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忆年少时，嬴华嫚总是想起她第一次学骑马的那天。
那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她的心不必完全锁在条条框框里。
也是那一天，她带着三个妹妹一起在流向咸阳宫外的溪流里放灯，各自许下愿望。
也许有人觉得，当公主什么都不用做。其实不然，作为公主也要学很多东西。身为一国之主的女儿，她们也要足够优秀，可以说差一丝一毫都是在丢人现眼。
当然，没谁敢笑话国主的女儿，毕竟谁的命都只有一条，不分贵贱。
总而言之，公主的课业之多，不比公子少多少。
在经过《诗》和《书》启蒙后，公主们会开始学习各种才艺。包括但不限于歌唱、弹奏、舞蹈，手工……
嬴朝嫚看向嬴华嫚做的莲花灯，忍不住再次问道：“大姐姐怎么能把每件事都做得很好的？我才刚会做八角灯。”
嬴华嫚正要安慰她，嬴玉嫚先说道：“等你再大一点，知道成天保持端庄有多累，你就能明白大姐的感受了。”
“玉嫚。”
嬴华嫚不赞同的叫她，嬴玉嫚皱眉不服道：“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气氛不可避免的沉下来，仍旧是嬴华嫚先开解她们：“没说错，但也没必要生气。”
嬴朝嫚发出真诚的疑问：“为什么？”
“这个嘛，我也是今天才想明白的。”
嬴华嫚揽住嬴玉嫚，将她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我看过史书，每一位被明文记载的公主结局都不是很好。姜姓齐国公主姜若兮嫁给卫庄公，出于利益的政治联姻让她一生都不幸福。陈国公主息妫先嫁息国国君，却因美貌被楚国国君觊觎，最终孤身入楚。”
“纵观史书，女子多是以美貌而扬名。但是我翻来覆去，看到姜若兮作诗的才华，也看到息妫入楚时的勇敢。”
“还有大哥为我牵马后，悄悄松开缰绳的时候。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我当时忘了害怕，只感到兴奋。”
“我以为的公主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学着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何用处的东西，将其奉为圭皋，然后等着不是远嫁他乡，就是笼络朝臣的未来。唯有今天骑在马上，我才发觉了我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那也不能改变，我们将来还要被当成筹码的现实。”嬴昀嫚实在是个很现实的女孩，她一定狠狠戳破眼前所有假象，她容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对她进行的哄骗。
就算是姐姐也不行。
嬴华嫚笑眯眯道：“所以我已经决定，要坦然面对这样的未来了。”
嬴昀嫚/嬴玉嫚/嬴朝嫚：“……？”
“等等！”
嬴玉嫚从她怀里挣脱，满脸抗拒：“你这就决定安心待嫁了！？我不许！”
很多弯弯绕绕，嬴朝嫚还不懂，但这不妨碍她抗拒大姐姐出嫁的现实，扔下手中花灯便眼泪汪汪扑了过去：“不许嫁，朝嫚要姐姐。”
嬴华嫚张开手臂接住她，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全是稳重，没有寻常人家女儿的天真纯善。
嬴华嫚几乎在叹息：“公主的婚事，哪里是公主能做主的？我算过了，我不会嫁到别国。毕竟父王有生之年，是一定要让秦国一统天下，无人可以更改的。”
“所以你多半会嫁给朝中重臣的儿子。”
嬴昀嫚最先跟上了大姐的思路。
“嗯嗯”，嬴华嫚笑道：“父王最看重的臣子也就那几位，刚好廷尉李斯是楚国人，上卿蒙毅是将门世家出身，祖上又是齐国人，我将来应是他们其中一家的儿媳。”
嬴昀嫚怒火“噌”的窜了起来，她站起来：“你高兴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被当成筹码很值得骄傲吗！？”
尖利到刺耳的童声回荡在小庭院里，女孩儿们都安静了下来。而嬴昀嫚，她喊完就后悔了。
咸阳宫往小了说只是一片宫殿群，可往大了说，每个人的动静在秦王嬴政眼中都是透明的。嬴昀嫚这通牢骚被传出去，只要他愿意，能把她这个不听话的女儿直接按死。
面对父王的绝对权威，嬴昀嫚还是怕。
手背上传来温度，是嬴华嫚拉住了她的手。从很早就被迫长大的长姐，那样平静的看着她，一如她平静的接受了未来。
难过笼罩心头，嬴昀嫚扑簌簌落下泪。
嬴玉嫚也环住大姐的脖子，无声哭泣。
嬴华嫚再次说道：“都别哭，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当棋子用的。我嫁给朝中重臣，又何尝不是在为朝局稳定做贡献？何况公主也是国君的血亲，受了黔首供养。身为国君的女儿，又怎能逃避责任，为家国蒙羞。”
然而让三个小女孩理解这些话，还是有些超纲了。不过也是，本来就是懵懂无忧的年纪，何苦如她这般提早明白责任？
早知如此，就等快及笄礼的时候说了。
嬴华嫚含泪哄妹妹。
等哄好三位妹妹，一看时辰都快戍时末了，花灯里的灯油也要燃尽了。嬴华嫚为她的花灯添了些灯油，又拽了根头发放进去。
嬴朝嫚：“大姐姐，为何……？”
“是跟公孙掌事学的”，嬴华嫚对上妹妹迷茫的眼神，又解释一句：“公孙掌事就是十九弟天明的母亲。”
“她家是卫国的，那里的人许愿祈福时都会用到头发，说是很灵验，我想试试。”
听了这话，嬴华嫚就见到妹妹们动作利落的各自拔了一根头发，嬴朝嫚甚至多拔了两根。
嬴华嫚：……
从这时候起，嬴华嫚才真正认识到榜样的重要性。
不再多想，嬴华嫚阖眼许愿：
“一愿秦国国祚绵延”
“二愿父王贵体康泰”
“三愿兄长扶苏……”
想到白日里，扶苏看着她的鼓励眼神，嬴华嫚虔诚道：“愿扶苏百灾消弭。”
嬴华嫚将花灯放下，撩拨水面，推动其飘走，才回身去看顾妹妹。就在她转头时，花灯里飞出一点光芒，朝着一个方向蒙头飞去。
嬴昀嫚，嬴玉嫚和嬴朝嫚也不多说，照着嬴华嫚的祝祷词念，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而后放进溪流。
溪水载着女孩儿们的愿景溜走，嬴华嫚带着妹妹们漫步回到宫殿。
后发的三颗光点极速追赶，汇合后化作玄鸟，在夜色下飞得更快了。
文章部分内容私设，秦时世界怎么也够到玄幻世界了嘛，猜猜下一章有重量人物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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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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