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一过，许唯一便失去了这个学期最后一段可以偷懒的时光，她忙着研三毕业论文的开题，忙着学软件画图纸课程考试，又是在学校待了一个月，忙到每天跟室友一起连轴转不是图书馆就是食堂宿舍忘了自己还在老家的亲妈的时候，许白莲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一一啊，你怎么最近都不给我打电话啊，还得妈妈给你打。”
许唯一保存了下画到一半的图纸，捂着手机出了图书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妈，我最近在忙考试啊，每天画图测绘给我看电脑快看瞎了。”她咬碎了嘴里的爆珠，把电话拿远了些，打着了火，吐了个烟圈，“什么事啊，你发微信给我就好啊，怎么今天还亲自给我打电话？”
许白莲问她：“你今年什么时候放假回来过年啊？我跟你说，你邻居二姨跟我说她侄子今年也回来，诶哟不得了，我看了那个照片，一表人才噢，还是公务员，今年才30岁，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回来看看？”
许唯一累得慌，今天没功夫跟她吵架，她平静地听许白莲说完，反问道：“看啥啊？你要给我找个30岁的后爸啊？”
电话那头传来许白莲的怒吼，许唯一咯咯笑着，悠哉地继续抽着烟，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许唯一！！！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那是给你物色的相亲对象，什么后爸，我一个快50岁的人了我能找人家30岁的啊？”
“行啦，到底还有没有什么事儿，没事我继续回去画图了”许唯一不想跟她掰扯那么多了
“诶！先别挂。”江衫很知道自己家女儿的性子，许唯一不喜欢打电话，她索性长话短说，“你最近跟江衫联系没，我想让她过年跟你一起回咱家过年。”
最近忙到头昏脑胀的许唯一猛然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她回想了下最近一次跟她联系，好像还是那天去她公司找她，大概一周前看见过她在朋友圈分享下班路上的夕阳，她顺手点了个赞
“这能你说想人家就去的啊？以前我哥在的时候，她都没去过咱家过年，现在……我问问吧，她要跟往年一样恰好家里有事什么的，来不了就算了呗。”许唯一也好奇，她妈妈怎么今年突然想到想让江衫回去过年呢？往年许白莲可是卯着劲拿她不回家过年这事儿背后数落江衫，说她不是个好媳妇儿呢，“妈，你今年怎么想，让嫂子回老家过年啊？”
许白莲叹了口气：“傻孩子，我这不是不想让她走，到时候拿走那部分钱嘛，让她跟咱多亲近亲近，再说了，今年过年就咱娘儿俩了，家里也怪冷清的，多个人多个过年气氛吧。”
得，她妈还是一心心里只有那钱
许唯一此时忍不住，很想嘴贱一下：“那我回家时候带回家一个女朋友家里不就热闹了嘛哈哈哈哈。”她就喜欢捡着一些她妈不爱听的话说
听筒里都能听见对方鼻孔里呼着粗气的声音，她心想许女士肯定心里在想怎么就生出个这闺女，果不其然许白莲发火威胁道：“你要是敢带什么女朋友回家，你看我不把你的腿打断，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就算知道她喜欢女人过了这么多年，许白莲还是和当初分毫不差的态度，她觉得女儿就是一时糊涂，以后肯定要嫁人的，虽然她才24，但是现在也积极给女儿张罗着亲事，邻居二姨她侄子，就是许白莲百里挑一相中的女婿
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呢，许唯一不想给自己添堵，挂了算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头问一下她回不回家，然后微信告诉你。”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什么二姨她侄子，等我回家我看看哈。”她此时心里打着另一个算盘
