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富兰多夜间市场仍旧同往日般明亮热闹。
一对带着宽沿帽的买家从酒吧后门进入市场，率先来到是客人最密集的灯具摊位集合地。来地下市场卖东西的人大多会遮掩容貌，毕竟是黑市性质的交易，谁也不清楚对面的交易者是什么来路。
随着实用性的大幅提高，这几年走私来的源能灯具销量大幅提高。挣的钱多了，摊主也大方起来，不少摊主都舍得拿出高级货来做样品展示。
“自带开关，能亮半年，各式形状，只要六百兰克币！”
熟悉套路的客人早看透了这些名不副实的广告语：说是能亮半年，实则是每天只开三个小时的半年；说是只要六百兰克币，实际上六百兰克币买到的源能灯具亮度只能刚刚够最小的盥洗室使用。
不过相比那些正规渠道的货，这里的走私货要便宜一半左右，因此也没必要太太挑剔……
灯光异常明亮更映得地面泥泞，走惯了地砖毛毯的小少爷浑身难受，偏偏市场里的味道也错综复杂地难闻。
他原本想在口鼻间设置能屏蔽气味的结界，可一侧头，又见身边人神色如常，想起登船去找将军时多带了几个仆人被她嘲讽的滋味，设立结界的手转而压低了帽檐：
“富兰多市场地下居然还有这种地方！”皮罗星新鲜中掺杂着怀疑：
“以前参与佛拉特小队的夜间巡逻时怎么没发现？”
晞尔一个头两个大。
从出门到现在，皮罗星一直在问问题。从“我们要去哪？”到“去酒吧干嘛？”，从“为什么不点单还要给酒保钱”到“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后门”……
能解释的她都解释了，不能解释的她都以从仆人、护卫处听说的理由遮掩过去。一路忍耐他就够烦了，偏偏这家伙又提起夜间巡逻的事情！
他还好意思提，要不是他所在的巡逻队突然改变路线，卖皮毛的老亚当也不至于被货架砸断腿，还有一位叫卡塔米的女士也在混乱中撞破了额头……说起来，不知道密夫和她现在发展的如何……
晞尔没好气地说：
“被你发现了，这里的人去哪挣饭钱？”
皮罗星思考片刻，极为认真地反驳：
“讨生计也该在正大光明的地方吧。他们在这里交易不交税、不受审查、货品质量也良莠不齐，本来就是违法的。”
“地下市场内有严格的监管，这里不做真正触犯法律的生意，比如人口、成瘾的药剂这种你想买也买不到。”晞尔不以为然，“最多只是讨巧但不可靠的小玩意，挣多挣少的事情，买家和卖家都不介意。”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在白天摆摊？”
环顾市场，她对这儿再熟悉不过，日间的普通摊位少则五百、多则上千一天，而夜间的摊位普遍一晚只要二百兰克币左右。
“你知道富兰多市场白天的租赁费用有多高吗？”看皮罗星一脸迷惑，晞尔苦涩地笑了笑：
“提钱你没概念，就只说租赁日间摊位需要的证件吧，你知道地下的小摊主中，有多少是没有家庭、孤身一人的吗？”
“我当然知道需要有家庭证明文件，重视家庭关系是帝国的传统，但你说的太片面了！”皮罗星不服气，“如果一个人没做过抛弃家庭成员的罪行，就比如孤儿吧，他完全可以用担保文书来替代家庭证明文件。”
说起孤儿，没有谁的感受比晞尔更深刻：
“呵，嘴巴一张一合倒是说得简单！”她忍住翻白眼的**，“担保是那么好找的吗？不花大钱，谁会为非亲非故的外人搭上自己的一切做担保？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特普宁。好险，晞尔差点脱口而出。
“反正，你要是敢带人来查封这里，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打成马猴，让大家见识一下布提思二殿下的风姿？”
晞尔眼神中的寒光闪过，皮罗星下意识地哆嗦一下，连忙解释：
“我本来也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让真正的可怜人有体面做生意的地方。”
“哼，那样最好。”
两人说着，正好走到神奇药剂的摊位上。摊主是位名叫珀西的年老女士，晞尔当保安的时候听说她家的药剂稳定安全，林林总总的瓶瓶罐罐里，有源能科技的产物，有“药剂师”能力者私下制作的药剂、还有一些动植物提取液。
她拉着皮罗星在深蓝色的布毯前蹲下，为他介绍这些五花八门的药剂：
“这是能改变容貌的‘焕颜药水’，涂在脸上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改变容貌，你可以让自己变丑去见索菲亚。”
……皮罗星倒吸一口凉气，迟疑道：
“这不合适吧？”
“不合适吗？”晞尔挠了挠头，手指换了方向：
“这瓶呢，涂在衣服上会散发出恶臭，索菲亚闻到后一定离你远远的！”
老板珀西女士注意到两人的购买意向，和善地讲解起来：
“是啊，我这里有不同味道的，有死老鼠味的、臭鹅蛋味的、还有蛇虫家畜混合味的，可以先闻后买。”
皮罗星见晞尔和老板一齐满脸期待地等他自己闻闻试试的样子，实在难以拒绝两人的热情、又不想把晚餐展示出来，于是只好掏钱：
“不试了不试了，我买个混合味道的吧。”
晞尔点头附和：
“挺好，一步到位。”
皮罗星暗自懊悔，他真是头昏，怎么就信了法米娜的鬼话，哎……太不靠谱了！
“客人，还看点别的吗？”帕西女士摆摊多年，一眼就看出面前的年轻男子是个出手阔绰不问价的客人，语气也更为热情起来：
