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都城的日子是将人骨头磨酥了,谢二,许久未见,你这马上功夫不进反退啊。”顾青穹亲昵地抚摸着托雷驳的马背,看着谢琅笑意吟吟地道。
谢琅伸手轻轻拍了黑马,脸上的笑意并未因对方的话而削减半分,他对上顾青穹笑道:“你倒是会说。托雷驳是战场上的好儿郎,我这匹马日日待在这片安逸的草场上,日常所担之事不过是供人驱使。这两者的本领如何能比?”
旁人笑道:“这顾老大惯会讨巧,明明是马不同,硬说成是你骑术不行,谢二,这口气咱们可不能忍。”
谢琅哼笑一声,笑里凉飕飕的,“沈三,你倒是会唆使人。对着顾大,哪日你要是自个儿上不夹带着我,我倒真是能敬你三分。”他目光流转,从沈三面上淡淡地滑过,沈三脊背一凉,只能嘿嘿一笑缓解这突起的凉意。
谢琅敲打了人,见到成效,也不紧咬不放。他伸手掸了掸箭袖上的灰,视线抬起,瞥见不远处的月白色身影,一顿,他朝那头微抬了下颌,“那是?”
顾青穹顺着他视线瞧过去,“乔家的。”
“乔氏?”谢琅语气莫明,“这倒是稀罕。只听说乔氏主支有两位姑娘,但都城中少有人见过。”
他收回视线,看向顾青穹,“你顾氏的名头果然很大,连乔氏女眷都能请得出来。”
“你莫要与我阴阳怪气,有本事你去寻我老子去。”顾青穹道,“乔家女眷很少出来走动,今儿能将人请来,我也是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既然是贵客,怎的不见你母亲招待?”乔氏众人来时,谢琅在马上匆匆一瞥,知道前去迎客的是顾府的管家,不是忠毅王妃。
顾青穹爽朗一笑,眼带深意地瞧了谢琅一眼,而后才环顾周围,看着众人笑道:“这热闹也热闹过了,高台上都是各府的女眷,府上已另选了一处供我们歇脚,哥几个这便去罢。”
沈三是个机灵的,闻言扫了一眼谢琅和顾青穹,他是这两人的知交,如今两人不便,这引客一事便只能由他而来。
顾青穹看着渐行渐远的那群人,目光一转,又看向离着一射之远的乔氏兄妹,才慢慢启唇道:“家母是骆夫人的远亲,今次是顾氏回都城的首次宴请,于情于理,这骆氏都落不下。”
谢琅循着他的视线转身,身旁的马儿不耐地踢了踢蹄子。他一边伸手轻抚,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乔氏可不好糊弄啊。乔阁老在朝堂中一向圆融持守,他与我父交情泛泛,与骆首辅也不甚亲近。你们顾氏这次将人诳来,这究竟要作何文章?”
朝中四大辅臣:中州府骆氏,南府乔氏,北府谢氏,西府孙氏,这四位中有三位便是先帝时的重臣,后受遗诏所命,继续辅佐当今圣上。
其他三氏书香传世,皆有百年更迭,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可唯独乔氏是个异类。乔氏由松江府而兴,听闻祖上行商,不过几代人便改换了门庭,这般出身却也在彬彬济济的朝堂中争得头筹,成了帝王之师。
“我能做什么文章?这次宴请全是家父嘱意,内里详情我也不知。”顾青穹长叹一声,他还记得那乔氏小郎君听闻今日宴请时希冀期盼的神情,经了今日这么一遭,乔氏怕是要与顾氏翻脸,说起来那乔氏的小郎君,他还真是有些喜欢呢。
这边肆意攀谈,那头却也不寂寞。
“三哥,你与顾家公子见过了?”乔善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远处,谢琅与顾青穹还如她过来时那般,一个长身玉立、一个放荡恣肆地倚马而待。至于“待何人”,她又瞥了一眼身旁兴致勃勃牵着缰绳的某人。
“我见他做甚?又不是我同他学武。”乔重节说着话,手就顺溜地朝乔重明背后拍了上去,“是这小子拜师学武,你不去问他,反是来问我,真是糊涂。”
“你与谢家公子不和?”乔善凊心思一转,继而轻声道。
乔重节一惊,“你怎得看出来的?”
乔善凊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到乔重节身上,“顾青穹只年长你几岁,又是从东黥回来的,依着你的性子,早该上前与人家兄弟相交了,哪还会在这里踯躅不前。”
乔重节性情豪爽,喜结交朋友。乔氏又是以文立身,族中不曾有过武将,男儿郎但凡有些血性的,哪个不对战场有些向往之意。
心思已然被戳破,乔重节便也不去遮掩了,他坦坦荡荡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青穹能与谢琅那厮成好友,又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我这等纯善之人,还是莫凑上前去,省得不知何时被人拆皮剥骨都不知晓。”
这听起来像是有旧怨。乔善凊有些好奇,“你与谢琅何时结下的梁子?”
这会儿这一处只余下他们三人,李家兄弟们在乔善凊刚来的时候便自寻了他处赏玩,是以乔善凊问起话来并不避忌。
乔重明也睁着一双湛然明亮的眼睛,视线灼灼盯着自家三哥。
乔重节抬眼看了一眼乔重明,又瞥了一眼乔善凊,显见的,姐弟俩这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半晌后他无奈地道:“……你们真是我的冤孽。”
“谢琅十五岁便已是小三元了,这等翘楚,历数大魏历朝,也不过一掌之数。你是知道我的,学业不精,我连国子监稍显出众的人才都想与之结交,更遑论是这等芝兰玉树般人物。”
缰绳在手中随意翻转,乔重节语气陡然一转,“这样的人原想着是温润如玉般的君子,可善凊,你见过哪家君子因一言不合就断人前程、灭人后路?”
那一日也是凑巧,他刚离了茶楼,不过是为着方便抄了近道,等拐进了巷子里却却见着了谢琅,他刚想上前一步与人攀谈,却不料那未瞧见的墙角里头还缩着一人。这处偏僻,显见的要谈是私事,乔重节自是不好上前打扰。等回过头来,他思及那日的场景总觉得哪里不对,再过几日便是听闻国子监中一学生因疾回乡。
乔善凊听完来龙去脉,好半晌没言语。过了片刻才道,“你这里头的因果不对,你怎知那学生便是你瞧见的那位?三哥你不曾在国子监就学,也不曾见过那学生的面容,怎么知道他就是昔日巷子里的那位?”
乔重节叫这一问倒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才咂咂嘴道:“我是未曾在国子监就读,可国子监中我也不乏知交好友,其中风闻总能听见一二。”
“这般说来不过是谣传了?”乔善凊不信传闻,这世间百般事皆可作假,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况且谢氏百年,谢家人行事若是这般露骨,怕是早在前朝便灭家亡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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