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识到，我抵触接受的事实并不是，亲王真有这么厉害，而是，亲王又一次救了我。
又一次，他深刻地改变了我的命运，又一次，他给予我新生。
而又一次，我要背叛他。
是啊，是他的问题。是他做吸血鬼也好做君主也好都做得太烂了，他姐一出现就毫无争议地把他比下去了！但是……但是……
我感到良心在对我轻轻摇头，问我：恩将仇报，这对吗，辛西娅？
可好吧，我是个活了七百多岁的吸血鬼，我早就学会如何在需要的时候对良心的谴责视而不见。如果我不是这样一个觉得活着更重要的吸血鬼，我老早就化为灰烬了。
亲王救了我，颇费心机地救了我——不重要了。我是他的敌人。
匆忙在脑子里过完这些念头，确定自己的立场后，我更紧张地注视那边的两位亲王，不想在接下来的对话中疏忽了他们任何细微的表情和语气。我要弄明白现在的形势，弄明白这两位间利益冲突的真正内核，以及阿斯帕夏在冲突中扮演的真正角色。
艾罗亲王开口，语气闲适，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但那双眼睛紧盯着亲王，连一个眨眼都没有：“现在，快说吧，弟弟，让你觉得我亲爱的大女儿会拼命拦截消息，必须由你亲自前来告诉我的话是什么？”
“是关于你向我讨要的那个罪人，”他回答，和她一样闲适，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眼睛却一眨不眨，“我来请求您赦免他，姐姐。”
我等着亲王继续说下去，可是迟迟没等到。就好像这两位亲王还有一种特殊的黑暗天赋，可以直接用意念谈话一样。他们对望着，亲王仍在笑，而艾罗亲王渐渐不笑了。
亲王做了一个手势：“如果您想现在惩罚您的女儿，请便，姐姐。”
闻言，立刻做出反应的不是艾罗亲王，而是阿斯帕夏。这位古老的吸血鬼长老马上抬起头，再次为自己争辩起来：
“母亲！我一开始也不知情的——是他们先骗了我！他们只告诉我切齐莉亚死了，被自己的子嗣杀死了，而他——”她仇恨地望向亲王，“包庇那个人，不许我们为切齐莉亚伸张正义——您知道我有多么爱切齐莉亚！我怎么能接受——我怎么能接受！她死了——她被杀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叫那个凶手一直洋洋得意地占有从她那里窃取的所有力量，作为他的代言人在黑暗的世界耀武扬威——”
亲王嗤笑出声。而艾罗亲王……视线从亲王这里移开。她冷冷地看向了阿斯帕夏。
阿斯帕夏浑身一颤，不待她做出更多辩解，又一次，她被重压压垮。只是这一次攻击她的不是亲王，而是她的长亲。
“阿斯帕夏，你的意思是——你怨恨我定的这条戒律？”艾罗亲王问她。
我听见阿斯帕夏艰难地发出了一些破碎的音节，连一个完整的单词都形成不了。我想起不久之前的一个时刻，我也像她一样，那么努力想说话，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这位君主不允许你为自己辩解，那么你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
“除非切齐莉亚像现在这样，在我苏醒前就化为了灰烬，不然，只要我醒来，她就死定了——”艾罗亲王说，那种厌烦的口吻就像是厌烦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她亲自解释一遍，“她竟敢违背我定下的戒律，把一个男性转化成吸血鬼，赐予他不朽的生命和杰出的力量——她竟敢反叛我？”
我听见骨头破碎的声音，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我想：她是要杀了她吗？
我明白了情况——艾罗亲王只转化女人，要求女儿们也只转化女人。可切齐莉亚转化了阿尼亚斯。
可是，我不理解——她之前每次提起切齐莉亚，那么惦念，提起一定要为她复仇，那么真挚。而且，之前她和阿斯帕夏看起来关系那么好……
就因为切齐莉亚转化了一个男性……所以她就觉得……切齐莉亚该死？替切齐莉亚隐瞒的阿斯帕夏……也该死？
在我心绪混乱的时候，变故突然出现——阿斯帕夏变成了一缕烟，向我袭来。我连忙躲闪，但我离她太近，这里太亮，影子太少。下一秒，我感觉到吸血鬼的长老用她冷冰冰的手扼着我的脖子，掐着我的下巴，指甲嵌进我的脸。
“都怪她，母亲！是她让切齐莉亚违背您的戒律的——”
我看着我面前的吸血鬼，她满脸血痕，神情绝望又疯狂，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对我的仇恨——七百多年前，我经历过相似的时刻。我呆住了。我忘了反击，忘了逃跑，我怔怔地听她说下去，听她对我的咒骂和控诉。
“都是这个没脑子的小贱货的错——都怪她一心迷恋她的长亲，迷恋这个奴役她的男人！如果她没有拒绝切齐莉亚——如果切齐莉亚在她这里得到了她期望的感情——她怎么会去注意那个驱魔家族的愚蠢男孩？！”
我和血族之前的格尔艮领主切齐莉亚公爵，一点都不相熟。因为她是一位元老院的长老，元老院和亲王关系不好……第一次见面时，她送了我一串蓝宝石项链……说很衬我的眼睛……
可是……这怎么能怪我。为什么他们永远在怪我。
我拧断了她的手腕，踢中了她的胸口。阿斯帕夏长老按理来说比我强大，但她刚被更强大的艾罗亲王摧残过，所以我轻松得手了。她重重摔在地毯上，接着，不知道是哪位亲王出手，重压把她压在原地动弹不得，锋利的风刃切向她，她的腿几乎被切碎了，上半身也是一片惨象。这一切都没有惊醒那些沉睡的血奴，她们神态安适，像是正在做着美梦。
“母亲——母亲——求求您——原谅我——”阿斯帕夏哭嚎着向那张长榻爬过去。她去吻她踏过的地，吻她的鞋尖。她抱住她的腿。“母亲——我从来不敢——我知道切齐莉亚也肯定——只要她是清醒的她一定也不敢的！她只是……只是太孤独了……都怪我，总是在沉睡，让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守望……让她最终被一时的疯狂蒙住了理智——可是母亲，如果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清醒过来，纠正自己的错误！她会把那个不过是——”她说到这里，眼睛看的不再是她的长亲，而是我的长亲，“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贱货男孩杀掉——她会的！母亲，你也知道她一定会的，你知道——她之所以没有那么做是因为没来得及！她先被他杀了！！！他，指使他杀了她，然后再包庇他——”她重新看向艾罗亲王，卑微而恳求，“母亲，求求你，就算不原谅我，不原谅妹妹……求求你为她报仇！求求你杀了那个贱种！！！母亲，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我愿意为了这个心愿去死！母亲，母亲……”
她的声音突然间低微下去。她松开艾罗亲王，向地上一倒。
她睡着了。
她被放过了，不会死了，意识到这一点，我感觉心里松了一下。接着，又有点心情复杂。我不喜欢看到阿斯帕夏就这么被杀，这根本不对。但我也不喜欢阿斯帕夏，而且考虑到她对我的迁怒和仇恨，她死了对我更有利。
“看看你这些被你宠坏了的女儿们，”亲王说，“一个总在勒索你的爱，一个试探誓约的界限去和男人行淫，一个掀起反叛妄图把你永远封印，还有一个……呵呵，看你似乎非常满意梦中的世界，不会再回到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于是干脆践踏起你给你的团体定的戒律来了。”
“大部分子嗣都活不过一百岁的你也有脸来点评我了。”艾罗亲王说，“你要传达的信息，我接到了。你可以走了，弟弟。”
“我什么时候表示自己说完了，姐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