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压抑混合的气味。陈浅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隔着厚重的玻璃，看着那道门缓缓打开。
当秦风出现在门口时，她几乎没能立刻认出他。不过数月时间，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商业精英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囚服、神色萎靡的男人。唯有那双眼睛，在看见她的瞬间迸发出复杂的光芒——有怨恨，有不甘，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他拿起听筒，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来看我笑话？”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涩。
陈浅平静地摇头：“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个了结。”
秦风冷笑一声：“了结？陈浅，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不会结束。”
若是从前，这样的话或许会让她心生恐惧。但此刻，陈浅只觉得一阵淡淡的悲哀。这个曾经掌控她命运的男人，如今只能在这方寸之地发出无力的威胁。
“你知道吗，”秦风突然凑近玻璃，压低了声音，“我最后悔的，不是输给你，而是当年没有彻底毁掉林未。”
陈浅的指尖微微发凉，但声音依旧平稳：“你不会的。因为你比谁都清楚，那样做只会让我恨你一辈子。”
秦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阴郁：“恨？至少那也是一种感情。比起你现在看我的这种...怜悯。”
他说对了。陈浅惊讶地发现，自己对这个毁了她六年青春、几乎摧毁她一切的男人，竟然真的只剩下怜悯。那些曾经刻骨的恨意，在胜利之后悄然消散，如同退潮后的沙滩，只余一片平静。
“秦风，我们都为过去付出了代价。”她轻声说，“你在这里，而我...失去了六年与爱人相守的时光。”
“所以你还是在恨我。”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不，我不恨你了。”陈浅直视着他的眼睛，“恨一个人太累了，我已经累了六年，不想再继续下去。”
秦风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陈浅看着这个曾经让她畏惧的男人，忽然想起大学时代那个总是温文尔雅的学长。如果不是**与贪婪，他本可以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秦氏...现在怎么样？”良久，秦风终于问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重组很成功，浅未科技的市值已经超过了巅峰时期的秦氏。”陈浅如实相告，“你父亲退休后在墓园旁定居，时常去看望我母亲。”
秦风的肩膀微微颤抖：“爸爸他...”
“他让我转告你，好好改造，他等你出来。”
这句话仿佛击碎了秦风最后的伪装。他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陈浅静静地看着，没有打扰。
当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时，秦风突然抬头：“浅浅...”
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这样叫她，没有讽刺，没有算计，只是单纯地呼唤。
陈浅停下脚步，重新拿起听筒。
“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用那些手段，你会不会...”他没有说完，但陈浅明白他的意思。
她思考了片刻，诚实地回答：“不会。即使没有林未，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爱情。秦风，你从来不懂什么是爱，你只懂占有。”
这个答案让秦风彻底瘫坐在椅子上，眼中的光芒终于完全熄灭。
陈浅转身走向门口，在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之前，她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保重。”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探视室的空气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它不仅是对秦风的告别，也是对她自己对那段黑暗过去的释怀。
走出监狱大门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陈浅抬手遮在额前，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未发来的信息：“见面顺利吗？我在银杏道等你。”
看着那条信息，陈浅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回复：“这就来。”
开车驶向那条著名的银杏道，陈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沉重的过往，那些痛苦的记忆，终于在这一刻真正成为了过去。
秦风将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她，也将带着这份释然，走向属于她的崭新未来。
金色的银杏叶在秋风中飞舞，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轻盈而自由。远远地，她看见了那个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在等她。
陈浅加快脚步，向着那个身影，向着她们共同的未来，坚定地走去。
所有的阴霾都已散去，剩下的，只有阳光、银杏，和等待她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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