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灵玲乐不可支地仍然在群里发着消息,转发了几个比较火的平台内容,甜瓜还没起床,群里只有于修懒懒地回了几个表情包。
池夜雨看着群里沸腾的欢呼和网络上不断发酵的热度,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句附和,嘴角却抿成一条直线。
时漱雪抬眼看向她,察觉到她的异样。
“你不高兴?”时漱雪合上书,直接问道。
池夜雨放下手机,侧身想抱住时漱雪,被她无情地推开,便将下巴搭在高中生的肩膀上,说:“没有,我应该挺开心的。时羡鱼的那首歌火了。”
“火了?”时漱雪有点意外,拿过她的手机,垂眸滑动屏幕,看到网上的热搜和一条条评论,肩线不自然地绷紧。
她问池夜雨:“这是好事吗?”
池夜雨问:“你觉得呢?”
时漱雪摇了摇头,她觉得未必。不知为何,看到时羡鱼的名字出现在公众面前,她的歌曲被众人知晓,心中总是盘绕着一股隐隐的不安。
池夜雨看到她的表情,挑了挑眉:“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觉得你妈妈的歌不值得这么高的热度吗?”
“不是这回事……”
池夜雨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积雪压弯的树枝。这种火,她并不陌生,带着资本嗅到商机的饥渴味道。
时羡鱼和她的乐队,生前无人问津,在沉寂十数年后,突然被媒体和乐评人冠以“被时代低估的传奇”、“女性摇滚的先声”等宏大头衔。
果不其然,伴随着这些关注度,随之而来的是时羡鱼生前那些私密被媒体挖掘了出来,之后几日的发酵中,以她的微博日记为线索,她的死亡、她的抑郁、她对音乐与生活的撕裂感,被无情地消费,包装成一个个博人眼球的故事。
资本和机会接踵而至。
音乐节、商业合作、专访邀请……雪花般飞向池夜雨现在的乐队,甚至有人试图联系时羡鱼乐队早已散落各方的旧成员,想要拼凑一场纪念演出。
池夜雨跟群里的乐队成员联络,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们不再公开演唱《粉雪》了。另外,所有以纪念时羡鱼为噱头的商业合作和音乐节,我个人拒绝参加。”
语音里,另外三人沉默了片刻。于修轻笑一声:“行。”
“没问题,我也拒绝参加。”黎灵玲跟着道。
甜瓜说:“我本来也不想被太多人关注。”
池夜雨“嗯”了一声,她们都无需自己的过多解释。她想起时羡鱼曾经跟她谈过的话,以前在乐队里时,时羡鱼有过一次走红的机会,然而她选择了保留个性,放弃了那次机会。她并没有得到队员的理解,只能任由痛苦滋生蔓延。
如今,这痛苦正被当成最时髦的装饰品,挂在流量的橱窗里展览,她不会允许自己死后成为人们的消费品。
周一,池夜雨去送时漱雪上学。她第n次提议时漱雪办个走读,晚上就近住在别墅这边。
时漱雪不同意,仍然坚持要寄宿。
车停到校门不远处,池夜雨无可奈何地看向时漱雪,帮她解开安全带:“你怎么和时羡鱼一样固执。”
时漱雪绷着小脸,眼神像是在瞪人。
“好吧好吧,放心上学去吧,我会照顾好外婆的。”池夜雨拍拍她的脑袋,心想又该一周见不着人了。
她回到公司,在办公室忙了一整天,下午临近下班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预订了一家甜品店的小蛋糕,在回家的路上顺道去取。
这家店铺是秘书推荐的,池夜雨吃过一次,对招牌的甜点印象不错。扫见橱窗有展示生日蛋糕的款式,联想到时漱雪快要过生日了,于是问店员:“你们这儿能做不甜的蛋糕吗?”
“不甜的蛋糕?”店员愣了下,笑道:“您是想给家里人订吧?我们可以做定制减糖款,糖量能减到平时的三成,吃着基本不腻。不过说实话,蛋糕的面糊和奶油里多少得带点糖,不然口感会发柴,奶油也撑不起形状。您是家里有老人不喜欢太甜的吗?”
池夜雨说:“是的,我家有个在旁边高中上学的老人。”
与此同时,时漱雪在食堂里打了个喷嚏。
她们高中食堂的座位不多,中午往往需要拼桌吃饭。好巧不巧,时漱雪的对面坐着的正好是她们班的班长。
词承的桌子上摊着一本巴掌大小的速记本,吃几口时不时埋头看几眼。时漱雪也沉默吃饭,她们这桌在嘈杂的食堂环境中显得格外安静。
前边那桌在聊前尖叫金鱼乐队的成员,词承抬头去看,似是有些分神,视线不由失焦在半空。时漱雪瞥了她一眼,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禁开口道:“喂,你数学那么好,为什么要选全文?”
