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夜雨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你换个愿望呢?”
“就这个。”时漱雪说。
池夜雨不甘地妥协:“好吧,勉强批准了。你要是以后不想住校了,随时跟我说。再提个别的愿望。”
“不是一个么?”
“这个太小了,不能凑数。”池夜雨说。
时漱雪想了想,说:“那你教我一种乐器吧。”
池夜雨没想到她提这个要求,她以为时漱雪对音乐不感冒,最近能做到不反感就挺不错的了,怎么主动提出要学了?
“想学什么?我什么都能教。”池夜雨翘了翘嘴角。
时漱雪看她的反应忽然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的不好意思,低声说:“就架子鼓吧。”
“没问题。”池夜雨愉快道,眼尾弯着完美的弧度。
时漱雪想到了一个很俗气的比喻,她笑起来的眼睛就像是天上的一弯月牙。
回家前,池夜雨神神秘秘地瞧了时漱雪一眼。时漱雪心感不妙,暗暗做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进到玄关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四周环绕着的彩灯不停闪烁,彩色气球挤满了整个客厅的天花板,亮晶晶的各色拉花从吊灯垂落到地板,最夸张的是横贯客厅的红色横幅,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黄色大字写着:“热烈庆祝时漱雪小朋友来到世界整16年!”
空气里飘着奶油香,茶几上摆着蛋糕和大大小小的礼物盒,而池夜雨举起个派对喇叭,朝呆呆站着的时漱雪吹了一声:“叭——”
“……这是在做什么?”时漱雪缓慢地开口问道,似是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景象。
池夜雨从旁边的窗帘后推出一个自己的等身立牌,看上去像是从乐队合照里抠出来的,比本人更要抽象得多。
“这是我们给你办的生日派对!怎么样,惊喜不惊喜?”
时漱雪费解地问:“我、们?”
池夜雨继续从窗帘后边抽出立牌,一个池夜雨、两个池夜雨、三个池夜雨……她们很快包围住了时漱雪,六张如出一辙的笑脸朝着站在中央的高中生,时漱雪的神色难以维持端庄,瞳孔不断收缩。
偏偏搬出六个自己的池夜雨还不觉得异样,期待满满地问:“怎么样,喜欢吗?我筹划这个生日派对很久了,但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它们不会说话,就不会吵到你,但又能让我们家里显得很热闹。”
她拨开其中一个池夜雨,挤到时漱雪旁边,以为能看到时漱雪感动的表情,没料到时漱雪的双眼紧闭,拳头攥得死死的,像是在忍耐什么。
“别哭,我在录像呢,以后再看回放我该笑话你了。”池夜雨弯腰拍拍她的肩,不由放柔了声线说。
时漱雪不想哭,时漱雪只想把她和她的那六个破立牌一块丢出去。
她一忍再忍,终于睁开眼睛,瞥见池夜雨毫无边界感的大脸,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没想哭。您,你快把录像关了。”
“我不要。”
时漱雪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后展开双臂的池夜雨立牌上,她钻出立牌们的包围圈,找到立着的摄像机,赶紧关上。
池夜雨居然没阻止,把她拉到堆满礼物的茶几上,说:“拆一个?”
时漱雪看着满桌形状各异的盒子,沉默一瞬,问:“拆哪个?”
“都是你的,早晚得拆,你看着呗。”池夜雨说。
时漱雪拆了个最小的,里边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首饰盒,打开后,静静躺着一条精致的银色吊坠,在这种诡异的光线下都能看出这东西的不菲价值。
“喜欢吗?戴上试试?”
时漱雪在颈前比了比,链条很细,她试了下没戴上,池夜雨从她手中接过,撩开她的头发,在背后帮她系上。
凉凉的,有点痒。
池夜雨将她整个转过来,面朝着自己,认认真真打量着,点头道:“好看,送你了。”
时漱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它,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斜斜看向地面:“……谢谢。”
“不客气。”池夜雨说。
晚餐后是惯例的蛋糕环节,插蜡烛和许愿。池夜雨帮她点燃蜡烛,扣上生日皇冠,说:“许个愿吧。”
从小到大,时漱雪没有过正儿八经过生日的经历,但这样的流程她在电视上没少见过,她感觉有点土,又没什么意义,定定地看了池夜雨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眼睛。
真的要许愿望么?许个什么愿望呢?反正也是骗小孩的东西吧,根本不会起效果。
脑海里是闭眼前看到的暗蓝光线下的池夜雨的脸,有七个,耳畔又响起池夜雨的声音:“说出来也没关系,我会帮你实现。”
时漱雪被她烦得脑子里想不出愿望来,想睁开眼瞪她,却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罩在了眼前。
是池夜雨的手心。她的话里噙着笑意:“没许完愿望之前不许睁眼。”
时漱雪沉默了两秒,摸上她的手背,说:“许完了。”
池夜雨放下手,她便略微俯身吹灭蜡烛。
“许的什么?”
