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罗亲王冷笑一声。
“当然。冒着惹恼我的风险也要大费周章去营救的小女儿，你怎么会愿意空着手回去呢？但是算了吧，弟弟——你的小公主现在一点都不想和你站在一起，不要自讨没趣了。”
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我顿时从我复杂的思绪和感受中抽离，重新密切关注起这两位亲王的交谈。
“亲爱的姐姐，在这些小事上，我建议你摒弃你对我的那些旧印象。我现在成了个特别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我心爱的小女儿越不情愿跟我走，我带走她的时候会越愉快呢。”
我去啊！以我对亲王的了解，他的意思是他很生气我给他老人家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害得他得亲自出面来捞我，而且考虑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艾罗潜伏，我多逢迎艾罗亲王他清清楚楚——等我重新落到他手里他不会让我好过的！！！
这里没我说话的份。我紧张地望向在场能决定我命运的另一位亲王。而她，虽然看都不看我一眼，但没有让我失望。
“那我建议你快想想你对我的那些旧印象——我正心爱着的女孩，想要得到什么我都会帮她得到，想要逃离什么我都会帮她逃离。”
虽然刚刚对阿斯帕夏和切齐莉亚表现得那么翻脸无情，令我心生不安，但此刻，亲耳听到她对我毫无犹豫的回护，斩钉截铁的告白，我心里一暖，精神振奋，觉得自己没有选错。
“我从没忘记过，姐姐，我只是怀疑我最亲爱的小女儿是否能够得上您的标准。诚然，她很美丽，正是因为相信她的美丽和您的品味，我才敢在那时候把她的命运交给您来裁夺。事态的发展如我预料，不过……”他轻笑一声，“我不觉得你有多爱她，也不觉得她有多爱你。”
这时候，那双湛蓝的眼睛突然向我望来
“我最宠爱的小公主，不愧于我对她的宠爱。即便差点终结了我的永生，我也永远占据她的热情与热望。只要她美丽的眼睛注视我，我永远能听见她的心在说她爱我。一旦我出现，她永远立刻望向我。我在的地方，她永远望不到别人。”
我突然意识到艾罗亲王也在看我。她脸上维持着疏懒的假笑，我无法判断她是否非常不快。
“殿下……”我想解释，但亲王的手动了——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真的截住话头后，我意识到，我犯错了。
我再次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推翻我自己给出的铁证。我只好拼命凝望艾罗亲王，只望着她，用我恳求的目光表达我对她的指望。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亲王。
“那不是更好玩了吗？”她说，“我最喜欢把妻子的身心从她的丈夫那里抢走。”
我得说虽然艾罗亲王回应了我的期待，但是这话说得……好怪哦！
“可现在不是什么适宜于悠闲消遣的和平时期啊，姐姐，我们两个正在打内战呢。而且再加上这一点：只要你愿意把辛西娅还给我，我愿意把这片大陆让给你；只要你愿意让我带走她，我就会遵照你的要求，退回到我的里特岛上。”
他在说谎，他不可能这么做的。里特岛虽然名义上是他的领地，但他从很久以前就移居到了阿兰茨，对自己的老地盘疏于管控，以至于现在那里是厄尼斯特和他的贱民团体控制的区域，不欢迎任何亲王或血族领主。
一直以来艾罗亲王都显得很擅长权谋，所以我不觉得她会相信亲王抛出的这明显是信口开河的价码。可是我看到——
她一副认真考虑的表情。
我心里升起了一片寒意。
“殿下，里特岛现在属于他的反叛者们，他不可能退回到那里去！”我急切地开口。
她没有看我，看向我的是亲王。
“谢谢，辛西娅，”亲王温柔地对我说，“但是这些事，她不用你来提醒，我也不用你来提醒。”
我望着他的眼睛，感到自己非常恐惧。