烟蒂被她掐灭扔进了垃圾桶，她打开和江衫的微信聊天框，噼里啪啦删了又打，最后点击了发送
“妈让我问你，今年过年回老家吗？”
A市的那套房子，据许立明说，是他和江衫一起合资买的，自从两个人结婚后，结婚快三年，许立明只有第一年过年时候将许白莲接过来A市过年，四个人在一起吃了顿饭，江衫便匆匆离开了，说是工作突然让加班，第二年过年时候，只有许立明一个人回了老家，说江衫的父母生病了，他抽不开身，许白莲听到是亲家生病，也不好发作，只数落了几句
其实许唯一也只是见过一次江衫的父母，在结婚宴上，就在A 市，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没有大操大办，在草坪上举行了婚礼，江衫穿那套婚纱也是真的好看，邀请了女方的家长和几个亲戚好友，江衫长得很像她的母亲，一位优雅的钢琴家老师，骨子里的气质让许唯一印象深刻，江衫的父亲是个商人，看起来极不情愿，但还是出面了自己女儿的婚礼。
往年过年时候，许唯一想，可能是人家家有钱，就算结婚了，但谁会愿意去一个穷乡僻壤的婆家过年啊，不来多正常，有事啊生病啊什么的，借口罢了。
所以当她在下面给站在梯子上的江衫递春联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太真实
“左边一点，过了，再往右边来一点点，欸对！”许白莲在门口正中央指挥着。
农村老家的天晴冷晴冷的，都快过年了，还没下雪，江衫因为要贴春联，脱了羽绒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
今年是老家翻盖新房的第三年，许家的气运仿佛从许立明结婚那天起，就变得节节高升，那一年，许唯一考上了A大的王牌设计专业研究生，谈了女朋友。别人欠许白莲的债还清了，许立明结婚升职加薪，那一年是许唯一听到好消息最多的一年，那时她心里就隐约觉得，江衫是她们家的贵人，她对江衫的印象特别好，所以她才会后来跟许白莲对着干一样，护着江衫。
“嫂子，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冷。”许唯一跟着许白莲回屋后又出来赶紧把搭在手里的羽绒服递给了江衫，她都能闻到衣帽处散发着和江衫一样的香气。
江衫无奈轻笑，这已经是许唯一第三次追着她要她穿衣服了，她真的不冷，但是抵不住许唯一一遍又一遍的“劝”人穿衣。
“好，除了大门的春联要贴，还有哪里也要贴吗？”江衫的手里还标记着胶带，怕一会儿又找不着了。
许唯一从她手里拿过去胶带，碰到了她的手，江衫的手热乎乎的，反正比她的热“还有几个屋里的房门吧，我来贴就好了”要转身回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方才的手握住：“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她继续去摸另一个手，也是凉的像冰块一样
胶带被放到了一边，江衫一手一个，捂住了许唯一的手，她解释道：“小时候穷，家里没有空调和暖气，一到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一直到现在，就这个毛病，好多年了我都习惯了。”许唯一咧嘴一笑，突然被江衫握住手，她有些害羞，眼神乱瞟着刚贴的春联没敢去看对方，印象里，只有她前女友给她暖过手
江衫没有说话，只是来回的给她搓了搓手，许唯一回了她一个笑容，主动挣开了些，搬起来梯子就回院子里去了
许唯一可算知道许白莲让她提前几天回来是干嘛的了，合着她妈妈就等她回家干活来了，天天就在家打麻将了是不是？许白莲回屋继续调她的馅，开始给俩人安排任务了：“许唯一，去超市买点菜和瓜子糖啥的，还有那个纸钱和香，家里也没了，欸对了我让你回家之前去你哥墓地那边烧香你烧了没？”许白莲在厨房扯着大嗓门喊。
坐在沙发上的江衫答道：“唯一去送梯子了，我去吧，我去超市买，立明那边我走之前和唯一也去过了”
“就是让你俩一起去的，你也别闲着，咱家过年要买的东西多，她一个人提不动。”
刚进门的许唯一就听见许白莲嗷嗷喊，得，转身又得出去。
“芹菜吃吗？”
