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刎了再睁眼就回到过去,其实是很离谱的一件事。
可是离谱的背后,是荒诞。
尤其这个过去和他的过去完全不同时,扶苏就有种他在做梦的感觉。
梦里他和兄弟姊妹们相处和睦,父亲勤于政务,偶尔也愿意解答他的疑问,最受宠的幼弟尽管惫懒也陪着他看百家典籍,而不是故意到处捣乱。
扶苏不想追究这些是真是假。
也许都是真的呢。也许这世上就是有一个扶苏,哪怕在光怪陆离的缤纷世界,也过得很好呢。
真实和虚假的边界又在哪里?
我现在看到的,秦帝国二世而亡,又是什么?
月神见扶苏没反应,也不好奇他想些什么了——她来见扶苏是有任务的。
在水镜放映结束后月神手印变换,水镜画面消失同时快速结冰。
水镜成了冰镜,顷刻间碎裂作千万片薄冰,朝扶苏冲来。
而扶苏……他仿佛恍然间进入了很玄妙的境界,眼前朝他攻击而来的薄冰速度变慢,轨迹清晰可见。
“[白水鉴心]”
扶苏身前凭空出现水流,盘旋着挡住了薄冰。
月神被薄纱遮住的双目微微睁大。
长公子不是一直不愿多修炼阴阳术么?
长公子扶苏其实也很懵,阴阳术学了还能自觉护主么?
月神不知何故,倏忽笑了,扶苏以为她要放大招,结果人却消失了。
消失了……?
雾气消散,闪烁星光点点的琉璃长道也变成青砖宫道,只有他自己,和身前还柔柔裹着薄冰的水流停在原地。
扶苏惊疑不定,几番纠结尝试控制眼前这水流——他真的不想试,毕竟凡是和阴阳家沾边的一切都在试图打碎他的认知再重建。
我就试试,不行就算。
也许抱着“试试就逝世”的心态真不吉利,长公子出师不利,手刚碰上水流就被冻了个结实。
总觉得不太对劲。
扶苏慢慢蜷着身体蹲下去,身体像是掉进了冰窖,而且不但冷,还很疼。
扶苏还觉得这疼痛很不讲理,杀人不过头点地,钝刀子割肉麻烦也就罢了,怎么还跟钉子似的,不停歇地往全身穴位钉呢?
但是没有关系,扶苏也是上过战场的大秦勇士,不过区区疼痛,他可以忍。
然后扶苏为自己怎么回住所犯了难。
在扶苏的住所甘泉宫里,住着一群全咸阳宫最被羡慕的宫人。
他们勤劳能干,幽默风趣,偶尔有闲工夫了,也会力所能及帮帮别宫的宫人。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每个人都可以读书识字!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因为他们有个好主子——长公子扶苏殿下!
而今天,是他们的“受难日”。
侍者无患,宫女菱余相视一眼,深感疲惫。
年仅三岁多一点的胡亥公子,是咸阳宫一霸,出了名的难伺候。最开始小公子刚搬过来和长公子同住时,众宫人也是心怀忐忑生怕小公子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经过观察,众宫人发现小公子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除了喜欢经常性独处,也是和长公子高度相似的经典款大秦公子。
不过现在想起来,很难说当时小公子是不是在故意装乖讨巧,毕竟正常谁会想到让侍者和宫女互换衣服呢?
司南勺在地上转动,数圈后勺柄指向了无患。
无患:……
胡亥靠着门坐在地上,旁边是靠坐在软枕堆里困觉的婴儿期嬴天明,当然了,婴儿可以忽略不计。胡亥打个哈欠,道:“谁跟他一组啊?梳妆吧。”
宫女版无患,欲哭无泪地把头发交给了侍者版菱余。
菱余则兴高采烈,哪个女人会放过让自己开心的机会?反正她不会。
梳好发髻,再让位给宫女版的侍者们涂好胭脂,阴间风·宫女服·无患闪亮登场。
宫人们互换衣物、发型,唯独妆容丑得一山比一山高,而胡亥躺地板上笑得满地打滚,更小的那个睡得天昏地暗。
这就是扶苏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回到甘泉宫后,看得眼疼胃也疼的一幕。
“拜见长公子——”×n
宫人们哗啦啦跪下,因为玩闹半日所以站位也乱七八糟,毫无美感。
扶苏捂住眼睛,过了好久才说放下手疲惫说道:“你们先下去收拾罢,然后再准备膳食和热汤,孤乏了,想歇着。”
好疼好疼好疼——,要赶紧去书房。
“大哥~,你总算回来啦!”
