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次日难得起得很迟。
她洗漱好,摁亮手机一瞧,已经快十一点了。
一夜贪欢,几乎像梦一样。
她站在阳台上吹风,有细细的音乐不知在哪儿流淌,还有院中断续传来的祝猗和老师的对话。
“我怎么感觉这盆花有点蔫蔫的。”
“别乱说。”
“……哎,这盆的叶子有点枯了!”
“呸呸呸,再别给我的花造谣了。”
“我这是关心。”
“少瞎关心,你去上楼关心一下小唐怎么还没起,是不是生病了。”
唐灼一惊,怕被下面的人看到,迅速往后退出了阳台。
她坐在床上发呆,想今天要去哪里,还是休息一天。
她有点倦怠,这种感觉是从生理到心理的。
唐灼没等自己想个明白,甚至感觉自己刚坐回床上,门外就有人来了。
脚步声很重,像是故意给自己提醒的。
叩叩两声,“起了吗?”
祝猗的声音,轻但明媚。
唐灼“嗯”了一声,两秒后,门被推开了。
祝猗白衬衣牛仔裤,手里抱着一瓶横斜逸出的插花,一盘水灵灵的切牙西瓜。
唐灼被插花吸引了。她认不出品种,但实在好看,开得团簇、热闹。
“这是送给我的花吗?”唐灼饶有兴致地凑前看着。
“送你的夏色。”祝猗将那盘西瓜也搁在旁边,“夏味。”
唐灼莞尔:“色、味,有没有声呢?”
祝猗说:“你听。”
唐灼微怔,反应过来是那细薄如早雾一般的音乐。
“这是你放的?”唐灼恍然,“我还以为是老师呢。”
祝猗也不自我标榜:“都是借花献佛。唱片是老太太的,插花是刘姨的手艺。”
“那你呢?”唐灼自下向上地瞥她。
“我负责邀请。”
祝猗朝她眨眨眼,有种作弄的风度翩翩,却因这明显的作弄姿态,反而可爱起来。
她说:“请你来分享我拥有的夏天。”
唐灼低头认真嗅花,神色很愉悦:“我很喜欢,祝猗。”
在她说话时,祝猗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
这个房间里还残存着昨夜旖旎的气息。
祝猗昨夜回去很迟,草草洗漱后就睡了。她的皮筋、口袋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都落在唐灼这里,此时它们被乖巧地堆在桌中。
祝猗分辨了一下,将它们都扔到了房间里的垃圾桶。
“今早你没叫醒我啊。”唐灼拽了拽祝猗,让她回神,和自己一起坐在床上,“我这会儿饿饿的,又不好吃早饭。”
祝猗说:“那正好吃点西瓜。”
“西瓜吃多了午饭吃不下去怎么办?”
“嗯……水果不占肚子。”
唐灼坐直,惊奇地看她:“真的假的?有这个说法吗?”
祝猗严谨地说:“是老太太这么说的,对不对我不知道。”
“西瓜不也有糖分吗,然后也进胃里……”唐灼也说不出一二三来,于是推她,“大科学家,推理一下?”
祝猗含糊过去:“想吃就吃嘛,午饭少吃点也一样。”
唐灼还有事儿:“可是我不想吃牙儿,容易弄到手上。”
祝猗变出了水果刀。
唐灼惊讶地“啊”了一声:“这你也预料到了?”
“我不是预料,是以防万一。”祝猗有点得意,“我猜你不太想就这么啃西瓜。”
实话是她想象不来唐灼一边啃一边大声吸溜乱流的西瓜汁的样子。
唐灼笑起来:“你对我印象太好了,以后打破怎么办啊。”
祝猗很哲学:“没关系,事物总是在不断发展的。”
艺术生唐灼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祝猗将水果刀拿去卫生间冲了一下,顺便洗了手,回来看见唐灼在看平板。
于是她就在旁边切瓜,削成块状的,再用刀尖挑起来。
给专心致志的唐灼喂一块,然后自己吃一块。
等看着唐灼好像是忙得告一段落了,方才问她:“以后你想几点起啊?我叫你。”
唐灼随口答道:“也不用的啦。”
祝猗指出:“方才你还在怪我。”
唐灼瞥她:“那是今早因为你,我才没能起来,还没有定闹钟。”
祝猗低头亲了她一下,好像还有点西瓜甜滋滋的味道:“那好吧,下次这样我就来叫你。七点?八点?足够姐姐休息吗?”
唐灼刚开始还在认真点头,听到后面拍了她一下:“坏蛋。”
祝猗大笑。
唐灼不想她笑,又拍了她一下,然后靠在她身上。
“好累,好累好累。”唐灼蹭了蹭,一边小声咕哝。
祝猗听到第一个“好累”时,理所当然地想歪,但听到后几个时反应过来是正经的。
她没有说什么。
祝猗能感觉出来,唐灼只是单纯地感慨发泄。
唐灼闭眼靠着,偶尔轻微摇摆。
祝猗刚开始以为这只是她的小习惯使然,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她在随隔壁的音乐晃荡。
祝猗随她的动作凝神听了一会儿,居然对平常只能当做背景音的古典乐听得有些入神。
“这是什么曲子?”唐灼小声问道,“莫扎特的?”
“莫扎特的提协吧?”祝猗回忆了一下唱片上的一串字母,“我记不住。”
唐灼“嗯”了一声,过一会儿问:“你平常看演奏会吗?”
