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对魔鬼屈服，可我为了救他——我屈服了。他被判处有罪并要被烧死，他坦然接受，可我——直到今天还无法坦然地面对这件事。
“但是威利亚姆……在他死前最后一刻，他祝福我。”
闻言，我也惊讶地望向厄尼斯特。他上次和我讲起那个教士时可没提这一段。不仅没提，他形容得让我还以为他俩就像我和我的那个一样，恩断义绝了。
厄尼斯特抬起手，摸着他自己的额头。有些人非常愧疚的时候，就会像他这样，不愿意流露惭愧，而是笑起来。只是他们笑着笑着，总是最终笑不出来了。
“我说不清，我为什么要过去旁观他的火刑……也许是我恨他……我来救他，我告诉他我不想把他转化，只想救他的命，继续做他的护卫，让他平安度过一生……他不仅拒绝了我。他呼唤守卫来抓我。他希望我，吸血鬼，去死。所以我……我和，亲王，一起去看他被烧死。
“他当时看到我了。
“他没有愤怒，或者绝望，或者怨恨……他没有诅咒我……远远的，他看着我，嘴唇动了……我看到他对我说：愿神祝福你。”
他放下手。
“然后烟就升起来了。”
厄尼斯特再度看向威利亚姆：“我从来没把你们弄混过，但你的确和他很像，方方面面。所以我想……你会和他一样——不是说死——你们最终总会执着的去追逐自己心中至善的理想，为它奉献出一切，即便是自己的生命。并且最终，你们不会后悔，哪怕没有天堂在等着你们。”
从我的角度，我看不到威利亚姆的表情。一阵静默后，我听到术士语气轻松地开口：“头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对我这么高的评价呀，厄尼斯特。这就是沾上谁的旧爱的光的感觉吗？真是爽！——话说回来，不再考虑考虑给我初拥吗？”
厄尼斯特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从真诚赞赏变成了阴沉皱眉。见状，威利亚姆立刻摆摆手：“哈哈我开玩笑的。唉，说实话，我接下来大概得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来重新思考我的‘至善理想’了。在我弄明白自己的追求之前，我可不想让自己变得永生不死……”
他把自己从围栏上面挪下来，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
“我回去了。”他对我们说，“接下来几天……嗯……请假，‘王子’……”
“好。”厄尼斯特说。
“谢谢。”他对他说，接着，术士转向我，“也谢谢您，公主，陪我度过了我的艰难时刻……感觉我现在是有点真的喜欢上您了，不是垂涎您的初拥……哈哈，不过我知道，您这么好的人，从来不缺仰慕者，不稀罕那点不疼不痒的爱慕。”
他离开了。露台上只剩下我，厄尼斯特，还有吹不完的风。我造了一道风墙，让风没那么烈。我重新理顺了我凌乱的长发。
我打趣厄尼斯特说：“我看你也没有把他和那个教士分得很开嘛。要是对象不是他，你才不会说这么多话开导人。”
“如果对象是你，我也会说这么多话。”他回答。
“哼！当年，你对那个信仰破碎，失魂落魄，很需要有人来开导一下的我可是惜字如金。”我戳穿他这好听的谎话。
我是在我第二次被亲王领回他的城堡的时候才见到了我这位传说中的大哥。事实上，他不是亲王的第一个孩子。但在当时，他已经做了好多年亲王所有孩子里最大的“大哥”，所以，亲王给我介绍他是我的大哥，厄尼斯特。
当时我还有个二哥。那个倒霉蛋的名字我已经忘了，他因为参与进一场没成气候的叛乱，没和我见过面就死了。唉，他要是再多等几十年，就能赶上哥哥妹妹陪他一起造反了。
好吧，说回厄尼斯特。从我第一次见面时，我的这位吸血鬼大哥就给我这样的印象：他要么不说话，显得很傲慢，要是一开口，基本是在刻薄人……
“一开始我们很熟吗？”厄尼斯特反问我。
“现在我和你也没多熟嘛。”我说。
“一起谋反——我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能拉近两个人的关系。这可是任何一方反悔背叛就会让自己丧命的事。”他说。
我大笑。
“突然感觉你像是我的真哥哥了，厄尼斯特。”我说。
“我知道我们确实挺像的。”他说，“都曾是信徒，都不再是信徒。差别可能就是你没爱过信徒，只爱过他吧。”
“……其实我爱过，隐姓埋名流亡的时候，而且也是个教士……不过他可比你的那个铁血无情多了。祝福，没有的，他到最后一刻，都在全心全意地杀我……他到最后一刻都觉得——我要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太遗憾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教堂，他的血浸透了我的手，他的眼睛望着我。
时隔四百年，我再一次说出他的名字：“圣西蒙。那个追猎我失败，被我反杀的教士，教会高阶驱魔人，死后封圣的圣徒。和我相爱过的恋人。圣西蒙。”
*
我们回去的时候，宴会厅里那两个古老的吸血鬼还没走。可是好像已经聊完，他俩谁都没在说话。亲王坐在长榻上，一只手搭着靠背，一只手放在膝头，闲适中透出十足的优雅，就像前面有一个画家正在给他作画似的。亚历克斯看起来就没那么闲适了。他手肘支在膝头，手掌撑着额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地毯。被我掀翻的餐车和一地金属器皿还在那。血迹也在。显然他们没叫人过来处理过。
我想知道亲王到底和他聊了什么。
“你们回来的真是时候。”亲王笑着和我们说，“劝慰好那个人类了？”
他看上去真是非常得意，非常嚣张，脸上那愉悦的笑容分外诱人——诱惑人一拳打上去。
他站起，朝我们走来。
“接下来，陪我一起散散步吧，辛西娅，”我的长亲对我说，是温柔的邀请，也是直白的命令，“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你亲爱的哥哥和他亲爱的‘王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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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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