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细指夹白子落下,司衡改趴为托,托腮思考。
金鸡携阳西落,暖意涌进心头,这一刻司文鹏懂了司衡。尔虞我诈不如静谧安乐,司衡弯腰撸了把祁川,祁川伸展前肢,头趴爪间眯起眼,舒服地打了个呼噜。
像猫儿一样,司文鹏想。
他没去打扰他们,一如来时,悄悄地离开了。
院中钟黎拿开书册坐起身,目光落到司文鹏方才站着的地方,半晌收回视线推过盏,晏不归给他续茶,恰此时司衡落下黑子,晏不归输了。
次日比试场地重布,台不再是巨木搭建,而是换做圆木柱,双方各十二根,其间可随意移动。下方以术法形成激流,忽如龙腾翔,忽静止不动,无规律可言。依往届规则,水可任意调用,脚下木亦能断,评判标准即先落地者为败。
对面还有一个高台,上置木桌圈椅,供尊长观战。钟黎此刻就坐前排,小弟子正在给他倒茶,低处六人两两分组,晏不归抽中齐言。
赤手对符纸,晏不归攻守有余,但天地突然颠倒,激流倒灌,一时间难分上下。
此乃齐言符阵中的一环,晏不归意识到了,遂以腿勾木停中间。齐言则凌空而立,双手掐诀间符纸围向晏不归,一重又一重,密密麻麻将他遮了个严实。
晕,是晏不归的第一感受,画着黄纹的符纸绕他转个不停,目炫难忍。他唤道:“似箭。”
结界内的齐言顿住手,外围华音门弟子嚷道:“你怎么骂人!”
“符阵符合比试规则,晏不归,注意言辞。”飞石上负责此轮比试的老者提醒道。
“......”晏不归凝视手里长剑,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他能想象到祸首在看台上憋笑的模样,坏透了。
那厢钟黎借盏掩笑略垂首,司衡解释的话语尚没出,众人便见一道白光冲向比试台,问尘感召进入其中,晏不归执剑劈开一角。
剑身显露,祝磊立马起身:“问尘乃南相子命剑,以它对阵既不合规,也对齐言不公。”
钟黎刚欲说话,祝磊先他道:“我知你护短,但比试并不会伤他性命,你此刻出手相助说不过去!”
“我师尊没助,”司衡在下面蹦跳起,大着嗓门:“不归师弟能召问尘,再者似箭是我师弟命剑的名字,没骂你那宝贝疙瘩。”
众人:......宠徒宠到把命剑给他使,这是真宠了。
“是剑,是为一把剑的意思。不归召剑时我在场,名字是师兄取的。”风回雪上前解释道,解释完加上句:“不归还因为这个名字委屈许久,问尘,应是师兄哄他所授。”
阵中晏不归本已不悦,闻言脸更臭了。问尘和似箭并列,他果断握住问尘,反手将其掷回钟黎体内,再握似箭,似箭感主人恼怒之意铮鸣剑身。
崽,生气了。
钟黎端茶盏,自觉站到看台后面。垂首,若是衣裳湿了崽会气上加气,他默默给自己加了个避水诀。
比试台中间的符阵在齐言念诀中已经修复,晏不归等的就是这刻,既说用问尘是欺负他,那便让他们看看何为似箭。
似箭从不逊于问尘。
似箭可与问尘比肩。
他,也可以和钟黎并提。
剑随意动,底下激流翻涌,龙?晏不归不屑,他要覆手为雨。
阵外齐言只感水全部没了,去哪儿了他不知道。看台上看台下的众人亦不知,水好像在瞬间消失了,可是他们明明没有眨眼。
正疑惑,符阵骤然爆裂开,爆裂产生的水珠给出了答案。晏不归手执似箭,竟把所有的水凝聚在阵内,但这么多的水符阵根本容不下。
确实容不下,不止符阵,分散的水珠悉数刺破结界,又于出结界的刹那化作雨滴,倾盆而下只在转瞬,众人反应不及纷纷成了落汤鸡。
再观比试场,天地颠倒?那处现在成了个球,齐言在里翻滚不休,晏不归抱臂站侧边,似箭在旁剑踩“风火轮”。
还真是——睚眦必报。
钟黎扶额露笑,果不其然,晏不归挑衅地看向祝磊,祝磊张张嘴,合拢,又张张嘴。
说不让用问尘的是他,如今晏不归用似箭,他能说什么?他什么都说不了。
一旁司衡笑得捧腹,没顾湿衣地对内喊道:“似箭,好玩吗?”
