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猗说:“也许是种的药材。”
唐灼疑惑地看她:“嗯?”
“天麻、猪苓这些中药材,我猜的。”祝猗低头用鞋尖踢了踢遗弃在草丛中的不明人工物体,“中药材经济价值很高的,只是这儿看不出之前的种植模式,具体怎么栽种那些作物我也不太清楚。”
唐灼也不失望,只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看着好荒凉,不像在秦岭了。”
“使用又被遗弃后的土地经常就是这样的。”祝猗说。
唐灼偏头看她,想了一会儿:“你是研究什么的?”
“研究”这个词让祝猗一时间有点悚然。
“不敢不敢,抬咖了抬咖了,搞生物的,蛋白那些东西。”祝猗说。
唐灼恍然大悟:“天坑啊。”
祝猗没忍住:“……其实艺术也是天坑吧。”
唐灼笑了一会儿。
“那这里除了种植药材,还会种些什么啊?”唐灼问。
“玉米、土豆,还有魔芋和一些高山蔬菜,这边各种菌菇木耳也很多。”
祝猗给她比划了一下大小:“咱们厨房网球这么大的土豆都是当地的,这边的土豆都比较小,还有咱们经过的时候不是有玉米林吗?上次去旬阳旧街那一墙一墙挂的都是玉米。”
唐灼听着她说话,一边慢走一边点头:“确实哦,好像中药材听起来就是更有‘钱’途一点。”
她在“钱”字重读。
祝猗想了想:“还真不知道如果只是种植的话,对普通农户来说哪个更赚钱。中药材人工培育要技术的,一家一户才能培育多少啊?一般也是这边的公司大规模培育,当地有好几家公司呢。”
唐灼若有所思。
祝猗侧头看看唐灼,她还有听的兴致,于是继续说道:"而且,我记得天麻这些有轮作障碍,意思是在这一片土地栽种两年后产量就会骤降,再之后甚至会种不出来,所以只能种一片、抛一片。"
唐灼“啊”了一声:“没有什么改良方法吗?比如种几年,休耕几年这样。”
“我听说是没有的,最后只能选择抛荒。”祝猗说。
唐灼一时有些沉默,只是跟着祝猗往前走。
四下无风,鸟虫似乎也被杲杲夏日照得无精打采,只有湿热的草木腥香在熏蒸,似乎还能听到簌簌蒸汽的声音。
再仔细侧耳一听,其实是远处的流淌的水声。
唐灼被照得晃眼,眯着眼拽起自己的兜帽,用了扯了几次都没法让兜帽为自己的眼睛挡住阳光。
祝猗侧头看了她一眼,取下自己的帽子给她戴上。
唐灼连忙扶住帽子,收了收脑后的长度,从帽檐下抬眼瞧她。
“谢谢你哦。”她没客气。
祝猗反手从背包里翻了翻,摸出一个墨镜给自己戴上,又向后给背包拉上拉链。
她全程只是单手,另一只一直在挽着唐灼。
唐灼探头瞧了瞧背包,拉链被拉得严严实实。
她叹为观止:“就这样易如反掌。”
祝猗失笑。
虽然是无人管的抛荒地,土地不似林间那样松软湿滑,但也有难走的地方。曾经堆起的土埂没有被铲平,旁边却都是密密麻麻的植丛秸秆,在烈日下无所畏惧地竖着半枯不枯的叶子。
唐灼从旁边换到祝猗的身后,就像上次徒步那样,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些尖的、干的、毛刺的叶秆擦过衣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埋头在丛中的飞虫惊得跳起来,没头没脑地在空中转圈,茫然地跟着两人飞一阵,又恍然大悟地落下去。
唐灼只认出来了一只熊蜂蝇,蜜糖一样的颜色在闪光,背上的长毛像是一件貂皮大衣,看着都替它热。
唐灼“噢”了一声,祝猗回头,也注意到那只悬停的雄峰。
祝猗以为她是在害怕:“不用管它。”
“我是看它长得毛毛的,感觉好像特别热,黑亮黑亮的脑袋反着光。”唐灼说。
“采粉的熊蜂体温会升高,这样晴的天说不定它真会觉得热。”祝猗笑了一会儿,“这里的虫蝇都比城市里的看起来干净很多,就算是苍蝇看起来都五光十色眉清目秀的。”
唐灼被逗笑了:“说得苍蝇听起来像LED灯牌。”
祝猗反思了两秒:“离我的语文最巅峰距离太久,遣词造句的能力退化了。”
唐灼立刻安抚:“没有啦,用词更可爱更专业。”
她说但祝猗不敢听,只好捂着脸往前走,一边朝后摆手。
唐灼跟在她身后,科科科地笑,像小动物式的。
越往林下走植被越茂密,于是唐灼也离祝猗越来越近。到后面祝猗要向两边分开秸秆,才能避免被花叶扑脸。
唐灼左右晃着脑袋避飞起的虫蝇,一边注视祝猗。
她忽然想起了摩西分海的传说。
林下要凉快许多。
唐灼吁了口气,站在树荫里摘下棒球帽扇了扇风,也对着祝猗扇了扇,然后长久地望着荒地。
祝猗也跟着她对着前方发了一会儿呆,实在太无聊,目光又落定在唐灼侧脸。
唐灼回神一转头,就对上了祝猗好像在放空的目光。
“这么看有点荒凉。”唐灼为自己解释了一下。
祝猗的视线又落回前方,试图追上青年艺术家的思路。
“秋冬的寂静总是因为万物凋零,但有时在下雪天,倒有点静谧的感觉,四处晶莹洁白,不知天上人间。”
