是你说要找我们好好聊聊的，现在这么说，倒好像又成了我们的问题。”
无论是说这话时绝对算不上好看的面部表情，还是勺子嗑在碗的边沿发出的清脆响动都昭示着他的不满。
但依然只是惯常的话术而已，这种转移问题的方案似乎是家长最喜欢的方式。周序捏了捏手里的勺子，喝汤的动作不停。
直到丝丝缕缕的香甜顺着咽喉一路流进肠胃里，周序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我朋友圈一直都是公开的，关于我和陈嘉禾关系的那条我也从来没有屏蔽过任何人，所以你们真的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惊讶。”
“叔叔阿姨，主动的人一直都是我，发朋友圈官宣也是我缠着姐姐要她发的。”陈嘉禾耷拉着脑袋，不同于周思邈裴佑月所表现出来的满脸不悦，也和周序梗着脖子硬刚的状态截然不同。无论是谁，都很难对这样的晚辈说出什么苛责的话语来。
只是，和他表现出来的主动让步不同，餐桌下，陈嘉禾用力握紧了周序的手。
别人看不看得出来一点都不打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所有的手段，都是暂时的以退为进。最终的目标只有周序一个。
“陈嘉禾，你仔细想想，认真说，过去的这三年多我们待你怎么样？”裴佑月深吸了口气，有些话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哪怕明知道说破就会伤了和气，可从长远来看，难听现实的话还是不得不说。
“叔叔阿姨对我很好，这三年多以来给我提供衣食住行的便利，甚至还替我缴了各种学费资料费。”怎么回事？越说越觉得自己还真有点混蛋了！人家对他这么好，但他觊觎了他们女儿三年之久，还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
“哼，你也知道我们对你好啊！”周思邈一掌拍在桌子上，瞬间打断了陈嘉禾心中莫名泛起的那点愧疚，“那你转头刚上大学就泡了我女儿，这算什么，恩将仇报？”
得，自己那点愧疚是真的，但是周叔叔裴阿姨不愧是多吃了几十年的米面，pua老手了！自己差点上了套！
陈嘉禾压下心中忽然汹涌的强烈不满，将双唇抿了又抿才克制着没有勾起嘲弄的弧度：“叔叔，您用泡这个字眼也太难听了吧，就算您看不上我，可也不能顺带着这么攻击您的女儿！难道说在您心里，姐姐就是随便一个男生勾勾手就能勾搭走的吗？”
占据了道德高地的长辈对上火力全开的陈嘉禾，居然也会有短暂的吃瘪。这场面，还真是做梦都不敢梦的程度。
怎么办？情感上她想站陈嘉禾，可良心上她又觉得最起码不能太伤到了爸妈才行。就算是要伤，也不能由她这个小棉袄来伤。
所以，短暂的纠结过后，周序觉得只能和稀泥了：“爸，你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刚上大学不行，但过段时间就可以了？”
裴佑月一双特意描过的秀眉顿时不认可地蹙紧了：“小序，你别在这转移话题！”
好嘛，不转移就不转移咯。既然不能以轻松诙谐的方式来聊这个话题，那只能上强硬的态度了。
周序深吸了口气：“爸妈，我不想敷衍你们，那我今天就仔细说说我的心里话好了。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和陈嘉禾不可能分开！”
“姐姐……”尽管周序已经用实际行动向他证明过了自己在她心里有着一席之地，但是被人当面坚定维护的感觉，还是让陈嘉禾的心房跟着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还和陈嘉禾……”裴佑月难得的卡壳了一下。她很想说起两个人互不对付的旧事，但是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紧跟着就纷至沓来。
倒是她不够心细，居然忽略了那么多细节。两个年龄相当的少男少女，又都颜值在线，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几乎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擦不出一星半点的火花呢？
只是，裴佑月想不通的是，当时自家闺女看上的明明是那个三年来几乎没有见过对方爸妈的谢家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移情别恋的？
“我们是大学时候在一起的，在一起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对谢祁之没感觉了。”只是和裴佑月周思邈的视线对上，周序就看懂了他们眼中的疑惑。
为了避免无谓的拉扯，她把她对谢祁之单方面的矛盾总结成了万能的三个字。这样，总能堵住他们的嘴了吧。
“行了，我对你们是怎么谈的恋爱不感兴趣。”一家之主周思邈终于发了话，“但我的态度很明确，你们两个在一起，不行！”
