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聒蹲在阳台整理旧物时,指尖先撞进一片熟悉的粗糙——是那本封皮卷得像被猫反复啃过的练字帖,边缘还沾着点早已干涸的奶油渍,是七年前安昱远吃红豆棒冰时不小心蹭上的。风从纱窗缝里钻进来,裹着楼下花店飘来的紫竹梅香气,混着老旧电风扇“嗡嗡”的转动声,她忽然就听见了夏末的蝉鸣,热得发烫,却裹着化不开的甜。
一、夏:练字帖与奶油渍
那是高二开学后第三周,作为语文课代表的余小聒抱着一摞练字本往办公室跑,走到三楼拐角时,脚踝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是安昱远的练字本从摞顶滑下来,摊开在台阶上,“观沧海”三个字挤得像抱团取暖的小刺猬,“洪波涌起”的“涌”字最后一捺直接拐进了“起”字的竖提里,活像两个字在打架。
余小聒蹲下来捡,指尖扫过纸面,还能摸到他写字时用力过猛留下的凹痕。她忍不住笑出声,抱着本子折回教室,把安昱远的练字本“啪”地拍在他桌上,红笔在“涌”和“起”之间画了个大大的圈:“安昱远!你这字是生怕阅卷老师看清?再这么写,下次作文我直接标‘字迹不清,扣五分’,反正张老师让我先筛一遍!”
安昱远正低头转笔,笔杆在指间灵活地打了个转,闻言抬了抬眼。九月的阳光斜斜落在他浅蓝的衬衫领口,把他的睫毛染成浅金色,他盯着练字本上的红圈看了两秒,没反驳,只是伸手把本子往回拉了拉,指尖捏着笔顿了顿,指节因为用力泛出一点白。
余小聒见他这副“任人拿捏”的样子,反而得寸进尺,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楷书字帖——封面印着淡粉色的荷花,是她妈特意给她选的“显秀气”款——递过去时,故意把字帖往他面前推了推:“给你,每天写一页,下周三我检查。写不好的话……”她故意拖长语调,眼睛扫过教室后门堆着的烘焙课材料箱,那箱子装着二十斤面粉,上周她和籽羊两个人抬都费劲,“就帮我搬烘焙课的材料箱,搬完还得帮我洗装黄油的搪瓷盆,你知道那盆有多难洗吧?”
安昱远这才勾了勾唇角,接过字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凉丝丝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棒冰。“知道了,余课代表。”他的声音比窗外的蝉鸣还轻,却让余小聒的耳朵尖莫名发烫,她赶紧转过身,假装整理桌角的练习册,却没听见身后他翻字帖的“沙沙”声里,混着一声极轻的笑。
接下来的一周,余小聒每天早上都能收到安昱远的练字本。起初那字还是挤挤挨挨的,直到第二周周五,她翻开本子时,忽然发现“岳阳楼记”里的“衔远山,吞长江”写得横平竖直,每个字之间留着恰到好处的间距,连最难写的“淫雨霏霏”都清清爽爽,像被风吹散的云。她捏着本子跑到安昱远座位旁,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声音都比平时亮了些:“安昱远!你看你看!这字终于不挤了!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原来字也懂这个道理,现在看着可算顺眼多了!”
