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正站在门口被经理训斥。
“进去之前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别看!别看!新世界提倡人人平等,可哪有真正的平等可言?主城是主城,边城是边城,你一个beta,再乱看,小心那群心高气傲的alpha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宋冶等得不耐烦,主动过来问,“东西送进去了吗?”
见他说话,经理立马换了副笑脸,“送了送了……我亲眼看见端上桌的。”
“那……”宋冶有些期待的问:“那位孟先生喝了吗?”
经理道:“我这哪敢等着他喝,送完就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里面传来东西掀翻的动静,然后是孟时黎冰冷阴沉的声音,“滚进来!”
宋冶心头一跳,脸色顿时有些发白。
经理忙不迭地滚进去,他推开门,脚底都是汤盅的碎片,金黄的汤撒了满地,空气里漂浮着香味。
“孟……孟先生,这是怎么了?”
孟时黎抬眼往门边看,看到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看身形像个omega。
他冷笑一声,“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了?究竟在这碗汤里放了什么?”
经理想到了刚刚一直等在门口的宋冶,他眼皮跳了跳,对上孟时黎的目光,有种被看穿的错觉,连笑都很勉强。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汤究竟怎么了?”
吃个饭吃得这么闹心,孟时黎向来带笑的眼睛此刻也没了笑意,“没关系,我喊了人,我倒想看看,你们究竟打算对我干什么?”
裴悸坐在他旁边,他又戴上了眼镜,面容温温和和的,和一旁的孟时黎相比,显得格外无害。
没一会,门口匆匆来了几个医生,宋冶跟在一个男人身后随着医生一块来。
男人看了眼蹲在地上提取残留汤汁的医生,抬脚跨过碎片走到孟时黎跟前,“孟总,这都是误会,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干嘛发那么大的火?”
孟时黎不说话,一双桃花眼黑沉沉的。
没一会,地上的医生说话了,“孟总,汤里的确有诱导剂。”
男人面色僵了僵,然后转变为愤怒,“诱导剂?我送孟总的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汤是谁做的?”
经理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经过刚刚一系列的事,他差不多也猜出来了。
他心里发苦,面上还要应和男人的话,“宋总,我也不知道啊,这汤是我全程盯着厨房做的,怎么可能会在里面放那种东西?”
男人道:“你不知道,难道是我故意害孟总不成?要是今天孟总在我店发生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跟孟家交代?”
总之,这事得有一个替罪羊。
宋冶站在男人身后看了会,见差不多了才开口,“我刚刚在走廊上看见送汤的服务员好像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不会是他吧?”
恍然间,方夏好像听到了外面闷雷的声音。
他被推到了包间中间,所有的人目光**裸打在他身上。
宋冶说:“是不是你往汤里加了东西?”
和宋冶一起的男人说:“孟总,我没想到我店里会出这样的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经理说:“方夏,我是看你老实才给你这份工作,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方夏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
他能说什么呢?
他是个哑巴。
孟时黎的脸色没好到哪里去,“怎么,随便找个beta就想打发我?”
男人道:“孟总,是这个beta心思不正,东西是他放的,我们也只是把凶手找出来而已,怎么是打发呢?再说了,我们之前在主城见过的,我姐姐是方家的夫人,我儿子最近跟他关系还不错,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就能在主城遇见了呢。”
宋冶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空气里漂浮着omega甜腻的草莓香。
他嗓音柔柔的,“孟总,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使了个眼色,守在门口的保安很有眼力见的进来想把方夏拖出去。
只是手刚抬起来,坐在角落一直没说话的裴悸忽然笑了声。
“还挺精彩。”
他没说话时,在场的人都没察觉到角落里还坐了个人,可他一开口,周身的气场强到让人根本忽视不了。
裴悸站了起来。
可怜的beta缩在人群里,衣服在刚刚的推搡下有些凌乱,他咬着唇,苍白的颜色逐渐充血,散发着糜烂的红。
裴悸走到他跟前站定。
他身量很高,哪怕垂着头对方还是差他一截。他放缓声音,“真是你放的么?”
