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横遍野的战场,硝烟早已不知去向。人死后腥臭腐烂的气息丛生,随着迎面刮来的风吹进胸膛里。
陈温言也当自己是死了。
无神睁着眼望向阴云满布的天空,好半天里都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等不知名的虫子爬过指尖时,他这才感觉到一点神经末梢里传过来的酥麻触感。
我不是死了吗?
这是……
陈温言撑着一抹劲儿从地上坐起来,双眼在一瞬间聚焦扫视周围一切。
这地儿……当真是荒无人烟。
再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衣不蔽体并没有什么再缺胳膊少腿。他忽然生出一点今夕何年的枉然感,附加一句与世隔绝也不为过。
走过开阔荒野,外边是一条淅淅沥沥的河水。
场景倒是似曾相识,之前那场战役,约莫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并没有距离多远。他的记忆也还在,过去那些纷扰……犹在。
陈温言蹲在水边,轻轻撩拨起一片水花,打破刚刚成形的一张灰头土脸。待水面又恢复平静,他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脑子里自动浮现的还有另外一张女人脸。
是他的爱妻,宋软玉。
“啊——!”
一声女人叫喊,打破山林寂静。
陈温言一动,目光随之看过去,那窈窕的背影很快便不见了。叮咚一响,水面重新跃出水花,比起刚才那声响沉闷许多。
陈温言盯着脚边水中浸泡着的一块玉,伸手下意识跟着伸过去捞起,冰冰凉凉的触感爬满手背。白光一闪,整个一块水域都温暖起来。
“羊脂白玉……?”陈温言不可置信。
这东西是当初他给软玉第一次的见面礼,要在也应该是放在家里,怎么会随着他一起出现在这荒无人烟的乡野之地……
实在蹊跷,疑问丛生,心间遍布。
陈温言稍微收整了下自己,洗去白玉上的泥渍,顺着河流往下走。
站在人家门前时,陈温言已经换了身行头,从农户家院子里扯出来的,随手留了一点老物件,就当是是补偿了。
一姑娘端着水盆从门里走出来,抬头便看见陈温言这个年轻小伙子,怔住的一瞬间还有一抹还羞挂上脸,开口时又不见了踪影:“你是……”
陈温言站的端正,礼貌回道:“我是来踏青的,没曾想一不小心迷了路,贸然走到你家门前有点唐突了。”
姑娘端着衣盆走上前到院子里,笑脸迎着:“不碍事,咱们这是有许多大学生周末放假时候过来玩,三五成群的,你一个人倒是稀奇。”她一边说一边晾衣服,午间太阳光起来,直直打在人身上。
陈温言盯着脚下,没有一点影子。
姑娘顺着陈温言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捋衣服的手一顿,神情也变得不自在了些。
真有那么一瞬,陈温言以为自己就孤魂野鬼,独立于世上,无依无靠。
他瞟了一眼树下的桌椅石凳,抬脚往那边走,随即影子也跟着晃荡相连。孤魂野鬼的揣测意味便散去,只剩下心上独留一片荒凉。
原本想说的话,现在也一句都说不出。
树下大片荫凉掩盖骄阳的热意,陈温言端坐在石头上,心里想着一堆杂乱心事。从刚才起,他便注意到家家户户的房屋建筑有些不一样,人们的吃穿似乎也不一样。
时代在变,岁月流转。
“大学生?”姑娘的话传进陈温言耳朵里,“来,喝点茶水吧,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
“谢谢。”陈温言回过神来。
他想开口问问诸如今昔是何年的想法,话到嘴边,又怕吓到人家姑娘,刚才在水边见到的也就是她。话说多了,是一种麻烦。
“大学生?”临到嘴边,陈温言只疑问出了这么一句。
“怎么?你不是啊?瞧你这副样子就跟那些个大学生一样,干净爽利一看就不是吃苦人。”姑娘顺道坐下来,就着话头开始聊起来。
陈温言一笑:“我年纪不小了。”
而立之年了。陈温言心道。
“单看脸是看不出来,手上倒是有些茧子,倒不像是个学生了。”
陈温言看了一眼,微微握成拳头。
这是枪茧。
带兵打仗的将军手上哪能没有茧,军营里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的。
陈温言指尖摩擦茶水杯边缘,淡淡开口:“ 还要问姑娘大道怎么走,我朋友还在添衣楼那等我。”
“添衣楼?”姑娘纳闷。
“这都多少年前的叫法了,现在早就没有这个地。”
陈温言一怔,面上尴尬,解释道:“他可能是从小就在金陵城里长大,习惯了叫老地方的旧名字吧。”
“那地是以前是繁华,我也听村子里面的老人说过,现在人们早换了说法,那儿也不唱戏,改饭店了,生意倒还是可以。”
“麻烦姑娘指个路,我还是得尽快去找他。”陈温言说话做事处处有礼,像他的名字一样尽显温和。
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可不这样,这一觉长眠睡得精神萎靡了不少。
姑娘轻笑着抬手指:“就顺着河流往下的方向去就成,千万不要走反了。”
姑娘转了个方向又指着说:“那上面河流阴恻恻的,你下次来游玩也不要误去了,听村里的老人说那里以前是战场,死了好多人呢,尽管仗是打胜了。唏嘘的劲儿从姑娘的嘴角往外冒。
“打胜了……?”陈温言呢喃。
“是啊,咱们新中国在**的带领下是越来越好了。”姑娘眼神里上是透出来一股子喜悦,是包含对美好未来生活的向往。
陈温言将这话听进去了,轻扯了嘴角笑笑,最后这天下还是让□□给撑起来了。他的软玉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当初说的那些是一家人的话,现在想想,也算是早就说对了。
一个中华民族,无数中华儿女同胞,从来就都是一家人。不分什么你我,因着我们每个人心**同的目标。
只是……现在,陈温言胸腔里装着的那颗还跳动的心更加沉重。
物非人往,往事不知道还剩下些什么。
陈温言站起身道谢:“今日多谢姑娘款待。”
姑娘端着笑:“城里人说话就是文邹邹的,真新鲜。”
陈温言微微颔首顺着姑娘指的路口去,心里的滋味不好受。斯人已逝,偏偏他身有遗响,悲风不在。
他要找秦添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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