安昱远正低头翻数学练习册,闻言侧过头看她,阳光落在他的发梢,他挠了挠头,指尖蹭过额前的碎发,抿了抿嘴唇,眉眼弯得比窗外的七叶树枝还软:“是你字帖好用。”说着,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根还冒着冷气的奶油红豆棒冰,包装纸已经被他捏得有点皱,剥开来递到她面前,“刚在小卖部买的,老板娘说最后一根了,快吃,化了就成糖水了。”
余小聒接过来,咬了一大口,甜丝丝的奶油裹着颗粒分明的红豆,凉意顺着舌尖往下滑,瞬间驱散了九月的燥热。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安昱远也剥了一根——是绿豆沙味的,他蹲在教室后门的树荫下,背靠着墙,吃得很认真,嘴角沾了点白色的奶油,像只偷喝了牛奶的猫。余小聒偷偷掏出旧手机,镜头对准他的侧影,按下快门时,手机“咔嗒”响了一声,安昱远立刻抬头看过来,她赶紧把手机藏进兜里,假装啃棒冰,耳朵却红到了耳根。
“拍什么呢?”他走过来,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棒冰,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没、没拍什么!”余小聒把棒冰举到嘴边,挡住半张脸,“就是觉得……你吃棒冰的样子有点傻。”
安昱远没拆穿她,只是伸手,用指腹轻轻蹭掉她嘴角的奶油渍:“你也没好到哪去,像只偷吃糖的麻雀。”
那天午休,余小聒把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照片里的安昱远靠在墙上,浅蓝衬衫的下摆被风掀起一点,背景是缀满蝉鸣的七叶树,连空气都像是甜的。
二、秋:银杏叶与孔明灯
十月的风开始带了点凉意,校门口的银杏树叶子一夜之间黄了大半,踩上去“咯吱”响。余小聒的美术课作业是画“校园秋景”,她蹲在银杏树下画了半节课,抬头时却看见安昱远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半片用纸巾包着的银杏叶,叶脉清晰得能数清纹路。
“余小聒,”他走过来,把银杏叶递给她,指尖因为攥得太紧,指腹有点发红,“教学楼顶层有个废旧画室,我昨天路过看见的,里面还有画架和没干的水彩。周末要不要一起去?我想画孔明灯——就是上次校庆放的那种,夜里飞起来的时候,像把星星都装进去了。”
余小聒捏着那片银杏叶,叶子边缘有点脆,她点点头,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好啊,不过我上次把画板落在美术室了,你得帮我带。”其实她的画板就放在书包里,她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他多待一会儿。
这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籽羊的笑声:“哟,余小聒,你上周不是刚把画板找回来吗?怎么又落了?”余小聒的脸一下子红了,回头瞪了籽羊一眼,籽羊却冲安昱远挤了挤眼睛,拉着陈星若就跑:“我们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安昱远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忍不住笑了:“没关系,我帮你带。周末早上九点,我在画室门口等你。”
周六早晨,余小聒特意穿了件浅紫色的连衣裙,还把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背着装满水彩和画纸的书包往教学楼跑。画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扬起一阵灰尘,阳光从破了个洞的窗户里钻进来,在地上投出光斑,空气中还带着点旧颜料的味道。
安昱远已经到了,他找了块干净的布,正蹲在地上擦画架,布摩擦木头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画室里格外清晰。“你来了,”他抬头,看见她的小揪,眼睛亮了亮,“今天穿得像……像紫竹梅。”
余小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夸她,脸一下子热了:“你才像紫竹梅!”嘴上这么说,她却蹲在角落翻找,从一堆旧画纸里找出半盒没干的水彩,偷偷挤了点黄色在纸上,画了只圆滚滚的麻雀——麻雀的头顶画了撮浅蓝色的毛,像安昱远的头发,旁边还歪歪扭扭写了“安昱远”三个字,然后把画纸折成小方块,塞到了他的书包侧兜。
安昱远不知道她的小动作,只是把画纸铺在画架上,蘸了深蓝色画夜空。“你看,”他指着画纸,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等会儿画完孔明灯,我们可以把画从窗户缝里塞出去,风会带着它飞吗?”余小聒凑过去看,他的指尖沾了点蓝色颜料,在画纸上晕开一小片,像极了他眼里的光。“会的,”她轻声说,“风会带它飞到很远的地方,说不定能飞到你想去的大学。”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她:“你想去哪所大学?”
“南方的吧,”余小聒戳了戳画纸,“听说那里冬天不冷,还能种紫竹梅。你呢?”
“我……”他刚想说什么,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风吹过树叶的“哗啦”声,他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我还没想好。”
那天他们在画室待了一下午,直到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才走。下楼时,安昱远忽然从书包里掏出那只折成方块的画纸,笑着晃了晃:“余小聒,你偷偷塞我书包里的麻雀,画得还挺像。尤其是这撮蓝毛,很有辨识度。”
余小聒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伸手要抢:“谁让你看的!快还给我!”