经理道:“他就是个哑巴,平日里总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心思阴暗也是正……”
男人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让他顿时把所有话都吞了进去。
方夏的下巴被戴着指套的两只手指捏住,他被迫着仰起头,下巴上冰冷的温度冻得他缩了下。
仰着脸的姿势让他很不安,稍微一抬眼就能看见在他跟前垂着头的裴悸,他试着挣了挣,没挣开。
裴悸说:“你知道默认的话,等着你的是什么吗?”
方夏比谁都清楚。
主城区各家势力复杂,宋冶攀着宋连恩,孟时黎哪怕知道是宋冶干的,但背后牵扯到方家,哪怕是他也得思考一番。
区区诱导剂而已,不值得跟方家闹矛盾,但这事需要一个态度。
方夏就是那个态度。
一个无人在意的beta,哪怕死了被丢在路边都引不起一点浪花。
可方夏已经忍了很多次了。
在方家,他被方淮锦拖在地上打,暗无天日的小黑屋成了他的日常,在那个囚牢里,越是反抗落在他身上的拳头越多。
他只能忍。
后来方淮锦把他推给江邵,江邵骂他贱,骂他是荒星来的狗,说他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他也忍了。
方夏总是忍,他懦弱又胆小,活成了所有人都看不起的样子。
恍惚间,他又听到了雷响。
面对beta的沉默,裴悸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保安见状伸手来抓方夏。
可向来沉默的beta却忽然反抗起来,他抬起头,盯着还坐着的孟时黎,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放的,诱导剂不是我放的。”
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经理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忍不住道:“你不是哑巴吗?”
保安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方夏挣脱出来,往前走了两步,结果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他的身形太瘦弱了,衣服裹在他身上,像裹一棵即将干枯的树。
可他又很白,孱弱的、让人心惊的白,明明还戴着帽子,可光仰起的脖颈、尖尖的下颌,就已经足够吸引在场人的目光。
方夏察觉不到这些,他用手撑着地,再次开口,“不是我放的,是他让我来送东西……”
他伸手指向宋冶。
宋冶没想到他敢指向他,顿时急道:“我让你送的怎么了?我让你送就代表是我放的?”
方夏平静地说:“我只说是你让我送的,没说是你放的。”
“你在心虚什么?”
宋冶:“……”
方夏又朝孟时黎道:“后厨、走廊都有监控,是不是我放的,调监控看就知道了。”
说话很费方夏的心神,丝毫不结巴的说完这几句话后,他整个几乎瘫在地上,喉咙里挤出好几声闷闷的咳嗽。
孟时黎自然知道不是方夏做的,beta又不能被标记,冒那么大的风险给一个alpha下诱导剂干什么?
他只是在衡量。
在一个无关紧要的beta和宋家之间衡量。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裴悸动了。
他蹲在了方夏跟前。
可怜的beta缩成一团,他整个人在细细的抖,衣领撩开了点,锁骨在灯光下如瓷釉一样,帽子落在一边,黑发散落。
裴悸终于如愿地伸手撩开了黑发,露出青年含着雾气的双眼。
这张即将枯死的脸算不上多好看,它窄小,五官紧缩,整个人透着一股畏缩感,像把自己埋在羽翅里的灰毛小鸟,被人揪出了脑袋。
灰毛小鸟并没有变成天鹅。
方夏睁眼望着裴悸,然后又闭上了双眼。
“真可怜啊……”他听见头顶的alpha这么说。
“没人愿意帮你么?”
他笑了一声。
“或许……”
“你可以求求我。”
那么多人的目光落在方夏身上,像刺,扎得他骨髓泛疼。
他的亲生父亲挖掉了自己的腺体,三天后,宋连恩来给他收尸。
同样是omega,宋连恩身上的傲慢和矜贵是他父亲一辈子也学不会的。
他说:“omega又怎么样,真当以为他标记了你就会对你心软?世上最没用的,不过是失败者的求饶。”
方夏垂在身侧的手痉挛了下。
他又闻到了甜腻的巧克力香,恍惚中,他像跌进了一个梦境,明明跟前的男人说要让他求他,可缠绵的巧克力香却给他织了一个温柔的梦,让他生出一种裴悸也是一个温柔的人的错觉。
于是垂在地上的那只手缓缓抬起,抓住了男人黑色的西装衣角。
方夏用力,将挺括平整的面料攥得发皱。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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