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站在云端，七彩裙摆拂过三十三重天的琉璃瓦。她垂眸望着凡间西湖畔那对石像，指尖捏着一缕刚收回的神念——那是她从白璃魂魄中抽出的禁制残片。
仙鹤童子惴惴不安地捧来玉盏："娘娘，蟠桃宴要开始了......"
"你说，"女娲突然开口，"本座当年是不是太苛刻了？"
仙鹤手一抖，琼浆洒了半盏。他惊恐地看见娘娘嘴角竟有一丝笑意。
凡间的石像正在褪去灰白。白璃先睁开眼，发现腾蛇的龙尾还保持着缠绕她的姿势，金绿异瞳里盛着得逞的狡黠："赌赢了？"
西湖突然泛起七彩涟漪。一尾锦鲤跃出水面，吐出一枚玲珑剔透的玉坠——正是当年白璃在玉清宫打碎的那只琉璃盏残片所化。
玉坠落在两人交握的掌心，突然化作两枚戒指。白璃的那枚嵌着青鳞，腾蛇的则缀着白玉。
"这算什么？"腾蛇眯起眼睛，"打一巴掌给颗枣？"
白璃却对着云端郑重行礼。她太了解师尊——这已是女娲最大的让步。
小青（坚持要白璃继续叫这个昵称）把医馆招牌擦得锃亮。
"保安堂？太土了！"她叼着钉子含糊不清地抱怨，"应该叫'双蛇诊所'......哎哟！"
白璃用银针轻戳她后颈："坐堂大夫要有坐相。"话音未落就被龙尾卷进内室。
窗外，许仙的转世——如今是个药材商——识相地把"今日歇业"的木牌挂上门栓。
云端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女娲收回目光，袖中掉出一张喜帖，墨迹未干：
"谨定于三月初三，青白二蛇诚邀娘娘赴蟠桃宴——地点：凡间西湖画舫。"
三月初三的西湖被烟雨笼得朦胧，画舫上红灯高悬，竟比天宫的蟠桃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小青叉着腰指挥船夫摆果盘，青绿色的裙摆扫过甲板，带起一串银铃似的笑："都说了要桂花糕！谁让你买杏仁酥的？"
腾蛇——哦不，如今白璃总唤她阿青——从身后揽住她的腰，指尖捏起一块桂花糕就往她嘴里送："急什么，娘娘还没到呢。"话音刚落，水面突然浮起一片巨大的荷叶，荷叶中央坐着女娲，裙摆上的七彩霞光映得湖水都泛出虹光。
"师尊！"白璃连忙起身行礼，却被女娲抬手按住。女神的目光扫过画舫，落在案上那壶用西湖水酿的米酒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比玉清宫的琼浆，倒多了些滋味。"
小青突然跳起来，举着酒壶就要斟酒，龙尾却没忍住晃了晃，扫翻了果盘。滚落在地的葡萄被她慌忙用尾巴卷住，活像串紫玛瑙珠子。女娲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竟轻笑出声："当年在玉清宫打碎琉璃盏的劲头，倒是一点没改。"
小青脖子一梗，正要顶嘴，却被白璃用眼神制止。倒是女娲自己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竟是两株千年雪莲："凡间药材虽好，治不了你们龙族的旧伤。"
白璃一怔，猛地想起当年阿青为护她挡下天雷，龙鳞脱落时渗的血珠。原来云端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
数年后的某个雪夜，保安堂的炭火正旺。小青趴在桌上翻医书，尾巴不耐烦地敲着地面，青鳞在火光下闪闪烁烁。白璃坐在一旁碾药，银簪绾着的青丝里竟掺了几根白霜。
"你说，"小青突然抬头，"我们会不会像许仙那样，忘了彼此？"
白璃放下药杵，指尖抚过她无名指上的青鳞戒指，那鳞片随着她的触碰泛起微光："师尊给的戒指，可不是普通玩意儿。"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是附近药铺老板的小女儿，正举着糖葫芦跑过。
小青突然跳起来，抓过披风就往外冲："我去买两串！"白璃无奈地摇摇头，却在她出门的瞬间，看见她龙尾扫过门槛时，带起的雪花都变成了青绿色的光点。
云端之上，女娲望着那扇亮着暖黄灯光的窗，袖中的喜帖早已泛黄，却被叠得整整齐齐。仙鹤童子捧着新酿的琼浆走来，见她望着凡间出神，忍不住问："娘娘，您当年的禁制......"
"凡世间的缘法，本就该由他们自己定。"女娲接过玉盏，看着杯中倒映的西湖灯火，轻声道，"比起天宫的规矩，这样的日子，或许更像活着。"
远处的画舫早已换了新主，可每年三月初三，总会有两尾青白蛇影在湖面游弋，鳞片映着桃花，像极了那年蟠桃宴上，悄悄落在喜帖上的两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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