胡亥扑过来抱住扶苏,自然地撒娇。
扶苏蹲下来摸摸弟弟脑袋:“亥儿好乖,大哥今日睡书房,亥儿和天明一起用膳、沐浴和睡觉好吗?”
“大哥不陪我们吗?”
扶苏提起嘴角:“大哥想自己待一晚,就一晚。”
胡亥瘪嘴,委委屈屈:“那好叭。”
进了书房,挥退所有宫人的扶苏终于能卸下他的伪装,疼得蜷缩着躺在地上。
浑身又冷又疼,到现在了也没个停的时候,扶苏怀疑这是要把他活活疼死的节奏。
扶苏熬了有半刻钟,才适应了这阵痛。他费劲爬起来,一点点挪去书架的方向。
疼痛是在见过月神后才开始的,难保不是月神动了什么手脚。她是阴阳家的,必须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仔细想来,那时候的水流是怎么回事?记得在将闾那里时,是需要双手结印才能使用的,为何面对月神就成了召唤形式?言灵吗?
探手够到书架,扶苏突然笑了,他居然也开始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若真有这些东西,也许父王这辈子真能求长生不老,那他也不必同父王争吵了。
可是说到底,这个世界简直离谱到不合理!谁家学说研究到最后会发展成武学啊!阴阳家的更是可以说是神学了,可这些东西都是谁在信啊?!
扶苏费劲巴拉开始找书,他决定了,以后说什么也要劝服父王废了这阴阳家!
《尚书·尧典》,儒家的,不对。
《墨子·非攻》,墨家的,不对。
《庄子·逍遥游》,道家的,不对。
等下,道家?
扶苏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门外却传来无患的通报:“殿下,热汤已备好,小公子叫奴才来请您过去沐浴。”
本来想推脱的扶苏顿时顾不上疼痛,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打开书房门,用他惯常的笑容说道:“孤不是让亥儿自己沐浴吗?”
无患:“是这样没错,可小公子用膳时情绪不佳,连带着胃口也不好。奴才们在他跟前提了您一嘴,就……”
话说到这里,扶苏当然也明白胡亥是在故意磨着他,无奈也只好去了。
为分散注意力,扶苏一会儿想着道家相关,一会儿又想着上辈子的胡亥粘不粘人。
胡亥:“大哥你终于来了!就知道你舍不得亥儿(????-)?!”
等快到地方,扶苏再次被胡亥抱住时他想,胡亥的确是粘人的。只是在上辈子,胡亥粘着的是父王。
胡亥欢快地拉扶苏进了浴房,叽叽喳喳说:“天明弟弟成天睡觉,进了水盆以后倒是清醒。不过他的乳母说他也不能总泡着,我就干脆让乳母给他擦干净带下去哄睡了。”
扶苏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夸赞:“亥儿好细心,以后也会是个好哥哥呢。”
然而胡亥听了,却仅仅盯着扶苏的脸不说话。
兄弟俩分开进了汤池,后面整个沐浴时间里,互相没再有过交流。期间扶苏是庆幸的,毕竟他此刻实在是没有多少精力去应对幼弟。
扶苏神游天外,想起那卷《逍遥游》。
若此方世界的诸子百家,都时将学说研究到了武学自成一派的程度,那他们研究的依据呢?先贤典籍?
可是为什么?
扶苏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上辈子他的认知来说,诸子百家的每一位开创者都是不希望人世充满战火的贤者。
现在可好,传世学说改头换面成了人间杀器。
扶苏摸上自己胳膊,只觉鸡皮疙瘩起一身。
想完这个,扶苏又发愁:也不知这小细胳膊能抗住多少伤。说不准以后真的上了战场,自己苦练肉身,对面却做法请神。
扶苏几乎要哀叹出声:原来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闯入诸神斗法吗?
“殿下”,扶苏回神,是宫女菱余满面担忧的脸,她挥退其他人低声说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奴总觉着,您的头发被人取了一缕。”
头发?
扶苏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月神那些围着他站了一圈的虚影。
……不会吧?
扶苏简直要窒息了。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轻易不会动头发,规矩是一方面,迷信又是另一方面。上辈子的不好说,可这里是真有乱七八糟的邪术……扶苏已经能料想到会有多大恶果。
“别担心,不过几根头发。”
恶果是以后的事,要是不安抚好菱余,麻烦很快就会到来。
“可殿下……”
“莫怕,孤是不会有事的,真有事,嬴秦先祖会庇佑孤。”
“是。”
菱余心底的忧心被压住,同时她也很惭愧:身为一个成人,却要依靠还年少的小主人来安抚。
“东皇阁下,任务完成了。”
罗生堂内,月神来到东皇太一面前,恭敬递上一方折叠好的手帕。
东皇从宽大的披风中探手一勾,手帕内的一缕发丝飘了起来,顺着无形力道来到他被黑色布料包裹的掌心。
那正是月神从扶苏那里取来的头发。
东皇太一细细端详,月神说道:“东皇阁下,要开始仪式么?”