“我猜你是需要能驱赶走追求者的药剂吧，其实我家这个焕颜药水卖的挺好的，分变丑和变美的，变美的卖的多，变丑的价格高些。”
晞尔兴致勃勃地问：
“老板，为什么变丑的反而更贵，是原材料贵吗？”
帕西女士摇了摇头：
“变丑药剂的成本比变美的低不少，但商品的价格不完全看成本、看需求、还看需求的人是谁。”
“需求的人是谁……”晞尔心中重复了一遍，恍然大悟，身边这位最好的例子虽然满脸困惑，但还是掏钱买了一瓶。
帕西女士高兴地找纸袋准备打包，皮罗星逐渐融入夜间市场的气氛，认真看起摊位上的东西：
“老板，‘强力药剂’是什么？”摆在蓝色布毯正中的一小瓶黑色药剂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啊，这是注入源能的新品！喝下去能大幅提高人的能力，巨力者力气更大，千里耳耳朵更敏锐，很好用的，只要290兰克币。”
能大幅提高能力？皮罗星眉头微皱，“这是违禁物品吧？”
凭借外力提升能力一定会有对应的负面效果，提升的越大，负面效果就越强。就比如弗朗西斯想要利用巴克斯之血强行越级，代价就是引来天罚。
“嘘！”珀西女士打包的手停住，连忙摆出噤声的手势：
“‘强力药剂’的效果只是暂时的，就跟你买的‘焕颜药水’持续时间差不多，顶多三五个小时。而且，这里面注入的可是源能，使用源能是没有代价的，看你也是有钱人的样子，肯定是清楚的嘛……”
“使用源能是没有代价的？”皮罗星两眼一黑，“谁说的？”他又看了看法米娜，“你也听说过？”
晞尔诚实地摇头，她的知识水平仅够用于写信和读些易懂的小说和报纸，对源能科技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现在大家都这么说……你不信随便打听打听。”
皮罗星没再继续争辩，他决定先把东西买回去，经过研究后再细查一下。
两人零零碎碎逛了小半个市场，路过了不少新鲜的商品，地下市场的商品品类更迭要比地上的快很多，不仅因为货品渠道不稳定，还因为摊主也常东奔西跑，
老亚当的摊位空着，恐怕他还在家里养腿伤，晞尔心想，年纪大了恢复能力确实弱很多，也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舍不舍得给自己找个正经医生。
至于奸商奇克……她来之前特地戴手套遮住了“厄运之泪”，可惜他走运，听周围的摊主说他又出国采买了，这次去的是斯托夫西面的小国费特亚斯。
本想折腾他一番，晞尔感到十分憋屈！
——奸商奇克，最好许愿在我被害死碰不到你！
皮罗星不需要自己引导已经自得其乐，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后，脚步停在了批发临期食物的摊位旁，晞尔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
“法米娜，你看，这里居然还有新鲜海鸡卖？”
海鸡虽然名叫海鸡，但其实是一种蚌类，只生活在斯沃奇郡的海边。晞尔向他解释，王都内卖的海鸡是另一种外壳相似的蚌，并不是真正的斯沃奇海鸡。
皮罗星俯身仔细观察了一番，还真不是，这种蚌的花纹要比领地内真正海鸡的浅一些。
“怪不得，海鸡的运送成本很高，路上需要有人悉心照料才能活着到王都来，因此太耗费人力，姐姐从来不让我们给她送新鲜海鸡。”
晞尔突然想到密夫也曾给她送过卡塔米做的海鸡炖番茄，里面用的也是制熟的腌制海鸡。
也不知道密夫和卡塔米发展得如何了，她离职以后，市场一定招募了新的夜间保安……
过去的回忆一齐涌来，晞尔感叹地说：
“我吃过腌制海鸡炖菜，滋味还不错。”
皮罗星抿唇，颇为纠结：
“炖蔬菜……这是外地改良的做法，我们从来不用海鸡搭配调料以外的任何食材。”
“为什么？”晞尔纳闷，记得密夫说，卡塔米就是斯沃奇人，她不久前才来到的王都呀。
皮罗星解释道：
“海鸡这种蚌很奇妙，它们最喜欢在海浪冲刷沙滩的边缘的生活，会随着潮水升降而移动。所以大家常以海鸡的位置判断海水涨退。除非发生剧烈的暴风雨或者海啸，海鸡才会被冲到远离海浪的陆地上。”
“所以，你们当地人把海鸡不碰陆地作为一种海面安全的象征？”
皮罗星点头：
“对，几百年过去了，斯沃奇郡早就不只靠海谋生，海鸡也不像过去那样只能烤或水煮，但大概的习俗还保留着。”
晞尔心头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皮罗星，那你说，如果一个自称来自斯沃奇郡的人，却将海鸡与蔬菜炖在一起……”
皮罗星无奈地耸肩：
“你被骗了。不能说这人做错了，但可以断定她不是真正的斯沃奇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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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地下交易市场一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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