江衫点点头，许唯一拿了一捆扔进推车里
“小西红柿呢？”
江衫迟疑了下，许唯一得到了答案只拿了一盒扔进推车里
“青椒呢？”
江衫重重地点了点头，外加一声嗯，许唯一嘴角弯弯说了声好，拿了三盒还不够，还要继续拿
“你拿的太多了唯一，吃不完。”江衫连忙挡住她要继续拿的手
“没事，我也爱吃青椒，我就爱吃青椒肉丝，回头过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许唯一得意洋洋，按捺不住地炫耀。
两个人推着推车，从蔬菜区走到零食区、调料区再到饮料酒水区，江衫想起来了虽然来的时候带了一瓶上好的红酒作为礼物，但是只有红酒会不会太单调了，随手放进去几瓶起泡酒和果酒，特地拐回去放进了一瓶蜂蜜用来解酒，两个人又逛到酸奶区，分别选了江衫和许唯一爱喝的酸奶，小推车满满当当，走到结帐口，许唯一猛然想起还有燃香和纸钱没有买，又急匆匆跑回去。
江衫已经在出口处等她了
“嫂子，你刚刚付了多少钱，我一会儿转你。”许唯一不好意思让对方付了钱，虽然她知道是一家人，江衫肯定不会让她给钱，但是这句话还得说。
江衫思考了下：“不用，你提重的那袋就当抵了。”两个人满满当当买了两个大袋子，许唯一明白了她的意思，像个小狗一样冲她点点头，右手拎起那袋重的，左手又飞快拎起那袋轻的，向超市外小跑去，江衫在后面追着她：“太沉了，另一袋给我！”
许唯一回头笑道：“你追上我，我就给你一袋，快跑快跑好沉，回家了回家了！”边跑边喊，嘴边不断哈出来的热气，蒸腾又消失在空中，冷风灌得她鼻尖有些红红的，额前碎发被吹开了些，一个人撒开了，向停车位快速跑去。
后面的人跑着跑着停了下来，江衫觉得此刻许唯一拎着两个大袋子，穿得厚厚的，像个毛茸茸的企鹅，笑得也像个没心没肺的企鹅，她会心一笑，打开了手机的后置摄像头。
“嫂子，你看这条被子够厚吗，你晚上会不会冷？”
许唯一抱着那条大花被子，来到了许立明的房间，因为盖新房的时候，许唯一考上了研究生，不经常在家里住，所以三个人一人一个屋，只有她的屋子里没安装空调，许立明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在许立明的屋子里睡，现在床上的被子还是暑假时候她盖的薄被子。
“够，有空调，我没那么冷的。”晚饭是许唯一下厨做的四菜一汤，她吃得比平常多了许多，还没完全消食，想出去散散步，但又怕自己不认识路再找不回来。
江衫过去拉住她正在铺床的胳膊，问道：“唯一，我晚饭吃多了，想出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去，方便吗？“
这她哪有不方便的？她乐得陪漂亮嫂子出门，出门时顺便还揣上了那包不能叫许白莲发现的烟
冬夜的暖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许唯一双手揣在羽绒服的兜里，因为怕冷，把帽子都带上了，农村里没那么多的娱乐活动，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寂静的夜空中亮着许多温柔的星星，江衫抬头
”好多星星，好美”她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
许唯一吸了吸鼻子，一同抬头看道：“嘿嘿，乡下就是这点比城市好，可以看到好多星星。”她抽出了一根烟，正想点燃的时候，却被江衫从手里抽走了火机
“上次见你抽烟就想说你，少抽为好，最好戒了。”江衫注视着她一瞬间呆愣住的眼睛，一双丹凤眼，凌厉中又不失温柔。
无声的笑，烟被放了回去，这次和上次的情形不一样，许唯一心想，这是长辈对小辈的管束吗？但好像这感觉还有点……舒服？
她试着转移话题，指向了远处的那条河：“你看，那条河，小时候我跟我哥冬天在河面上玩，有一次，一不小心踩了个大窟窿，许立明那货哭着去找我妈，还好当时河边有对儿双胞胎姐妹，姐姐下水把我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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