万籁寂静中,唐灼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夏日这样烁玉流金的热,炙烤得睁不开眼,上下无声,仔细一咂摸,反而叫人无端恐惧。”
祝猗能理解唐灼的意思,但感受更多的好像是美感。
她听唐灼的描述感觉很美。
她也这么说了,唐灼就笑:“是,是美的。”但停了一会儿又说,“只是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她注视着那些被人遗弃的东西,阳光灼烧着它们,像是要将之焚烧在这一片黄绿色里。
祝猗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上前与她接吻,另一手从她手里拿起帽子遮在树荫泄下的光斑,然后十指相扣。
没有风,没有云,天地俱静,只有光在背后秸秆花叶上流转。
闷腾的暑天叫人呼吸得更困难了。
半晌唐灼抵着祝猗向后退了一步,一下子踩进有些深的树坑里,被祝猗赶忙扶住。
唐灼一边笑,一边抓着祝猗的手不放。
“你在想什么,”她问,“你刚才在想我什么?”
“我在猜你是不是在共情,但我放弃了。”祝猗说。
唐灼问为什么。
祝猗用指腹摸了描摹了一下唐灼的唇形,带笑看着她没说话。
唐灼懵懵地看她数秒,恍然大悟。
“因为看到而共情的话,我只会有一点点感觉。”唐灼比了一个很短的手势,“但是听你说到关于种植的那些,我的共情就‘嘭’的一下,变得很大。”
唐灼拥抱了一下虚空。
祝猗用有点惊叹的目光看她。
唐灼没有祝猗那样从容,被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一边笑一边伸手遮了一下她的视线。
“别看了,缪斯小姐。”唐灼说。
祝猗因这个称呼忽然一悸。
她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拖长音调朝唐灼确认:“真的是你的缪斯吗?reaaally?”
唐灼点头。
祝猗想起那天和刘姨说过的话。
刘贻温说,不要盲目地爱上艺术家。
唐灼会像毕加索那样,在感情中所获得的灵感枯竭后,对缪斯的情与爱也随之消失吗?
方才唐灼有些哀伤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
祝猗想,她无法不爱上这样的唐灼。
“那我希望我的保质期久一点。”祝猗说。
唐灼说:“一定是长长久久的。”
祝猗:“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缪斯是很难当的。你知道吗?”唐灼用手背蹭着祝猗有些热的面颊,“我许愿好久啦。现在我要说,‘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她轻快的口吻像一个许诺南瓜车水晶鞋的小女孩。
这是告白吗?
这简直就像委婉的告白啊。
祝猗被她弄得发痒,忽然一转头,在来不及收回的手背上一啄。
唐灼一边笑一边嗔:“讨厌,我说认真的。”
祝猗明知故问:“什么是认真的?”
只要你再邀请我一次,我就告诉你,我要长久地答应你。
祝猗不想再借着歌词告诉她,“我爱上你很久了”。
唐灼说:“对你的表白是认真的。”
她玻璃珠似的眼睛盯着祝猗。
“请问祝猗女士可以做我长长久久的缪斯吗?”
祝猗预想中自己应该是严肃的,但她没有。
她在笑,被树荫遮去的阳光好像一下子狠狠融进了她的骨血里,灿烂得不像话。
“梦寐以求。”祝猗说,“我期待好久了。”
唐灼问:“不用思考吗?”她迟疑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可以给你一天,嗯,或者一小时犹豫撤回的时间。”
“我早就在思考了。从第一面开始就在思考,潜意识的,有意识的,这些都有。甚至我也尝试冷静了,但也没能忍过一天。”
说到这儿,祝猗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今天你叫我,我也不想一直只能夜半探门,总让我觉得一到白天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她在唐灼目光里说:“我也期望我们不止这个夏天。”
改文改迟了私密马赛[合十]
正式表白了!后面再甜几章期望一下未来,这本小甜饼大概就能完结了[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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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character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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