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岁跟田乾佑看王令淑出嫁,周夫人却在头疼中秋该怎么安排。
老越侯留下的几名妾室除了二郎的生母病故,其他都还健在。以前越山岭和越山锋都不在家,周夫人便叫上妾室们一起过中秋,人多热闹,几个庶子也能与生母一起吃顿团圆饭。不但如此,周夫人还会将沈思明叫来。沈家祖籍湘南,京中再无亲眷,沈思明又是在越府长大,虽然现在另居他处,中秋除夕总还是要回越府过的。
可是今年不同,今年越山岭回来了。周夫人一来不知与父亲的妾室共度中秋对他来说会不会显得不够尊重,二来她也不知该怎么处理沈思明和越山岭之间的关系。
越山峥还没回家,越泠泠陪着即将临盆的四嫂玩了会儿,过来找周夫人。
“阿娘又在愁什么?”越泠泠好奇,她觉得日子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同样的舒心闲适,阿娘怎么开始愁眉不展。
周夫人发愁的事情怎么好跟越泠泠说,她只问道:“你那些小姐妹的人情往来都安排好了?”
越泠泠点点头。
周夫人又问:“郑家那边你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郑家又约过一次出游,不过因越泠泠在家玩耍时不留心踩空崴了脚而作罢。倒是于夫人要走了沈思明的几篇文章,说要给陶公过目。周夫人听说今日陶公大喜,还送了份贺礼。
越泠泠没有想送给郑家的东西,因而摇头,表示周夫人安排就好。
周夫人看着提起郑家时一脸坦然、完全不见娇羞的越泠泠,心里叹气,怎么阿泠看起来对那郑郎君全无情意。
周夫人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去询问越山岭对中秋可有要求。得到的答复一如既往,越山岭回复全听周夫人安排。
这下周夫人更愁了。
中秋朝中有三日假。越山岭怕假中被召回卫所,十四日一早就先去坊市寻兔子灯。访遍大半个京城,千挑万选买了一只圆滚滚、能自己转动的灯。挑好灯又去吉祥饼坊买月团。吉祥饼坊每到节庆都会出时令糕点,在京中颇有盛名,等越山岭带着兔子灯和月团站在郡主府门外时已经到了下晌。
符岁睡到日上三竿。她在南边的庄子快马加鞭运来了新鲜螃蟹,符岁吃不了那么多,就给府上众人分了分,另外留出一筐送去越府。
听见越山岭来,符岁让人把越山岭带进来。
太阳还挂在当空,越山岭第二次走进郡主府,这次被带去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地方。
初秋的午后,竹架上爬满了已经开始干枯的葫芦藤,累累青果垂坠下来,在秋阳里泛着温润的光。
风轻轻拂过,悬垂的葫芦满载着心事在他眼中沉甸甸地晃动起来,一如她的裙摆扫过躁动的心弦。
符岁第一次种葫芦没有经验,架子搭得太高,得架梯子才能够到葫芦。
此时葫芦架下早已摆好梯子,只差写上“请君入瓮”四个大字。
“这个,还有那个!”符岁提着裙子在葫芦藤下转,纤细的手指在枯叶和藤蔓间点戳着,“不是那个,要最边上藏在叶子后头的。”
越山岭找到符岁要的葫芦,顺着葫芦柄往上摸。
“再长一点,多留点藤才好看。”
他拨开枝叶,用手在藤上比划,直到得到符岁许可才用剪刀仔细剪下葫芦,放进梯子上挂的竹篮中。
梯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稳稳站定,结实的手臂穿过密匝匝的葫芦,准确地握上符岁挑好的那只。
“当心些,莫把葫芦蹭画了。”符岁的眸子里映着叶隙间他忙碌的身影,亮晶晶的,偏要颐指气使地叮嘱。
越山岭手上稍稍用力,只听一声脆响,葫芦便连着弯曲的一小截藤蒂被摘了下来。他随即将其稳妥地放进篮中。篮子沉甸甸地坠着,里面已躺着好几只圆润可爱的葫芦。
他跨在梯子上,故意问道:“只当心葫芦,那我呢。”
“你自然也要当心。”符岁背着手站在葫芦架外,显得漫不经心,“你若摔下来,我可不接你。”
话音未落,梯子突然晃起来。符岁大惊失色,慌忙伸手去扶。谁知还未碰触到梯子,梯子就已不再晃动,稳稳地立在地上。
带着促狭的尾音伴随着沙沙藤叶摩擦声:“当真不接?”
符岁立刻明白那人在戏耍她,她气鼓鼓地后退一大步,恶狠狠地瞪回去,斩钉截铁地说:“不接!”
小篮子放不了几个葫芦,符岁本想让越山岭把篮子递给她,但越山岭宁愿自己跳下梯子把篮子里的葫芦摆放到亭中后再爬上去,也不要符岁沾手。
大大小小的葫芦都摘了几个,符岁确认好已经把田乾佑和乔真真他们选定的葫芦都摘下后,让越山岭帮她扶梯子。
有一个指长的葫芦生得胖嘟嘟的,匀称又标志。符岁从第一次发现它就时时来看几眼,从夏天看到秋天,这个小葫芦也不负厚望,既无斑纹也无歪扁。
梯子搭在地上发出尖锐的沙砾鸣叫,她轻轻踩上一根横杆,没有晃动的感觉才继续往上。
那个小葫芦的藤夹在竹架的夹角中,符岁怕藤留短了不好修型,伸长了胳膊顺着葫芦蒂向上摸。
两只手同时抬起,让她有种不安全感。
她低头看去。越山岭牢牢抓着梯子的两端,那双宽大的手分外有力,让人生出一种“就算梯子离地,他也能端地稳稳当当”的信任。
符岁挺起腰,伸长胳膊将小葫芦剪下,攥着小葫芦半伏在梯子上,伸脚轻踢越山岭的手。
越山岭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符岁,见她摘了葫芦不下来,倚在梯上笑眯眯地看他。精致柔美的绣鞋在他手上蹭来蹭去,鞋尖缀着的宝珠刮擦着他的指节,带来难以言喻的痒意。
“扶稳些,仔细将我摔着。”符岁抓紧梯子探下一只脚,脚尖虚虚落在越山岭手腕上。
越山岭手臂绷得紧实,就算符岁真的踩着他上下也不会有任何晃动。他仰头对上狡黠的目光,眼中不见半分被戏谑的恼怒,只有柔和的笑意:“郡主若摔下来,越某一定会接住的。”
“无论何时,你都会接住我吗?”
符岁重新踩回梯子上,居高临下睇着,尾音长而轻。
她就那样高高得站着,脚下是岌岌可危的支点,头上牢不可破的密网。她轻快地试探着,谨慎地等待着。
这种带着质疑的反问,换做年轻气盛的小郎君,此刻便会拍着胸脯许下漫天诺言,哪怕偷星星摘月亮都敢答应。可是越山岭已经既不年轻也无锐气,他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符岁,平淡而真诚:“会的。”
符岁在秋风中笑起来,宽大的衣裙肆意地舞动,显得她摇摇欲坠,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
没有人应答,那个名为越山岭的男人惊慌地瞳孔中映着她一跃而下的身影。
脸颊撞在坚实的胸膛上,手中抓着算不上昂贵的衣料,符岁从男人怀中抬起头,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
“多谢郎君相助。”
甜腻的声音在怀中响起,越山岭喉结滚动,手臂顺着轻薄柔软的弧度收紧,缓缓开口:“娘子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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