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大抵也觉得如此，只见她脸上的笑顿了顿，而后才若无其事地接受了骆文菁的一声“谢伯母”。场上几位都是眼明心亮的，哪里还看不分明谢大夫人的态度。
骆文菁羞红了脸，骆夫人仿若不觉，倒是无事人一般与忠毅王妃笑谈，“到底是女孩儿家，这乍一圆上了心愿，心里的喜色是一点都不遮掩地露了出来。”
忠毅王妃看了一眼谢大夫人，也适时描补了一番：“文菁心性淳朴，不善矫饰，心里想什么，面上便会露出什么来，说到底还是天真烂漫才会如此。”
闻听此言，小李氏便垂下了眼，作势抚了抚袖摆，然后整幅心神就好似被那袖摆上的缠枝莲吸引了似地，至于场上的你来我往，她充耳不闻。
谢大夫人轻扫了一圈众人，心中已然有数，她面上浮了点轻浅的笑，但并不真切，至于忠毅王妃那番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就这么略了过去。
没人接的话，自然是落在了地上。这会儿比的就是定力，看谁更能稳得住，看谁更能放下身段来。
戏看到这里，乔善凊觉得索然无味，她这会儿不禁有点想念适才的绿云糕了，清水佐茶香，再与母亲笑谈几句，都远比现在的场面来得有趣味儿得多。
这般想着，她的眼睛便也不着痕迹地朝几案上看了过去。对面的谢妧一直看着她，眼见她的视线垂下，落在那碟绿色的茶点上，谢妧不由地好笑，心道还是个馋嘴丫头呢！
场上没沉静一会儿，就见骆夫人拿帕子轻掩下了嘴，脸上抹了点笑儿，又起了个话头，“文菁性子娴静，说起来我也唯恐她落了个孤僻的名声，可不想，竟叫琴师傅看进了眼里收了做徒弟。”到底是带着张扬的意思，说到这里骆夫人下巴微微昂起，面上更是止不住地流露出一二的得意之色来。
“琴师傅？是教授十公主琴艺的那位？”骆氏此行的目的，忠毅王妃早已知晓，是以骆夫人话递了过来，她便自然地接了过来，顺道还往下继续铺陈。
“当年七公主与十公主学琴，宫里四请三邀才终于从其南山请出了这位琴技高超的世外高人，原想着是两位公主一起教，却不想这位竟是与皇上抗旨，说七公主与琴道上差了些禀赋，还是莫要空耗年华才是。到了，竟是只收了十公主一人。”骆夫人看了谢大夫人一眼，道：“是以谁也未曾想过，文菁竟然还有这等缘法。”
“骆夫人好福气，骆姑娘这般灵秀，才气这般过人，真是令人艳羡。”小李氏原想着这骆氏耐不住场面的冷落，定是会撂下几句话便走，但不成想，她低估了骆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也高估骆氏这样高门的脸皮。骆氏与忠毅王妃早通了声气，她们俩一唱一和，小李氏若是再装聋作哑下去，这台面上怕是不好看，想到这里，小李氏便也开了口顺水推舟夸赞几句。
骆夫人轻笑了声，“承蒙乔三夫人的夸奖，虽说我也觉得文菁的资质一般，比不得十公主这等天子明珠，但话说回来了，有道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是同一般的贵女相比，想来不说胜过多少，但总还是领先一头的。”说罢她话音一转，视线往乔善凊身上一瞥而过，“不知令嫒可擅琴艺？”
都是肚里心肠明了的人，小李氏一听哪里还不明白这骆夫人想借善凊来抬她自家女儿的身价，对上骆夫人的视线，她温和地笑了笑，“家里正经的的读书先生请着，不为旁的，只希望孩子识些礼数，懂些道理。”
小李氏没有直接回答骆夫人的话，然而有些东西尽在不言中。
谢大夫人冷眼瞧着，面上缓缓绽开了一抹笑。这笑远比适才对着骆夫人的要真切许多。她道：“女孩儿读书识理是最紧要的。”她看向谢妧，笑道：“我们府上这个就是最不爱读书的，但偏生她父亲是不依她的，总说若是不识些字读些书怕是在外头行事会乱了章法，徒惹旁人的笑话，到那时，他们谢氏可是丢不起这个脸面的。”
这样的弦外之音，只要场上众人不是故意装傻亦或者是真蠢，该听懂的都会听懂。
骆夫人脸上的笑意终是落了下来，她未曾想过这谢大夫人竟然这么棘手难缠。她几次递话，伏下身段，都还是没让她软下心肠，一时间，骆夫人也失了主意。但没主意归没主意，场面是不好冷落的，于是她看向了忠毅王妃。
忠毅王妃虽觉得这是个苦差，但碍着亲戚的情分，也不得不为骆夫人周全转圜，她目光一转正好落在乔善凊身上。
“看来今日这丰乐楼的厨子请得实在是好，这做出来的糕点倒是叫乔姑娘流连忘返啊。”
乔善凊猝然抬眼，对上众人或戏谑、或鄙夷、或好笑的目光，面上不见波澜，反而是沉思了几息功夫，才对忠毅王妃正经地道：“丰乐楼这个厨子手艺当真是好，不仅解了我的馋，还能解了旁人的围。这事后，我想定是能讨不少的赏，您说我这话说的对吗，王妃娘娘？”
小姑娘话里的内容虽厉害，但说出来的声气儿却绵软，再加上她生得实在是好：眸子清澈若幼雏，脸儿精致又小巧，倒是让忠毅王妃不好同她去计较，到底她还没有忘记乔氏才是今日这场宴席的座上宾，而她们顾氏正是这场宴席的东道主。
谢大夫人见忠毅王妃这下才回过神来，纵使养气功夫多年，还是没忍住，唇角便漾起了若有似无的讽笑来。
当真是昏了头了，这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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