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
邰郡贤双膝跪在蒋雪的墓碑前面,她把一束黛紫色的康乃馨端放她的黑白遗照前面。久久无言,哑默填塞胸膛。
从蒋雪的单身公寓里,房东大姐找到了一封字迹乱七八糟的中文遗书。
“贤姐,我走了。这辈子可以认识你,我觉得很开心。对不起,我说了那样的话刺激你,我明知道你有你爸爸的躁狂症,你却没有对我做什么,你一定忍得很辛苦。我已经废了不中用,可你不一样,你有美好的未来,你一定要做人上人,别像我一样自甘沦落。如果可以,你帮我转告我的父母,说我对不起他们,我没用,浪费他们在我身上花的钱。蒋雪敬上。”
“雪,你回来吧!老天爷开开眼,你给她一次机会,求您了。”
邰郡贤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蒋雪怎么会死呢?是欧逸夫,是他教唆蒋雪,引她至此的。
邰郡贤想报仇雪恨,她无法接受蒋雪的离世。欧逸夫却已经杳无音信,听他的熟人说,他欠了别人好多钱,不会有好下场的。
尘埃落尽,终究剩下的是一缕清风。
蒋雪的遗照是明媚阳光地笑着,邰郡贤却越来越悲痛。她在这个世界上,父母对她好,飙车坠崖;蒋雪对她好,上瘾致死。
为什么?为什么……
邰郡贤疯了一样地用康乃馨去砸蒋雪坟前的草地,直到那束花因外力而凋零萎靡,一地残余。
回到车里,薛訾没敢主动提起。看着邰郡贤的脸色极差,他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时候。他不知道蒋雪死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徐之鹤,感觉也不是很重要。
“邰小姐,恭喜你哇。还有三个月就可以考标准化了,到时候准成工商管理大学士,一毕业一个不吱声。”
薛訾没话找话,他只是想缓和降至冰点的气氛。
“是吗?”邰郡贤不置可否,她撇撇嘴,目光转向车窗外的景致。
“是啊!你这个人是个大牛!我什么时候都说邰小姐是女人中的战斗机,简直就是想干啥就能干啥,要不说行行出状元,你就是行行。”
薛訾一通天花乱坠的彩虹屁轰击得邰郡贤一唬一唬,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啊呀你,阿訾,别说得这么浮夸。低调一点。”
邰郡贤隐藏不住的笑意,浮现在唇边。
薛訾看着车后视镜,了然一笑。黑天鹅女士果然好哄,他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天才。
“邰小姐,逝者安息,你要坚强。我相信那个小姐也不会想你伤心的,如果她不是和你那么要好,你也不会为她而这样。”
薛訾暖心安慰,邰郡贤只是惆怅地闭目。是,她在天之灵会想她好,她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劝她好好的。
“雪,你好走。下辈子,我还想见到你。”邰郡贤湿热的泪珠滚下眼眶,她泪湿下颌,却又故作镇定。
她最童真纯洁的感情莫过于给予了父母双亲,其次便是蒋雪,她信她,她却这样白白地死在异国他乡。她很伤痛欲绝却又只能强装无事。
自蒋雪走后,邰郡贤心中的一根弦似乎也随之断裂,她好像三魂七魄失去其中一味,泛泛而不得意。
徐宅。
邰郡贤习以为常地把手提包扔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
她现在背的只不过是经典款的老花包,容量大又耐脏,平平无奇,她不好追潮流新鲜。或者说,她不爱炫富,背过于昂贵的包出门,不是明智之举。
“大美女回来了。”徐之鹤今天早归,他的嘴比蜜糖还甜,惹得邰郡贤一阵笑语。
“大帅哥这么早。”她自然回敬。
“想你,就回来了。我不干也有别人干,我多么想挑担子。这样我就能多关心你。”
徐之鹤语气担心,他知道邰郡贤擅长隐忍,她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误入歧途的女人,一个想要搭救她的人,一次失败,一场悲剧。
“我没事,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再说了,是她自己非要这么做的,那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事。”
邰郡贤表现得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酷样子,她知道徐之鹤想她成为这样的人。毕竟他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失控、不理智。她不能因为蒋雪表现出软弱无力的一面,她没得选。
“郡贤,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安慰。”徐之鹤几乎是即使流露出赞赏的眼光。
他只是想邰郡贤做到他所想象的那步,他不在意她想不想。
“我很累,先回房间。”邰郡贤打声招呼,徐之鹤未曾言语,只是默然点头。
他从来没有在有钱有势之后主动去服侍过谁,邰郡贤是第一个。他给她泡了杯热安神茶,这是由酸枣仁、茯苓、红枣和百合制成的。他们都适用。
徐之鹤送到邰郡贤房间内,她在阅读,阅读一本包了黑色封皮的书。
“郡贤。”徐之鹤不会干涉邰郡贤看什么书,她爱读什么书是她的自由,是她的权利。他只是叫了她一声。
“哦,你来了。”邰郡贤掀了掀眼皮,波澜不惊地道。
徐之鹤瞧她恹恹模样,便把茶放她床头柜上。“你需要休息。”
“我知道了。”邰郡贤没有看男人,她只顾着翻书。
“匹夫之勇,妇人之仁。”她读得入神,情不自禁地念出声,项羽拔山盖世之雄,其失败原因在于这两句话。
“匹夫之勇,妇人之仁?你在读李宗吾的书?”徐之鹤不知道怎么回事,邰郡贤说得这么小声,他的耳力都可以支撑他听见。
“没有!我在看人性论的精华集锦。”
邰郡贤极力反驳,脸色却有些仓皇失措。看来,她真在看那本书。徐之鹤和微微愠怒,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只一本书,她都要骗自己?