祝猗说:“跟别人去看过。”
“自己不主动去?”
“不。”
“也没有主动邀请过别人?”
“对。”
唐灼睁开一只眼睛瞧她,又懒洋洋地闭上:“演唱会呢?”
祝猗说:“也是为了社交才去,艺术展也是。”
唐灼安静了一会儿,祝猗以为这位青年艺术家是有些遗憾时,她忽然冒出来一句:“那和你做朋友真的很幸福。”
“嗯?”祝猗意外了一下。
唐灼说:“我好像没有因为要陪朋友,就愿意抽出大半天去看一场我不喜欢的演唱会。”
“我对艺术这些不敏锐,所以没有很喜欢的,也没有很讨厌的。”祝猗说,“只有‘目前还算感兴趣’与‘无聊’这两个状态。而且朋友嘛,偶尔一起去看这些,图的也不只是艺术本身。”
唐灼若有所思,然后纠正她的用词:“不是不敏锐,是海纳百川啦。”
祝猗笑了一会儿:“好,海纳百川。”
唐灼的指腹一直在摩挲祝猗腕骨的凸起,想了一会儿说:“要是我请你去看呢?你会去吗?”
“会啊。”祝猗很肯定,甚至还有点“怎么这样问”的疑惑。
唐灼停了一会儿,忽然抓着她的手腕翻身,跨坐在腿上,面对面盯着她:“祝猗。”
祝猗猝不及防的:“嗯?”
“我是认真的喔。”唐灼说,“我叫你你一定会来吗?”
祝猗考虑起了现实因素。
随之她立刻意识到,唐灼这还是第一次说起超过此地、超越度假这个夏天的事情。
“会。”祝猗说,“只要我能。”
唐灼好像有点意外,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半晌说:“那万一和你的行程冲突了呢?”
祝猗很会说:“可能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为难吧,漂亮姐姐。”
唐灼安静地环着她,过了一会儿说:“对,我不会。”
她没再提这些夏天之外的事儿,转而说道:“我本来是打算开始努力上进的。”
祝猗想了一下:“因为你昨天和老太太一起出去大半天,受到激励了?”
唐灼点头:“对。”
“但现在不想努力,想享受大好时光?”
“对。”
“……因为我?”
“嗯哼。”
祝猗感叹:“女色误人啊。”
唐灼忙纠正:“娱人,娱人。”仿佛生怕祝猗下一秒变脸当监工。
祝猗笑得不行,她看出来老太太给唐灼留的阴影有多重了。
唐灼唉声叹气:“所以我和你在一起也是有压力的。”
祝猗想了想:“昨晚也有嘛?”
“昨晚……”唐灼声音骤止,停了一会儿,手指竖在近在咫尺的祝猗唇上往后推,“别招我。”
祝猗往后仰,在她手下含糊地说:“再推……我们俩就要……都倒在床上了。”
唐灼唰地收回手,看见祝猗在笑。
“还是定力不够。”祝猗说。
唐灼不满:“祝老师。”
祝猗没忍住深吸了口气,不知怎么,她觉着唐灼仿佛对着自己叫老太太似的。
唐灼一眼便看出她在想什么了,起身往后退坐在桌上,得逞式地晃着腿,露出猫一样的笑。
“你应该习惯呀,应该有很多人这么叫你吧。”唐灼捏玩着一旁花瓶里深碧的花枝,眼神只有纯然的疑惑,“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祝猗这时才发现唐灼很会装,或许之前她留意到的唐灼那些天然澄澈的目光也是如此。
如此故作,如此动人。
祝猗从她的目光中回神,没有来得及回答。
因为她听见老太太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来:
“怪事,让她上去瞧人,一瞧一个不知声。”
接着是刘姨的声音:“可能和小唐有事儿吧。”
祝猗吓了一跳,怕她们二人真上来看她为什么还待在唐灼这里——为什么怕她还没来得及想——忙三两步跨到阳台上,撑着栏杆扬声:
“她起来了!”
活像病床前惊喜的家属似的。
院里立在群花前的两人一起回身抬头看她。
“那你怎么还待在那儿?”老太太声音很奇怪。
祝猗说:“不待这儿,我去哪儿?”
老太太梗了一下:“你……你自己有房间啊?”
祝猗想也没想:“干嘛我一定要一个人呆着,唐灼的房间我有什么不能来的?”
这话越来越奇怪了,一旁的刘姨已经捂着脸不想听,可是老太太已然被带偏。
老太太脱口而出:“青天白日的……”
祝猗犀利地应声反问:“那我月黑风高时来?”
老太太突然反应过来这糟糕的对话,若无其事地往旁边一瞥,刘姨满面的惨不忍睹。
老太太仰首狠狠瞪了一眼,也没管距离这么高,祝猗能不能看见,背着手快步进屋。
瞧起来背影很有些狼狈。
刘姨倒是很从容,看着也陷入沉默的祝猗摇摇头,兀自低头笑了一下,转身寻老太太去了。
祝猗扶着栏杆对着空空荡荡的院子看了一会儿,转头向身后的唐灼。
她也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正靠着桌子。方才骤闻那对话时,她差点从桌上滑下来。
祝猗与唐灼对视,半晌道:“你说……老太太这么讲的意思,是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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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rac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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