他却把手举得高高的,另一只手牵住她的手腕,快步往楼下走:“不还你,我要留着当纪念。”他的手心暖暖的,裹着她的手,穿过落满银杏叶的走廊,叶子被踩得“咯吱”响,像在替他们数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走到校门口时,安昱远忽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银杏叶书签,递给她:“这个给你,我昨天用透明胶封过了,不会坏。”书签上用黑色水笔画了只小麻雀,和她画的那只很像。
余小聒捏着书签,指尖传来银杏叶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
三、冬:羊杂汤与小被子
十一月的第一股寒流来的时候,余小聒毫无意外地感冒了。早读课上,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泡都差点冒出来,同桌陈星若赶紧递过来一包纸巾,还附了张便签:“安昱远让我给你的,他说你冬天总感冒,让你多喝热水,别总蒙头睡。”
余小聒捏着纸巾,偷偷往后看——安昱远正低头刷题,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好像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可她却看见他的嘴角悄悄勾了勾。
那天放学,安昱远突然叫住她,从书包里拎出个折叠小被子——浅蓝色的,带着淡淡的肥皂味,是她上次在他家楼下看见的那款。“给你,”他把被子塞到她怀里,被子还带着点阳光的温度,“你冬天总感冒,午休时盖着,别又蒙头睡,会闷坏的。我问过我奶奶,说这种薄被保暖,还不压得慌。”
余小聒抱着被子,鼻尖蹭到布料,闻到了和他衬衫上一样的味道,心里忽然就软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浅蓝色?”她小声问。
“上次路过文具店,看见你盯着浅蓝色的笔记本看了好久,”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猜你喜欢。”
后来的每个午休,余小聒都会把那床小被子铺在桌上,蜷着身子睡。安昱远会坐在她旁边刷题,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成了她最好的催眠曲。等快上课的时候,他就用指尖轻轻戳她的额头:“余小聒,醒醒,要上课了,再睡就成小猪了。”
有一次她睡得沉,他戳了好几下都没醒,头发乱糟糟地糊在脸上,像个小疯子。安昱远忍不住笑了,从笔袋里掏出一把小梳子——是他特意在小卖部买的,粉色的,上面还挂着个小草莓挂件——小心翼翼地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安昱远,你居然藏小梳子!”余小聒忽然睁开眼,吓了他一跳,梳子差点掉在地上。
“我……我帮我妹买的!”他赶紧把梳子塞回笔袋,耳朵红了。
“你妹才上小学,用这么粉的梳子?”余小聒凑过去看,笑得眼睛都眯了,“明明是给我的,还不承认!”
安昱远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去:“里面是红糖姜茶,我妈早上煮的,趁热喝,感冒好得快。”
冬至那天,安昱远说要请她吃羊杂汤。他们沿着学校旁边的小巷走,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余小聒裹紧围巾,还是忍不住打哆嗦,走得越来越慢。安昱远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见她缩着脖子小跑,耳朵冻得通红,像熟透的樱桃。他立刻停下脚步,朝她挥了挥手:“余小聒,过来,我等你。”
羊杂汤店很小,只有四张桌子,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看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小情侣又来啦?还是两碗羊杂汤,一大一小?”
余小聒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解释,安昱远却先点了点头:“对,大叔,还是老样子,她的那碗少放香菜,少辣。”
余小聒愣了愣——她从没跟他说过自己不吃香菜,只是上次陪他来的时候,悄悄把碗里的香菜挑到了一边,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
老板把两碗汤端上来时,热气一下子扑了满脸。安昱远把先上来的那碗推到她面前:“你先喝,这家的汤熬了三个小时,暖身子。”余小聒低头喝了一口,鲜得眯起眼睛,汤里果然没什么香菜,辣度也刚刚好。她抬头时,看见安昱远从桌上抓了把油泼辣子,“哗啦”一下往自己碗里加了四大勺,又撒了半把香菜,搅了搅就大口吃起来,嘴角沾了点辣子油,却吃得一脸满足。
“好吃吗?”他抬头,看见她盯着自己,笑着问。
“好吃,”余小聒点点头,夹了块自己碗里的牛肉放到他碗里,“给你,这个很嫩。”
他接过来,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你也多吃点,不够再点。”
那天他们走回学校时,雪忽然下了起来,小雪花飘在安昱远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糖。安昱远突然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往操场跑:“走,踩雪去!”他的手很暖,裹着她的手,大步流星地绕着操场转圈。余小聒被他拖得踉跄,却忍不住笑,雪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可心里却烫得厉害。
跑了三圈后,余小聒实在撑不住了,甩开他的手:“安昱远!我头晕!再跑就要吐了!”
