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不用付租金的，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你可以？奶盖是我的狗，没有道理我住在宿舍里，让你在外面花着租金养着！我有这么畜生吗？”周序撸着狗，眉宇间和以前每次撸狗时露出的温柔神态别无二致，似乎并没有半点对这里的不满。
陈嘉禾却不禁抬头打量着这狭窄的两室一厅，眉心深深地拧在一起。
今天之前，他实在难以想象从小养尊处优惯了的周序是怎么可以接受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的。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也才惊奇地发现，或许小公主本身的适应性良好，是他把人想成了温室里的花朵。
他理应是高兴的，周序没有怨言，或许他们的感情就可以一直这样稳固下去。可是……可她之前明明可以不用为这些问题而退让的，现在却因为他和周叔叔裴阿姨冷战，又搬出来住在出租屋里。
而且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
周序的银行卡被停了，那就意味着很快她就会断了所有的经济来源。眼下所有看似蜜里调油的幸福时刻，或许都不会长久。
即便周序脸上的笑容再甜，可陈嘉禾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却依然未能松动分毫。
“喂！你发什么呆呢？我说，帮忙去把新到的狗粮拆开！”周序和奶盖玩够了，终于想起来身后还杵着个两脚生物。
“好，我马上去。”只有这样熟悉的语气才让陈嘉禾找回了点以前的感觉。最起码他可以确认，眼前的周序不是假的。
两个人忙着把狗喂完，又收拾好狗窝，才一起累瘫在了沙发上。
周序深深地陷在沙发里，还没吃午饭就已经想午睡了：“没想到搬家最累的是给狗搬，还好今天是周末没课。”
“周序，我想……”陈嘉禾舔了舔嘴唇，神情忽而变得紧张又严肃起来。
“你想什么？”想什么就直说嘛，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而且，陈嘉禾对她称呼的转变未免也突兀了一点吧？他之前大多时候，不都是叫自己姐姐的吗？
哼，肯定是有什么作妖的想法，不同寻常！
陈嘉禾不知道周序心里把自己打上了异常状态的标签，只是从手机上调出一个文档给周序看：“我想参加这个比赛，赢了的话会有三万元的奖金。”
周序接过手机，认真看了起来。但是具体的内容都不用仔细浏览，因为那醒目的标题实在让人震惊。
“建模竞赛？”周序几乎都听到了自己的嗓子要劈叉了，说不上来是觉得惊讶还是荒谬，总之她感觉这个世界都癫狂了起来。
前有爸妈会因为陈嘉禾的背景普通而插手打算让他们分开的狗血戏码，后有陈嘉禾想要报名一个和自己的专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比赛。他们这一群人，是伪人吧？
周序都无语笑了：“你不是学通信工程的吗？建模和你有关系？”
总不能是……周序忍不住皱了皱眉，勾着陈嘉禾的下巴调侃起来：“总不能是你觉得反正都用电脑，所以自己连建模都可以轻轻松松掌握了吧？”
啊，这些该死的莫名自信的学霸。有时候还真想让他们被现实狠狠教训一顿！陈嘉禾他到底要在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学生面前炫耀什么！
“你想多了。”陈嘉禾好笑着捏了捏周序的指尖，“我也只是人脑，怎么可能跟机器一样输入点指令就什么都会？”
还算说了句人话。周序挑了挑眉，心里那点微末的不平衡被瞬间抚平，只是好奇依旧：“等等，那问题又来了，这建模意思你也不太会？”
周序到底误会了自己多少……不过往好处想，这是不是证明在她的心里，自己也是挺无所不能的？
这一点猜测让陈嘉禾的心里突然多出来点可耻的窃喜。甚至就为着维护好这点形象，陈嘉禾都有了打肿脸充胖子的想法。
不过，牛皮吹大了迟早是会破的。更别提，他是要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实现从零基础到精通的突破，想想就有点发愁。
想到这里，陈嘉禾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不是不太会，应该是一点都不会。”
“一点都不会，那你还想参加比赛？”在陈嘉禾发愁的这会儿，周序已经把赛事流程大概看完了，“我劝你，还是赶紧洗洗睡吧。这种东西听上去就没戏！”
一时间，周序都不知道是自己昨天晚上没睡够产生幻觉了，还是陈嘉禾在稀里糊涂地说梦话。
“不学的话，肯定是没戏。但还有时间，我要试一试。”陈嘉禾的视线落在了周序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从周序的角度看过去，这似乎和以前学习时会露出来的那种坚定的眼神没有什么两样。
“你……”有些不赞成的话想要说，可大概是接触到了这种眼神觉得又会自讨没趣。于是临了临了，那些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周序默默把那些劝阻的话咽了回去，“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参加这个比赛吗？”
“因为有奖金啊，还是三万块！”陈嘉禾扬了扬眉，抽走周序手里的手机开始忙起了报名事宜。
陈嘉禾应该一直有在为钱考虑。即便高中的那段日子，他也总是尽量不动用学费以外的一分一毫，除了人人都一样的校服，露在外面的一双鞋总是穿了又穿。
哪怕裴佑月那会儿明明有提出来要为陈嘉禾买点什么，甚至专程带着他去商场里逛街，他也总是以沉默居多。就好像，只要接受了哪怕一点点，就会因此欠上他们周家什么……
当然，现在的事实也证明，周思邈和裴佑月的确会那样做。
