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零点,江鎏手捧蛋糕,一边为寿星唱生日歌。蜡烛勃然跳花,郁燃双手握拳,一字一句把真心交付。
“愿所爱之人一切平安。”
蛋糕不大,平均分了两半,是榛子巴旦木抹茶的夹心,滋味非常好。
“是我自己做的哟。”
郁燃大吃一惊,后悔没有细细品味。
“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没有吃到什么吗?”江鎏煞有介事地询问起来,从嘴唇盯到喉结。一时之间,他的眼睛真的有透过皮肉看穿内里的能力。
郁燃刚刚吃过甜,口水不富裕,不能借由吞咽口水的动作来回忆吃蛋糕的过程,也就不确定绵软的内馅是否藏有异物。
可是看着江鎏的神情,郁燃第一反应是能放进蛋糕里的无非是首饰,首饰里最经典的无非是戒指,他倒不担心误食了如何,只怕礼物真是戒指,和自己准备的婚戒不谋而合。
“哎呀,我太笨了,没放进去。那你闭眼,我交给你。”
郁燃放心了,闭眼,睁眼,房间里的灯光本就暗,却能凭借经验识别出手中盒子的颜色,酒红色的漆皮,金色锁扣。
郁燃不知作何反应,如果里面真的是一枚戒指的话。
开盖,内凹的丝绒垫嵌着一个圆环。圆环是扁平的,并非戒指。
江鎏把它拿出来,是一把钥匙。
“房产证上写的你的名字。”
钥匙趟在江鎏的掌心,细细的扁扁的,平平无奇,可世界上必有一处对应它的锁眼儿。多么完美的行径,就像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那么完美,都是使命,都是注定。
郁燃说不出话。在他拟订的顺序中,求婚,领证,婚礼,婚房,幸福生活,是摞在一起的多米诺骨牌。可是江鎏,既有局中人的布设排比,又有纵观全局的灵机一动,轻巧地把“婚房”这枚牌码提到了最前端。
江鎏并未明说新房干什么用。像孩子的心理,他们在调度玩具时看似天真无序,心里往往藏着答案和规则。
“我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没经历过这种感受,谢谢……”郁燃简直分不清笑与泪哪个是情绪的主导,心跳突震着,有些紊乱。
“没关系,以后还有时间,就算说不出来我也懂。”
庆生的烛火化为朗朗白昼。江鎏说过要请客吃饭,郁燃以为是中午饭,早餐时很有骨气地挨饿。
没想到江鎏带着他回到郁琼林家,母女二人提早回国,只为给郁燃庆祝生日。所以,午饭理所当然是留在这里吃了。
这就意味着二人约会的时间要延后至晚餐。
大不了吃完晚餐再求婚。郁燃知道时间够。
进门时菜已出炉,一锅汤在灶上煨着。江鎏进去厨房端汤,被郁蕾抢了先。熟悉得一闻就脸红的气息,可不就是五指毛桃炖排骨汤吗!
郁燃朝锅中探头,黄澄澄的汤色,翻勺搅动,汤中的香气随扑腾的热气一同跳舞。
四人落座,郁蕾兴冲冲地分汤,并嘱咐他们好好品味自己的杰作。汤里沉着茯苓、赤豆和薏米,混着排骨一本正经的肉香,醇而不腻。
不等郁蕾厚脸皮讨要夸奖,江鎏主动道:“姐,你的手艺真好!”
郁蕾问:“会甜吗?”
江鎏刚想说不会,郁蕾犹自分享起她的心得,“本来排骨不是优先选,你要是喜欢,鸽子和这些食材更搭配些,整只才能更好地锁住水分和甜味。小可爱你在家炖的什么?”
江鎏尴尬不已。
“他不吃鸟。”郁燃顺嘴道,忽然理解话中的含义,意思是自己家里那堆干树杈子全是郁蕾的手笔?
“嗯嗯,就你会疼人。你有什么高见?”
“不好喝,辅料太多,喧宾夺主。不如在里头下芹菜和香菜。还有点油,不知道你弟吃不了油啊,下次帮我撇掉。”
郁蕾:“?”