我明白了他和艾罗亲王的真正关系——他们不愿意亲自打起来。亲王打亲王，即便一方比另一方弱，一方能把另一方打死，胜利者也没法像打别的下级吸血鬼似的那么轻松，而要吃好大的苦头，大概率身负重伤。一旦亲王衰弱，不管是哪个亲王，下场很可能都是被封印。元老院不会亲自干这脏活，但他们可以很轻松地暗中推波，把衰弱的亲王出卖给人类。协会和教会会欣然接受这样的合作，携手让世间不再有醒着的血族亲王。
所以他们轻易不会打起来，更倾向派出手下为他们奔波战斗，就像两位下棋的棋手，让棋子在棋盘上厮杀，而不是亲自上阵肉搏。现在，亲王节节败退，处于劣势，他选择直接过来找艾罗亲王外交谈判，给自己赢得一些休整的时间……他们间的第一个矛盾，切齐莉亚的死，解决了。第二个矛盾，这片大陆黑暗世界的统治权……亲王说，愿意让出……他回里特岛……
如果他不是在哄骗艾罗亲王，这意味着的是：他和厄尼斯特同盟关系破裂，他要出其不意偷袭里特岛，杀光岛上那些反叛者们，重新控制他的领地。厄尼斯特现在肯定被他支开了，我也没听说过我大哥的那帮子贱民中有和他一样资历以及实力的吸血鬼，有能力带人防御亲王……也就是说……杀向里特岛对亲王来说的确比固守阿兰茨，迎战艾罗元老院和艾罗亲王简单……
至于为什么要带走我……不是因为我在他的计划里很重要。我是他老人家用心和另一位亲王打这场内战时，顺手找的乐子。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力量，他一个人也可以完成屠杀。他非要带走我……是虐待狂怕自己无聊。他知道我有多么不喜欢滥杀无辜，知道我有多么不情愿追随他！所以他……现在要强行把我要回去……好欣赏我的痛苦。
我不愿意跟他走！我该怎么办？我该说什么才能打动艾罗亲王，让她不要答应他？
我不知道。
一直以来，我思考的都是自己的态度，自己的立场。我做的心理建设都是如何抵御亲王的诱惑，如何不在面对亲王时动摇叫自己背叛了艾罗亲王。我没有预料过此时此刻的情形：
不是我将背叛艾罗亲王，而是艾罗亲王将放弃我。
我要又一次……被放弃吗？
我觉得脑子里很乱。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来思考。但是亲王不想给我时间，不想给我们时间。
“这难道是个需要想这么久的提议吗，姐姐？”他问，“总不至于你真的想把我的小公主一直留在你这里吧？算了吧，姐姐，就算她的脸很讨你喜欢，她的秉性也不是。而你，也不是她喜欢的那一款。还有，你知道这件事吗——你那亲爱的小女儿切齐莉亚当初可不只是尝试从我手里诱惑我的女儿爱上她。”
什么？
我听见亲王讲了起来：七百年前的那一天，我未婚夫一家收到了我的画像，对我的美丽非常满意，和他们正在接待的宾客炫耀。那位高贵的侯爵夫人，对我的美丽不屑一顾，因为她年轻时比这画像上的少女更美，可是……有另一位夫人对我的美丽一见倾心。
她，操纵了侯爵夫人的术士，让术士建议他的雇主：必须把我弄来。他们经年累月的献祭没有吸引来魔鬼，或许是因为他们献上的祭品不够好——总是些卑贱的农人的女儿，或者□□生的私生女。我，伯爵的女儿，美丽的处女，更高规格的祭品，值得他们的冒险，
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为什么要弄出这样牵涉甚广的阴谋？因为——都是怪你啊，姐姐。当初你操纵皇后威逼利诱切齐莉亚的丈夫抛弃原配迎娶皇帝的女儿，不只让切齐莉亚终于深刻地爱上你，也让她深刻地学会了：就是那种孤立无援的处境里，人才会轻易坠入爱河。所以，为了让这个虔诚的信徒家庭里长大的信徒投向黑暗，爱上她，她决定先用这样残酷的遭遇撕碎她原本相信的一切。
就算有一天她的受害者发现了真相，她也可以用你曾对她说过的辩白和她的受害者辩解：不是我害了你，亲爱的女儿，是他们背叛了你。如果他们坚定地选择你，回护你，为你战斗，为你反抗，难道我的意图会得逞吗？
“我不是一时兴起，抢了你女儿看上的人，”亲王说，“实在是……呵呵，当时有点怜悯这个美丽又可怜的小家伙，不忍看她就这么一无所知地爱上那个操纵了她的命运、摧毁了她的生活、扼杀了她的生命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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