“你先去星魂那里,本尊随后便到。”
月神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甘泉宫——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无患领着两名侍者通报后进入浴房,对正在更衣的扶苏道:“殿下,方才织造坊的公孙掌事过来了一趟,送来三件她亲手做的衣裳。天明公子的那件是一条包被,奴才已经另外叫人送去了。”
扶苏:“不错,拿过来。”
无患侧身让道,方便两名侍者捧着托盘上前,托盘上一大一小两件玄鸟纹外袍各自整齐叠放,叫扶苏瞧得清楚。
外袍用料是玄色锦缎,玄鸟暗纹栩栩如生,细看之下,还能看出用秦国文字书写的“秦”字。
“公孙掌事,只送了这两件?”
无患笑:“这倒不是,奴才听公孙掌事说,是每位公子公主都有一件,但唯独您与小公子的,她特意找王上讨了一样材料缝进去。这材料啊,您猜猜?”
等无患说完,扶苏早已衣衫齐整:“孤猜不着,直说。”
无患笑容更大:“是王上的头发!”
扶苏:?
菱余轻叱:“无患,你乱说什么话!”
“这可不是”,无患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说道:“公孙掌事说了,在她家乡,有将父母头发缝进子女衣物中,为之祈求平安的习俗。天明公子的那条包被,掌事也缝了她的头发进去。”
胡亥就在这时打着哈欠过来,贴在扶苏身上:“真麻烦,公孙娘娘怎么不把弟弟接走放身边,岂不是更放心?”
扶苏点他脑门:“莫要乱说,公孙掌事也是要忙大事的人,顾不上天明也是常理。”
胡亥蔫巴巴“哦”了一声,转而又开始磨人了:“大哥陪我睡,我可以陪大哥睡书房。”
扶·还想去书房看书·苏:……大可不必。
——阴阳家——
月神推开大门,进入密室,里面的人已经齐了。
金部长老云中君,共同担任木部少司命的双生姐妹,同样共同担任水部长老的娥皇与女英,火部长老大司命,以及土部长老舜君。
五部长老见到月神,各自行礼,脚下所站方位也不曾变。
而他们的站位连起来,刚好将一人围在正中央,只是这人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还是个小孩子,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一张玄冰榻上安静到呼吸几不可闻。
这就是星魂——好吧他还不是星魂,至少在月神看来还不是。
月神步态优雅,刻意经过昏迷之人走到她的位置。
正在这时,东皇太一也来到了密室。
——嬴华嫚住所 坤灵宫——
夜已深,宫女来到公主身边,再次提起梳洗沐浴之事。
奈何嬴华嫚抱着铜镜不撒手,自我欣赏了一晚上都不嫌腻的。
没有办法,宫女只好退下。
最后,结伴而来的嬴玉嫚,嬴昀嫚和嬴朝嫚,三个女孩一起拉走了梳妆台前的嬴华嫚。
问及出门做甚?
女孩儿们笑着说今晚有月亮,要出去放灯。
——甘泉宫——
胡亥穿着寝衣,光着脚在书房里蹦蹦跳跳,心中小得意:大哥说要分开睡,结果不还是答应我一起睡,我果然是大哥最喜欢的弟弟!
“呼啦——”
新送来的袍子兜头罩在胡亥身上,扶苏将他抱起来,两人一起坐在榻上嬉闹。
胡亥用小脑袋拱着扶苏脖子,像在蹭人撒娇的猫咪。
扶苏将幼弟从身上“撕”下来,连人带外袍的裹进锦衾中,含笑看他挨着枕头就睡着,这才熄灭榻边烛火,轻手轻脚去桌案那边翻阅竹简。
按照他的猜想,百家武学都是从先贤典籍中找到的灵感。虽然先前在书架没有找到阴阳家的学说典籍,但提到“阴阳”二字,总是很容易想到道家的“太极”概念。扶苏缩了缩肩膀,忍耐着仍不停歇的疼痛翻阅着道家老子的《道德经》。
——阴阳家——
阴阳家密室的水镜里,可以清晰看到扶苏秉烛夜读的场景。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能通过水镜,看到扶苏周身若有似无的白雾。
舜君:“那白雾,莫非是秦国的气运?”
云中君:“若为真,那也太令人吃惊了。想不到长公子年纪尚小,竟早早得了秦国先祖的庇护。”
“那,我们做这个仪式,失败了怎么办?”