“郡贤,你看什么我都不会不给,为什么你要对我撒谎?”
挣脱之中,徐之鹤竟然上手撕掉了邰郡贤手上拿着的书的封皮。
“嘶拉”一声,赫然在目的是李宗吾的厚黑学,她看这个书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徐之鹤不能容忍她欺上瞒下,一本书都要遮遮掩掩,何谈其他?
“这下你满意了吗?是啊,我就是想看厚黑学,为什么我想看?因为我身边的人是你这种人,我只能天天看这种类型的书,不然看什么?看经济学,统筹学,看财经报道,我受够了!”
邰郡贤索性不演了、不想装,她下床就想夺门而出,徐之鹤勒令般地喝住她。“邰郡贤,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向我发誓你从此往后都不会再对我说大话,我就原谅你的行为。说!”
邰郡贤怒视般凝望徐之鹤,她恨他,千真万确的恨。他没有带拐杖,面色冷酷无情,像是个高高在上的行刑者。
“说什么说?说你放屁啊!老娘不想干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我现在就滚。”
邰郡贤本来就不是兔子,惹得够急了,她忍不了了。
急红了脸,邰郡贤的神情压抑不住怒气,她觉得自己的鼻梁骨一阵阵抽痛,像是什么病症,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不是机器人,她是活人。
“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吗?我没有听说过签了结婚协议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分居的。你难道听说过吗?”
徐之鹤忽然低声恻恻地笑了一下,像是早有预谋。他早就想好对策,当邰郡贤来M国前,当他知道她考试提前交卷睡觉,他就明白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驯服。
不过没关系,他有耐心,有时间,也有钱权。他就偏偏想留住邰郡贤,不为什么,认定一个人没有理由。
他拿出了一份电子版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协议,上面写着乙方自愿和甲方保持终身恋爱及其婚姻,甲方自愿赠予乙方学费、生活费、零用钱等经济开销。乙方如若违反协议,需要经济补偿甲方部分资产,共计一亿M金。
邰郡贤整个人蒙了,她记得她从来都没有签过这个玩意,怎么会有她的亲笔签名和合法证明?是她失忆还是他伪造?
“一个亿M金?你……”邰郡贤傻眼地盯着这份协议,每一句话都是为她挖坑,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签过这个东西?什么时间发生的事,她没印象。
“你什么你,没了我,你以为你是受人尊重的邰小姐还是未来上流社会的徐太太。邰郡贤,我也可以说很难听的话,你千万别给脸不要脸。”
“为什么?最多我分期还钱给你,我可以回老家卖房子还钱给你,我不会欠你的钱。徐先生,求求你高抬贵手。我感恩你曾经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我承受不起你是恩情。你这份协议太狠毒了,我一辈子都逃不掉的。”
邰郡贤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徐之鹤,她泫然欲泣的模样看起来确实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你最后一句说对了,你逃不掉的。郡贤,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会死你还不明白吗?因为她没有一个清醒的头脑,而你呢?你又在做什么?重蹈覆辙她的旧路罢了,清醒一点吧,回头是岸。”
徐之鹤循循善诱,他似乎是一个指点迷津的保护神。邰郡贤六神无主地瘫倒在地上,她觉得自己是被关在囚笼里的鸟,一辈子都飞不出去。
“对不起,徐先生……求您原谅我撒谎。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欺骗您,永远不会。”
邰郡贤如同卧薪尝胆的勾践,她咬着牙,忍着夺眶而出的热泪,最终还是选择妥协投降。
“好。我原谅你,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只要你什么都听我的,你不会后悔。”
徐之鹤是凯旋归来的胜利者,用成功的口吻叙说战绩。邰郡贤心如死灰,她居然会曾经妄想自己爱的人是他。
他也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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