郁琼林见惯了两人互呛,无奈且嫌弃,扭脸,身边的小儿子一颦一笑多么惹人喜欢。真是老天恩赐。
吃完午饭,两人驱车去室外滑雪场。江鎏豪气,包下了初学者的一整条雪道。私教一对二教了一个小时,惊诧于他们的运动天赋。在江鎏有关A国鲜少的记忆里,冬雪大地是难得的可爱。他喜欢堆雪人、滑雪,难免无聊,却被冻得分分秒秒都像初次领悟这个世界的寒芒。
郁燃则是更纯粹的运动天赋。失忆时身体素质不减,更别说早就痊愈。况且,硬要比较的话,滑雪不比滑冰难。
掌握了一些入门技巧,教练离去,剩下两人在茫茫无际的雪中并肩。这里的雪都是人造雪,加之单板和雪地的接触面积比较宽,在心理层面上给人带来一定的安全感。
江鎏放手,顺坡而下,雪上款款曲折的纹路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焕新。
郁燃大着胆子追上他。速度一提,人为技巧难与重力抗衡,下坡顺风,落差打新手一个措手不及,加上腾起的飞雪一下子模糊了视线,失控前,他先有一个帅气的腾跃,摔到雪里竟没有太强的实感。
“没事吧?”江鎏滑到身边,把人拉起来。
郁燃适应了一下,摔摔打打也蛮不错,激发了心底挑战的**,“没什么,不疼,挺痛快的。”
“好,那我在下面等你。”
说完就跑。
郁燃牟足了劲儿跟上。
渐入佳境,忽然感觉到耳目一新,下雪了!
他稳稳当当地停在平地,四下找不见江鎏。眼前尽是苍松的树影,人造雪中也不减的气节。冬阳的日晕在林间一频一闪,仿佛某种指引。
他抱着滑雪板,深深浅浅地走进去。松树们,天生的守卫,簪着齐天的绿缨,每隔一步远就站着一个,辟出一条雪径。雪还没下大,没能涂抹上一个人的踪迹。郁燃踩着脚印深入。
啊……!
郁燃看清了眼前是何等景象,心里兜着的毕生渴求都掀过来蒙在头上,扑簌扑簌雪花似的直落。落在肩头,落在掌心,落在脚边,落地生花。
千顷的白,吐纳出玫瑰、百合、月季等数十种情人礼信,蔓延至湖心。湖面结起晴蓝的冰霜,爱心花架前有两个雪人,左心脏纷纷开着一朵洋兰和马蹄莲。
郁燃上前,发现戴洋兰胸花的雪人身量矮了一些,树杈做的手上托着一枚小小藤环。戴马蹄莲胸花的雪人面对着它,伸出手。
“是我,郁燃。”
郁燃转过身,只见江鎏摘了头盔与护目镜,长发红唇俊美无双。姜黄色的滑雪服没脱,衬得身姿英挺。他单膝跪地,手中举着一枚戒指。
“郁燃,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名字,人称代词,俗常的词语,甚至在字典中都是最容易找到的字眼,江鎏将它们搜集过来,浇注爱意,锻打成一枚闪闪的银刻,此生不渝。
郁燃眨了眨眼,他向来懂得江鎏的爱,可是再被他爱一次,仍旧觉得是世上一等一的新鲜悸动。
他爱自己,就像自己爱他一样。真好啊。郁燃在雪中战栗。
“我愿意……”郁燃伸出手,戒指带着两个人的体温缔结在无名指指根。曲指、并拢、伸展,存在感像呼吸、眨眼、心跳,有形又无形。
郁燃把人牵起来,自拍时当然要把戒指展示在镜头前,将花海和小雪人当成背景板,不察间,小雪人竟也完成了戒指的互换。
“生日快乐,以及,一直以来都谢谢你啦。”江鎏捧上郁燃的脸,纷扬的雪花围绕二人起舞。两人争着品尝彼此那点冻唇的寒意。
求婚的动静很快吸引来围观群众,正当大家懊恼没能见证这神圣一刻时,郁燃步入人群,人逢喜事精神爽,“谢谢大家,我要和我男朋友结婚了!”
“哇——!”
……
回家的路上,郁燃开车,不论怎么换手,左手的一点璀璨始终在方向盘正上方。
傻乐一阵,自己的求婚计划被人“抢先”,他也就沉下心来,最后过一遍今晚的细节。
冬天白昼短,黑影和新一轮的冷意双管齐下,回程路途遥远,不知不觉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郁燃竟把车开到了求婚地点,江鎏看了看四周,说:“不是去吃饭吗?我餐厅都定好咯。”
郁燃一拍脑袋,扯闲天蒙混过关。
这家餐厅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算是创新家常菜。厨师们原先都是家庭妇女,她们做菜的好手艺从家庭的一亩三分地走向更广阔的舞台,备受食客好评。评价她们的,再也不是“妈妈的味道”,而是“匠心的味道”。
江鎏在这里遇见了熟人。
钟暇。
他没上去打招呼,远远看着,看出她流汗时的满足和握在手中的幸福,真好。
想了一会,他忍不住和郁琼林说了这件事,顺带分享晚餐的情况,郁燃坐在对面,有意无意让左手入镜。
“你啊……”江鎏笑着和他牵在了一起。
“我啊,我啊想问问你,吃完饭还有安排吗?”
江鎏脑袋一岔,想到旖旎的事情,嘴上克制,说:“自然是听你安排。”
郁燃转了转江鎏无名指上的骨节戒,检查一切细节是否和设计稿对得上,今晚过后,指根当套牢一枚正圈,像一个环抱,再也不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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