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日是邹映桐的生日。
与夫同葬,安息地在日本。
生前遗嘱不像她性格寡言,而是絮絮叨叨地列了大几页纸。
其中一条要求就是,不过忌日过生日。
她不想别人纪念她的死去,而是理所当然的自私的让人迎接她的到来、念着她的出生、铭记她曾来过这个世界。
邹映桐一辈子识大体,对什么事情都平淡,执着的事情一只巴掌能数过来。邹允棠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感情很深,她生前遗嘱的所有内容,不管有理没理,邹允棠都安静地接受了。
邹映桐父母双亡,独生子女,寄养给邹行临时才七岁,刚上一年级。一夜之间经此变故,她整个人蔫哒哒的,坐在邹家主楼的客厅沙发上,抱着生日时爸爸买的蛋糕玩偶,头上别着妈妈买的限量版发卡,眼睛红着,一言不发。
邹允棠的奶奶并不喜欢小孩,与两个孙女只算认识,并不亲厚。邹允棠从小跟着姥姥长大,记事后的几年对她更是没什么印象。
那时她已经从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中暂时抽离出来,看着沙发上安静的小女孩,对邹映桐的疼惜姗姗来迟。
邹允棠那时候对这个堂姐没什么印象,她才5岁,刚刚开始记事,只隐约记得俩人过年时经常一起溜去最后面的楼旁的小院子里埋宝藏。
乱七八糟的,像唐馥音的影后奖杯座、傻瓜相机拍照用完的胶卷、偷拿的邹行临定制的车钥匙等,通通放进邹允棠姥姥送的多余的腌咸菜的小罐子里,埋在那棵杨树下。
春去冬来,四季轮回,杨树发了芽、生了根,一年又一年见证两人的成长,直到邹映桐四年前死去,邹允棠抱回她的遗孤。
孩子出生后并没得到很好的照顾,自身免疫力差,对那颗杨树的絮过敏。决定砍树的那天邹允棠看了它好久,安静的站在埋罐子的地方,踩了踩。
工人开着大头车来,邹允棠看着屋内檐下在婴儿车里躺着玩安抚玩具的小男孩,阿姨在旁边哄着。
她在心里叹息。
冲工人一招手,胳膊一挥,“师傅!砍了吧,给我留点根!”
孩子跟着她是必不可能姓顾的,邹允棠自觉有意境的给他取名,叫檐屠。
邹允棠的爷爷邹询川当时在世,念着这两个字说不好。
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檐下平台,不好出人头地。
事回泬而好还,卒宗灭而身屠。杀伐气又太重。
邹允棠一听,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当起甩手掌柜。对邹询川说,那您老人家给取个。
邹询川摩挲着手边的砚台,想了好久,提笔写下“砚荼”二字。
-
邹允棠的姥姥居住在山东中北部的一个小县城里,她是一名文艺工作者,琴棋书画只棋不会下,倒是爱打扑克麻将。她四十多岁前给了唐馥音良好的教育环境,将她培育成才后选择过乡下生活。
前几十年奋斗的钱花不完,繁华见惯了。现在只喜欢整天听鸡鸭叫、看院子里的花、上山散步、去大棚摘有机蔬菜,玩完回来,邹允棠的姥爷已经把饭做好,日子过得滋润开心。
邹允棠自小喜欢姥姥家的生活,可以光脚丫玩泥巴,玩很多玩具,逗和她同岁的小朋友。乡下条件不好,姥爷总是前一晚问好她吃什么,等她早上起来,想吃的已经摆在桌上。
那是一段相当惬意的日子,但她只能在那里生活到幼儿园结束。
把公司现有的事情忙完,邹允棠买了去姥姥家的高铁票。
两个老人七十多岁了,身体还很健康。邹允棠行李蛮多。这套穿着姥姥喜欢、这套姥爷肯定会夸大气,默默装了一大箱。也带了许多唐馥音买的补品,和她前段时间在国外淘的怀表,以及托人买的奢牌珍珠首饰。
她像患有小学生春游症,止不住的期待。看着列车外的景色,邹允棠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很像归家的旅人。在邹家,她的肆意源于邹询川的愧疚和邹行临的放纵,只有在这座小城里,看着花园里的郁郁葱葱与彩色斑斓,才真正的放松。
唐家二老对精心培育的女儿嫁进商户非常不满,自从有了邹允棠才和唐馥音的关系慢慢转好,爱屋及乌一般。唐馥音先前经常来,后来渐渐减少次数。父母年纪大了,她只顺着她们心意,也不自讨没趣。
邹允棠拉着两个行李箱,挎着个电脑包,头上还带着个从高铁站买的遮阳帽,非常狼狈地打车到村口,脑门上、鼻尖上都带了汗珠。
在等姥爷来接她的空隙,她拍张照片发朋友圈。
配文,大迁徙。
姥爷骑着三轮车来接她,颤颤悠悠的,遇到减速带不减速,震地坐在扶手上的邹允棠屁股痛。
她哎哟一声,“姥爷,看路啊!”
姥爷笑着应了,然后接着加速行驶,“不是想快点让你见到你姥姥啊!”
邹允棠:“……”
她摸着屁股老老实实蹲在车斗里,问,“这车怎么没有座呢?”
“哦!”姥爷在乡下生活了快三十年,嗓门早被同化,他扯着嗓子,“前两天帮你村口那个舅舅带他攒的玉米去卖,拆了还没来得及装!”
邹允棠看着已经被沾脏的限量球鞋,侧边底还有几根玉米须,不再吭声了。
屈树杞刚刚结束上午的工作,微信收到几条信息。
他点开来看,是邹砚荼的语音条。
——“爸爸,你下班了吗?”
——“妈妈又走了,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吃汉堡?”
——“要偷偷的哦!”
儿子不识字,他摁着语音条,说,“等我去接你。”
他有轻微强迫症,看到朋友圈的红点下意识点开。
彩虹圈转了会儿,刷新出邹允棠刚发的那条“大迁徙”。
配图有两张,一张是她提的行李。一根素净的手指指着,两个行李箱摆在石子路上,一个手柄上挂着电脑包,另一个上挂着两箱补品。
另一张是她的自拍。阳光照着,遮阳帽檐并未打下阴影,闭着左眼咧着嘴笑。她皮肤白,鼻尖上的几滴汗珠清晰可见。
屈树杞动动手指点击保存,心说怎么呲牙咧嘴的拍照。
得知屈树杞心声的邹允棠:老家伙,那是wink!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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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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