安昱远这才停下,转过身看着她,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散开,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听人说快步走可以增强心肺功能,还能预防骨质疏松,我想让你少感冒。”
余小聒刚想瞪他,却看见他“嘿嘿”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点气一下子就消了。她伸手抓住他的手,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轻轻的,像在描摹一件珍宝。“安昱远,”她轻声说,“不管以后我过得怎么样,我都不会忘记你手心里的温度,不会忘记和你一起踩雪的日子。”
他的手顿了顿,然后反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我也不会忘。”
四、春:紫竹梅与羽毛球
三月的风软了下来,生物课上,老师拿着一盆紫竹梅走进教室,深紫色的叶子间缀着小小的紫粉色花苞,好看得让余小聒移不开眼。“紫竹梅喜欢温暖的地方,只要有阳光,就能开花,”老师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可以自己种一盆,看着它开花,也是件很幸福的事。”
那天课后,余小聒就缠着安昱远陪她找紫竹梅。他们跑遍了学校附近的三家花店,第一家缺货,第二家的花盆破了,直到第三家街角的小店,才在角落里找到一盆——叶子是深紫色的,顶端冒出了小小的花苞,像藏在叶子里的星星。
余小聒蹲在花盆前,眼睛都看直了,安昱远掏出钱包,把那盆紫竹梅买了下来:“给你,放你书桌靠窗的位置,晒太阳就能开花。”他付完钱,还从老板那里要了个小喷壶:“老板娘说,每天喷点水,叶子更亮。”
余小聒抱着花盆,心里比吃了糖还甜。她把紫竹梅放在书桌靠窗的位置,每天课间都要浇水、晒太阳,安昱远就坐在旁边看她,有时候会帮她调整花盆的位置,让花苞能晒到更多阳光。
有一次籽羊路过,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余小聒,你对这花比对我还好!上次我让你帮我带瓶水,你都忘了!”
余小聒白了她一眼,却看见安昱远偷偷给籽羊使了个眼色,籽羊立刻心领神会:“哎呀,我突然想起我还有道数学题没问老师,你们慢慢聊!”说着就跑了。
余小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安昱远说:“下周我们去打羽毛球吧,叫上籽羊和陈星若,正好天气好。”
周末的羽毛球场上,阳光正好,风也温柔。余小聒拿着球拍,却总打不准球,球要么飞到场外,要么直接砸到安昱远身上。安昱远却不恼,捡了球递给她,还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握拍:“手腕放松,击球的时候要快一点,像这样。”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耳后,暖烘烘的,余小聒的心跳一下子乱了,连球拍都差点掉在地上。
陈星若坐在场边的长椅上,看着他们,悄悄对籽羊说:“你看他们俩,哪是打羽毛球,明明是在撒糖。余小聒的耳朵都红透了。”
籽羊咬着棒棒糖笑:“早就看出来了,余小聒每次做饼干,都要特意给安昱远留一盒蔓越莓的,还说‘他不爱吃巧克力的’,我看她就是喜欢人家。”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还是飘到了余小聒耳朵里,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身就往场外跑:“我去买水!”