他的表态可真是让人失望。周序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再一开口，是她自己都没有设想过的哽咽和沙哑：“爸爸，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们在一起？总不能是，你还想靠着什么商业联姻来壮大公司吧？”
商业联姻？这可真是相当陌生，却又很熟悉的词汇。周序没想到，一直以来被她认为很遥远，只存在于狗血的文艺作品里的东西，也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周思邈气结。如果周序不是他的女儿，那他现在真要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是由什么东西构成的了：“我们就你一个女儿，联什么姻，将来公司难道是要并到别人旗下吗？”
“那就说不通了。”得到肯定回答的这一秒，周序原本死寂的心又生龙活虎地怦怦跳了起来，“既然不指望通过联姻的方式来壮大实力，那就没有必要阻拦我们了吧！”
说到底，陈嘉禾这个人身上的唯一缺点就是那个提供不了任何助力的原生家庭。除此以外，哪怕是没有在一起前的她都必须得承认，各个维度看起来，陈嘉禾都没得挑。
“小序！”眼见着这话题的走势无法控制，一向在家庭当中扮演慈母的裴佑月都有些绷不住了，温温柔柔的嗓音居然也能飙升好几个度，“你跟我过来。”
裴佑月把周序叫到了一边，像是生怕被陈嘉禾听到，说话前还特意掩上了房门。殊不知，她越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遮掩，那种区别对待的意味就越是明显。
像陈嘉禾这样的，说不准会敏感得心都被这一举动给扎成筛子。
“妈，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在外面直说吗？非得搞这么神秘，要孤立陈嘉禾的心思也太明显了吧！”
“你这孩子！”裴佑月瞪了周序一眼，又推了推门，确定了一下门是真的关紧了，“什么叫孤立他！首先你要明确一点，我们才是一家人，陈嘉禾是借住的，他是你爸资助的贫困生！”
“想当初人家刚来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态度吧？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不是最在乎也最维护人家的面子和自尊了吗？”真是话不投机心里堵，越谈越烦躁，周序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床头。
“那能一样吗？如果你们只是朋友，甚至你拿他当弟弟，在合理的范畴内帮衬支持，妈也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或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即便门是关上了，可裴佑月的嗓音却一点都不低，甚至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周序揉了揉耳朵，只觉得耳膜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她重重地呼吸着，好半天才尽量用心平气和的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妈妈，我们先好好探讨一个核心问题，但你先别激动可以吗？”
难得周序没有钻牛角尖来呛她，裴佑月干脆也坐了下来：“你想探讨什么？”
周序深知，情绪的不同有时候会影响事情的走向。能稳住裴佑月，或许她和陈嘉禾的这事就有转圜的余地：“我就是想知道，你和爸爸为什么不同意我和陈嘉禾谈？然后还有今天，为什么谢祁之会出现在我们家里？”
在家里最困难也最潦倒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家和谢祁之做了相当一段时间的邻居。那个时候，她在学校，和谢祁之是同学，放了学后，又是常常碰面的邻居。
无数次的交集，让周序心中对于谢祁之的那种心动一度狂热到了巅峰。只是那时，她明明记得，自己的爸妈对于谢祁之的态度也根本谈不上热络，完完全全就是普通邻居的范畴。
可为什么上了大学，相互之间还这么久没见过，他们反而对谢祁之的态度有了这么大的差别呢。总不能是因为，有了陈嘉禾做对比，所以在周思邈和裴佑月的心里，曾经无感的人也会突然顺眼起来吧？
周序很不理解，所以在问出这些问题以后，就把目光一错不错地黏在了裴佑月的脸上。
她要第一时间得到答案，也要亲眼看到裴佑月最真实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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