出声者是少司命中的白,她戴着冰冷面罩,怯生生开口。
“怎么会失败?”
她的孪生姐妹黑安慰道:“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连东皇阁下都在,绝不可能失败!”
月神看向她正对面的东皇太一,道:“敢问东皇阁下,可是还有何疑虑?”
东皇太一:“之前,本尊已经连续推算了一月有余,始终没有结果。直到最近几日才测算到甘泉宫,偏偏,甘泉宫不止住了扶苏一位公子。”
这下众人总算知道东皇太一的顾虑了。
阴阳家推算天命也不是百分百中的。通常来讲实力和运气缺一不可,当实力够了,对面却出现多个相似结果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无非就是一时算岔了。
“那也……没事吧?”大司命不确定似的开口,拿出她认为强有力的证据:“以前的明君们不都最看重长子么?扶苏是秦王的第一个儿子,也一直表现优异。若他都不是,难道秦王会把秦国交给他娇宠的小儿子不成?”
众人:……有道理啊。
也许是最后的反问实在充满说服力,东皇太一也一时找不到其他话,于是他取出那缕扶苏的头发,控制它去到阵法中央,随即沉声下令:“起阵!”
“是!”×5
东皇太一一声令下,五部长老同时结印发功,脚下分别代表了五行的阵印也各自亮起,迅速联结在一起,向阵法正中央的孩子蔓延而去。
——甘泉宫 书房——
“怦咚—!”
心脏处传来异样时,扶苏第一时间捂住口鼻防止出声。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但对现状没有改变的用处。
折磨扶苏小半日的冷和痛全数聚集,此等折磨令扶苏满脑子都是“好疼”,他努力张开嘴巴,却不是大声呼喊,而是将玉佩塞进去咬住。
感谢父王赐下的玉佩。做完这个扶苏倒地不起也不忘庆幸,若没有这东西 ,他受不住了是真能咬舌自尽。
但是不行。
想到父亲,扶苏强忍着松开按住心口的手,他不能不明不白的死了。手掌按在地面上,因疼痛而用力的手指,竟生生留下五道印痕。
今日他能被暗算致死,明日这手段就有可能用在父王身上!
面对足够将人折磨致死的疼痛,扶苏唯一坚持下去的动力,来源于他的生父嬴政。身体里相连的血脉,是扶苏此刻唯一能握住的绳索。
必须活着,扶苏必须活着!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要忍住,要呼吸。
“怦咚—!”
“咔……”/“嗬……”
玉佩有了碎裂迹象,扶苏也成功开始平复呼吸的第一步。
不管怎么说是好事。扶苏脑袋抵着冰冷地板如是想。可惜,他还是昏睡了过去。
——阴阳家 密室——
“开头居然这般顺利,是个好兆头啊。”
对着阵法中央,那道痛苦挣扎的黑色幼龙虚影,月神如是说。
“月神”,东皇太一再次下达了指令:“入阵。”
“是。”
话音未落,更大的阵法展开,东皇与月神分站阵法两端,覆盖了五行阵法。
五部长老变更手中印法,动作同东皇、月神同频。
而阵法中央,真正的阵眼人还未醒,身体却开始上浮,与黑龙虚影距离极近。
丝丝缕缕的红线,从他胸膛处伸出,逐渐纠缠至黑龙虚影。
阴阳家所有高层,静默着注视这一幕。
——甘泉宫 书房——
书房的矮榻,距离读书用的书案算不上远,不过就是二十几步路。
相应的,距离扶苏不过二十几步路远的地方,正是已经睡熟的胡亥。
被娇惯到无法无天的胡亥呓语着,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他对长兄正在遭受的痛苦毫无所觉。然而也不知他梦中是见到了谁,脱口而出一句:“大哥。”
随着胡亥这声梦呓,罩在他身上的玄鸟纹外袍上,玄鸟眼睛位置一闪,飞出来一只燕子状小鸟。
小鸟振翅而飞,悬停在胡亥上方,小脑袋东张西望的。它很快发现了地上的扶苏,眼瞳也映照出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
小鸟俯冲过去,利用翅膀割断丝线。来回几个冲刺,硬是将丝线割了一半。
然而这几次冲刺,也将鸟儿的体力耗费许多。当它再次冲刺过去时,非但没有割断丝线,还反过来被切割成块状,无法恢复。
它要消散了。
鸟儿顿时急了。它没有实体,被切割了也不流血,唯独没有余力,再去保护扶苏。
最后,它还是化作光点消失。
不过它刚消失,这里又来了四只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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