安昱远看着她的背影,笑着追了上去。
他们坐在长椅上喝汽水,易拉罐拉开时“啵”的一声响,余小聒咬着吸管,忽然问:“安昱远,你说人是不是很矛盾?有时候希望时间过得快点,早点长大,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远方;有时候又怕时间太快,留不住现在的日子,怕我们会分开。”
安昱远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只要我们心里都想着对方,不管时间快还是慢,不管走多远,都不会分开。”他的指尖划过她的头发,软乎乎的,余小聒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我也是。”
那天晚上,余小聒给紫竹梅浇水时,发现花苞又长大了一点。她掏出手机,给安昱远发了条消息:“我的紫竹梅快要开花了,等开花了,我拍给你看。”
没过几秒,手机就响了——是安昱远的回复:“好,我等着。”后面还加了个小麻雀的表情。
五、离别:笔记本与未开的花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教室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减少,余小聒和安昱远一起刷题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他们会在晚自习后留在教室,借着台灯的光一起看错题本,安昱远会给她讲数学题,她会帮他整理语文作文素材,有时候累了,就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歇一会儿,连空气都带着点舍不得的温柔。
余小聒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高考结束,他们一起去南方的大学,一起看紫竹梅开花,一起把画室里的孔明灯画完。可她没想到,告别会来得这么快。
高考后的第二天,安昱远约她在学校后山的七叶树下见面。他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浅蓝衬衫,手里拎着那个浅蓝色的折叠小被子,脸色却比平时苍白。
“余小聒,”他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我要去北京了,我爸妈工作调动,必须得跟他们走。明天就走。”
余小聒手里的紫竹梅花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花盆碎了,泥土撒了一地,小小的花苞也断了。她蹲下来,想把花苞捡起来,眼泪却先掉了下来,砸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安昱远,”她的声音哽咽,“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吗?你还说……还说不会分开的。”
安昱远蹲下来,帮她捡碎片,指尖不小心被划破了,渗出血珠。余小聒看见,赶紧掏出纸巾给他包上,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对不起,”他的眼睛红了,伸手想抱她,却又停住了,只是把折叠小被子递过去,“这个你留着,冬天冷,别再感冒了。还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本,递给她,“这里面有我写的解题步骤,还有……我画的麻雀和紫竹梅。”
余小聒接过笔记本,指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是她的名字,用楷书写的,很漂亮;中间夹着那片银杏叶书签,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最后一页画着一只小麻雀,旁边是一盆开了花的紫竹梅,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余小聒的紫竹梅,一定会开花。我会回来的,等我。”
她抬起头,想对他说“我等你”,却看见他已经转身走了,背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树影里。风刮过七叶树,叶子“哗啦”响,像在替她哭。
余小聒抱着笔记本和小被子,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籽羊和陈星若找到她,她才慢慢站起来,把断了的花苞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兜里。
“小聒,别难过,”籽羊抱着她,轻声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陈星若也点点头:“安昱远走之前跟我说,他已经查了你想去的大学,他会努力考回来的。”
余小聒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笔记本,好像这样就能抓住点什么。
六、现在:等待与开花的希望
一年零五个月后,余小聒坐在大学宿舍的阳台上,手里拿着安昱远的笔记本。她考上了他们当初约定好的南方大学,宿舍的窗台上放着两盆紫竹梅——一盆是当年那盆断了花苞的,她重新种在了新花盆里,虽然没再开花,却一直活着;另一盆是她上个月买的,已经冒出了小小的花苞。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紫竹梅的香气,她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的麻雀和紫竹梅依旧清晰。她掏出手机,给那个空了很久的对话框发了一条消息:“安昱远,我买了新的紫竹梅,快要开花了。你说过,等它开花,你就会回来的,对吗?”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手机忽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快递电话。“请问是余小聒同学吗?有你的匿名包裹,在宿舍楼下。”
余小聒愣了愣,赶紧跑下楼。包裹很小,用浅蓝色的包装纸包着,上面画着一只小麻雀。她拆开包裹,里面是一盆开了花的紫竹梅——紫粉色的花瓣,像星星一样,旁边还有一张卡片,上面用她熟悉的楷书写着:“余小聒,你的紫竹梅开花了。我回来了。”
余小聒抱着花盆,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浅蓝衬衫,眉眼弯弯,手里拎着一个浅蓝色的折叠小被子,正笑着朝她走来。
风轻轻吹过,紫竹梅的香气裹着七年前的蝉鸣和笑声,落在她的耳边。她知道,预言家或许不知道安昱远的事,但她知道,她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
她跑过去,扑进他怀里,像七年前那样,小声说:“安昱远,我好想你。”
他抱着她,声音比春风还温柔:“我也是,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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