时漱雪问:“说出来不是就不灵了么?”
“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实现。”池夜雨煞有其事道。
时漱雪一点也不肯透露:“不要。”
“和谁有关吗?外婆?还是小雪你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还是想做什么事情?”
池夜雨锲而不舍,连猜了好几个,时漱雪坚决不说,拿过餐刀切蛋糕,先分给池夜雨一大块,堵住她的嘴。
池夜雨接过蛋糕,还要问,桌上倒扣着的手机忽震动了起来。她单手拿起手机,挂断电话。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一遍。
手机的幽幽蓝光映得她眼神冰凉,轻轻放下餐盘,她站起身去接电话,临走前跟时漱雪弯眸笑了下:“我一会儿回来,你慢慢吃。”
时漱雪吃了颗蛋糕上的蓝莓,扭头望向池夜雨的背影,灯光朦胧,池夜雨的身影和被推到楼梯口的笑颜立牌有一瞬间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涌上一股不安。
池夜雨走进书房,脸上的笑意在门关上的瞬间便消散无踪。手机屏幕再次固执地亮起,她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开口。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奈:“池总,情况不乐观。星龙娱乐那边……准备得非常充分。”
书桌上,摊开着几张打印出来的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律师函的副本,要求她立即停止使用尖叫金鱼乐队名称及歌曲《粉雪湮没了秋千》等作品的商业演出权,落款是星龙娱乐,盖着鲜红的公章。
“对方早有准备。”池夜雨面无表情地拉开抽屉,捏着纸张的手指泛白。
“我托人查了内幕,对方动用了工商系统的关系,注册流程在表面上完全合规,这意味着我们很难从程序上找到破绽。”电话对面的声音继续传来。
何止是程序,星龙娱乐早早布下了这个局,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席卷而来。他们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时羡鱼的造神戏码,网络上突然涌现出大量未公开的时羡鱼日记,用矫揉造作的笔触刻意强化她的抑郁倾向,将她塑造成一个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天才。
那些被断章取义亦或者是凭空捏造的句子,配上煽情的解读,迅速在社交平台蔓延,话题越炒越热,人们对于她的死亡和最后之作满是唏嘘和赞美。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端本就扰得池夜雨头大不已,今天没想到冒出一把刀子,来自远在海外的前乐队成员,时漱雪的生父阿远。
那个男人抛下时羡鱼后在海外迅速订婚生子,借妻子家庭的助力成立公司,如今公司经营不善,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出卖时羡鱼的**来换取关注和流量。
视频中,他接受了某家自媒体的采访,声情并茂地回忆道:“她写那首歌时就已经疯了,歌词里全是求救信号,眼神都是空的,可惜当时没人听懂,连我也,唉……”
光是看着屏幕上的那张矫情的胡子脸,池夜雨就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而互联网上的舆论反而倒打一耙,矛头一律指向乐队的现成员,尤其是如今的队长池夜雨头上。星龙娱乐雇佣的水军这几日开始集中火力,到处散布池夜雨是在消费逝者,违背了时羡鱼生前的意愿等言论。
他们巧妙地利用公众对逝者的同情,将池夜雨逼入不义的道德洼地。
书房外,隐约能听到客厅电视微弱的声响,时漱雪大概是嫌无聊,把电视打开了。池夜雨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所谓监护人,可不只是管管衣食住行那么简单,她是成年人,时漱雪涉世未深,在这种时候,她更应该保护好时漱雪生活的安宁,绝不能让网上的风**及到时漱雪。
她不由有些后悔那日的草率,忘记了定期直播的惯例,将时漱雪的脸暴露在镜头之下,之后还将错就错介绍给了观众。
挂断电话后,池夜雨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通讯录里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名字上。实在不行,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尽管那意味着要踏入另一个她一直试图远离的圈子。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驱散脸上的阴霾,推开书房门走了出去。客厅里,时漱雪正小口吃着蛋糕,听到动静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眼睛望过来,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探寻。
“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时漱雪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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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所谓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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