“我化学成绩不好,老师找我谈话,说我的成绩放理科生里边只能算是优秀,但冲不上顶尖。靠数学和英语成绩,选文科能去更好的学校。”时漱雪咽下口中的食物,筷子平放在餐盘上:“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学文更轻松。”
词承合上速记本,“啧”了一声,直视着她,像是在隐忍着恼火瞪人。
时漱雪无视她的情绪变化,问:“那你为什么选文科?你理科更好吧?”
“你知道?”词承道。
时漱雪理所当然地说:“分科前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么?”
“你还能记住这个?我还以为大学神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词承扯了扯嘴角。
时漱雪平静道:“我又不是瞎子。”
她并不真的在乎词承选科的原因,端起盘子去回收处,离开食堂回宿舍的路上找了片树林,掏出手机看池夜雨给她发来的消息。
【池夜雨】:下课了吗?中午吃的什么?要不要我托人给你送点好吃的?
【池夜雨】:周四晚上我来接你。
时漱雪先是拒绝了她送饭的提议,而后告诉她自己周四晚上有晚自习的事实。
【池夜雨】:我帮你请假。
自从上次被叫家长以后,池夜雨加上了她们班主任的联系方式,还顺带进了班级微信群,装得像个真正的家长。
时漱雪戳开日历,想看看周四有什么特别的,看到日期才意识到,周四是自己的生日。她没跟池夜雨提过具体的出生日期,但想来池夜雨得到自己相关的信息不难。
于是她干脆地回了个“好”。
时漱雪的生日在十一月底,傍晚池夜雨去接她时,她正在校门口的路旁买烤红薯。见池夜雨的车停下,她拎着红薯走了过去,拉开车门,钻进去坐好。
“今天处理了点事情,来晚了。”池夜雨解释道,侧眸,注意到时漱雪递过来的袋子,眨了下猫眼:“给我买的?”
时漱雪:“嗯。”
池夜雨笑逐颜开,揉揉她的脑袋瓜,后者快速躲开,朝她手一伸:“充电器。”
“手机没电啦?”池夜雨给她充上,问:“充电宝容量不够吗?”
她系好安全带,颔首:“充电宝没充好。”
她们学校一直不让带电子产品,宿舍的插座都被堵得死死的,想充电只能带个充电宝。池夜雨觉得她条件太艰苦了,没忍住,还是说:“你走读吧,我现在就跟你们班主任说。”
“回去要很远,太浪费时间了。”时漱雪摇了摇头。
池夜雨说:“你住我那儿。”
“我不想。”时漱雪说。
池夜雨一点点皱起眉毛,手指尖点着方向盘:“为什么?是觉得不自在吗?我说过很多遍了,没必要跟我客气,时羡鱼把你拜托给我——”
时漱雪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您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时羡鱼的托付。你们过去一起经历了很多,感情非常深厚,但我不想这么麻烦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说您对我的好全是因为‘要照顾好她的女儿’,我不可能自在。”
汽车上的小金鱼在晃动,她垂了垂眼,目光落在自己交握的指尖上。
如果她不是时羡鱼的女儿,没有这张和她七八成相似的容貌,池夜雨还会这般关心她、在意她么?
池夜雨安静了一会儿,开着开着突然把车停在路边,旋身看向副驾上的小孩,盯着她下垂的睫毛,问:“你觉得我对你好全是因为时羡鱼的托付吗?她哪来那么大的脸命令我做这么多事?”
“难道不是吗?”时漱雪反问。
“就不能是我人好吗?我人美心善,你乖巧讨喜,我看你喜欢就愿意对你好,你想怎么花我的钱就怎么花,怎么舒服怎么来,跑我排练室里放鞭炮都没关系。”
时漱雪的嘴角抽了下,手指颤了颤:“您——”
“烦死了烦死了,以后不要跟我用‘您’了。”池夜雨闹脾气:“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大点儿的小孩脑子里装了什么,网上不都说你们是被短视频毁掉的一代吗?你这么礼貌刺我呢。”
时漱雪怔忪,不是她一直默认自己这么称呼的么?她之前明明表现得很受用。
汽车重新行驶,池夜雨大发慈悲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可不是来接你回来吵架的。许个愿望,我都满足你。”
“我还是想住学校。”时漱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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