印象中，陈嘉禾的打工似乎是不断的。只是他的学习成绩太过优异，那张脸带给人的感觉和气质又会让人下意识忽略那些和那个年龄段所格格不入的东西。以至于几乎都没什么人讨论过这些。
周序对此却是很了解的。可是只靠着常年打工就足以赚够生活费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去报名一个自己完全不擅长的领域的比赛呢。
总不能是为了有吃不完的苦头，更不能是为了挑战自己的极限吧？周序这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可是那个原因却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因为她，要让另外一个人去承担起那么重的担子了吗？
离开家的时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像是看透了周序的心思，鼠标点完确认的那一刻，陈嘉禾牵过周序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两手之间：“不全是为了你，我多学一点东西也是……”
“你不用瞎说了……”
陈嘉禾的指尖是冰凉的，可他握上自己的手时却因为说谎和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黏黏腻腻的濡湿和一下子贴紧的冰凉触感宛如冰火两重天，煎熬着手背那处的皮肤，同样也煎熬着自己的内心。
周序几乎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手用力抽了出来：“你什么都不用说，我知道为什么……”
不是都说男孩子晚熟吗？为什么陈嘉禾永远都可以先她一步想到那么多，而她却总是在事后别人做出反应甚至是对策的时候，才在那里后知后觉。
“周序，你不会要说分手吧？”陈嘉禾垂下了视线，卷曲浓密的睫毛因为过于紧张而疯狂颤抖起来。
如果她真的不想跟他吃苦那也是人之常情，似乎没什么好……
“分什么手！”余光里，周序似是对着他的脸扬起了巴掌。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脑子里居然还在滚动播放着什么“被女生扇巴掌的时候，先飘过来的是香气”这种烂梗……
“陈嘉禾！”就在巴掌即将落下之际，周序又忽然收了力道，改用轻柔的方式拍了拍陈嘉禾的侧脸，“是不是你不想努力了！你想跟我分手，这样由我先提的话，回头就可以把责任都赖我身上了？”
“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要跟你分手！”曾经无数个日夜里他不知道幻想了这样的日子有多久，现在好不容易美梦实现了，怎么可能反悔！
“你最好是！”周序用劲捏了捏陈嘉禾的脸，直到那里出现一个不太明显的红印才满意地起身离开，“既然你想试一把，那就加油吧。从明天开始，我们继续一起学习！”
奶盖又在狗窝里呜呜地叫了。和其他狗狗不一样，奶盖似乎总在无聊想和主人玩闹的时候会发出狼一样的嚎叫声。
只是威力没有多少，显得格外可怜倒是真的。
周序并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陈嘉禾身上，而是直接拿着奶盖最喜欢的毛绒玩具进屋。也就几秒的时间，陈嘉禾满脑子就被兴奋的汪汪声给填满了。
看着电脑屏幕上弹出来的报名成功的页面，陈嘉禾终于有了点实感。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只要他肩膀上能扛得住事情，能让周序感受到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条件，那么……就再也不会有人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如果很久以后让周序再次回到这个节点，她一定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多多少少有点自作聪明。很多现实的问题不是避之不谈，或者是在驴眼跟前挂一只苹果就可以人为地创造出永动机的。
过于单一和抽象的目标等面对起了真正难以解决的现实，那个时候才会知道，只凭着一股不肯认输的心气是很难走到最后的。
这一年的除夕，周序第一次没回家，而是选择了和陈嘉禾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过。尽管少了些往年的热闹，但由于新奇，从早到晚，周序也没有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对不起……”陈嘉禾喝了好多罐啤酒，桌上和地上零零碎碎躺着的到处都是空瓶，“我学了车本，明天我就带你回去好不好？”
“不是说，今年不回去了吗？”对于陈嘉禾的突然变卦，周序很是疑惑。最起码在她眼里看来，自己和父母的这场冷战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家当然肯定是要回去的，但绝不是现在。她要是这么急不可耐地回去，岂不是刚好说明了她是个一点苦都吃不了的温室里的娇花嘛！
那以后再遇到什么矛盾和冲突，再想在周思邈手下立一个有骨气的人设可就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里，周序噘了噘嘴，干脆也从桌上捞起一罐喝得只剩个底儿的啤酒：“我不……”
“你想回去的，对吗？不要考虑我的感受。”
深夜的灯光总是显得昏黄，可偏偏就是这样视线不佳的环境下，周序被那双格外璀璨的眸子晃到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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