似箭停了停,倾斜剑身点点头,复又继续刚刚的事儿。
四目相对,钟黎伸出手,轻轻戳破避水诀形成的膜。被识破小心思的晏不归耳根泛起热,握拳抵在唇边,借清咳的动作召回似箭。
球渐渐停了,落地时圆木柱拔根而起,横七倒八滚落在地。别说,他还挺好心地踢了根脚边的木头给齐言,就是吧,齐言扶了几次没扶到,好容易抱住又跪下狂吐。
额……晏不归凭此战成名,似箭因此名声大噪。后来旁人从司衡和祁川口中得知,问尘性情平稳,晏不归使来更加得心应手。似箭之顽皮,便是强如南相子都无法驾驭自如。
当然,这是后话。
眼前晏不归刚刚比完一局,坐凳观祁川对阵绛阙阁,祁川未用钟黎所传阵法,他不解,司衡在旁道:“我爹说法阵不够光明正大,用它的人也是阴险狡诈之辈,所以每每对阵绛阙阁,祁川都会弃之不用。”
“以己所短对敌所长,”场上祁川渐落下风,晏不归说:“如何能赢?”
“赢不了,祁川他……不会去赢绛阙阁,能赢也会故意输。”
晏不归侧眸,司衡喊了声:“祁川,山下看戏去,走啦——”
祁川闻声冲对面一拱手,主动跳下圆木柱,而后恢复狐狸身跃出结界,三两下爬到司衡肩头。
司衡摸摸狐狸首,问:“送师尊的氅衣要什么颜色?”
“红色,”晏不归答得毫不犹豫,顿了顿又强调:“正红,红衣白领,绣样用海浪祥云,再给他带条同色的发带。”
司衡瞪大眼:“同色的,发带?”
晏不归肯定道:“嗯。”
“师尊要成亲了?”祁川顶起司衡的手,钟黎在后探头:“谁要成亲了?”
狐狸侧首正对一双含情眼,眼底非但没情,还静如死水深若寒潭,惊得狐狸毛竖的笔直。
钟黎戳戳立着的毛,司衡伸手压压顺便摸上把,道:“师弟要给师尊买条红发带,我们同他玩笑呢。”
“红发带?”
晏不归高抬下颌,答:“喜庆。”
“喜庆。”
这是什么理由,当他三岁小孩儿,但观桀骜的神情,钟黎低下头无奈地笑了声。
宗门大比素来备有彩头,多为一些刀枪剑戟和难得灵石法器,今年却是株仙草,传言可活死人肉白骨。当仙草交到晏不归手里时钟黎微微扬起笑,喟叹凡人养子之乐趣所在。
生途漫漫,得一人真心待己,感觉......挺好。
如果不这么霸道的话,钟黎坐在木屋镜前想。晏不归第一次帮人束发,束来束去总不满意,最后还是钟黎手一拢扎了起来。若论这手束发的本事,那是照顾他崽得来的经验,且不评造型好与不好,总归能看。
只是吧,他望着镜里绑缚红绸的手,“崽啊,红衣穿穿就算了,发带换个色。”
晏不归扫过盒中一沓白没吭声。
钟黎何许人也,那是一手把他养大的人,自然无需察言观色便知缘由。他探指挑起晏不归闲置的蓝绸,商量道:“用它行吗?”
绸带尾端同色暗绣的小小的字落入眼眸,少年动作一滞,心似敲锣般一声大于一声。
终于,红绸被取了下来。
绑束的蓝发带晏不归特意少缠了圈,长长坠下的两端,一个“晏”字若隐若现。
钟黎不知是忘了还是不在意细节,对镜照照,颇为满意地站起身。
晚间宴摆在常霁堂外,晏不归一袭青衣与钟黎并肩,举止气场毫不逊色。风回雪出人群,晏不归先钟黎一步走向弟子那边。
风回雪道:“司衡比试你面都不露一个,不归不但全程在还回去换身衣裳,也不怕落了绛阙阁话头。”
“司衡有他爹爹在,”不远处晏不归独坐桌边,钟黎轻叹:“他无亲无故,又不似祁川和旁人亲近,我若不来岂不太过冷情。”
“说的有几分道理,但愿别人不会多想。诶,红衣已经鲜少见你穿,怎么还系了根蓝带子?”风回雪说着勾起发带,发带尾部从她指间滑落。
钟黎举步,道:“司衡在外催得急,随手拿错了。”
钟黎放置发带的木盒和晏不归的挨一起,风回雪知,她没说什么,转身跟在钟黎后面,落座在苏禾旁边。
“按往年规矩,大比前十皆需入世行善,司衡他们没有异议,不归说听师尊的,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酒过半巡,涂济岚停筷问道。
宗门比试由来已久,旨在借比试的机会让弟子们有足够多的机会交流,以达融百家之长,增加彼此间的配合。而所谓的往年规矩,是为行三备二,详细点来讲就是比试五年一次,其中三年为弟子到尘间游历,另外两年归宗准备下一次大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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