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弘国的使臣前来,把韦倾国和季华鬓也一起带来,亲戚之间,理应往来。
谪仙知道魏闵的主意。韦家在弘国已经失势,没有国君的允许,他们不可能随意出来。
谪仙早就知道韦倾国要来,她也是想要她来。自己不在这些年,兰经和她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她既怕知道,又想知道。她相信兰经没有爱过韦倾国,但也不确定兰经一定没有对她动过心。就像她相信兰经对她是有情的,但从未确定他真的爱她一样。
韦倾国带着目的来,一下车就见珠光宝气,穿的戴的华丽奢侈异常,都是当年兰经送的礼物。
谪仙不动声色,她知道这是魏闵的离间计。但心里不气是不可能的。一想起来,自己生不如死的时候,他整天陪着韦倾国,带她游玩他们去过的地方,挖空心思的给她做衣服打首饰。那段日子的事情她是有所耳闻的,说不定还和韦倾国讲自己死了更好之类的话讨好她。
宫人们道:“穿成这样,要上台唱戏吗?”
季华鬓努力要韦倾国和兰经过去的事情传到谪仙耳朵里。谪仙没有讲什么,只是冷若冰霜,再也不理兰经了。
又到了正月十五,这是谪仙回来后第一次在青阳过年,兰经下旨布置要比往年精致,花灯布景也要挑她喜欢的粉色紫色为主。谪仙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直到宴席开始,宫人来请了好几次就是不肯去。
“我头晕的很,受不得那大热闹,要他们玩的尽兴些吧。”
大殿里布置的花团锦绣,喜气洋洋,却是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窒息感同这欢快的节日布景格格不入。
兰经在上面默默坐着。内侍回来道:“娘娘说了,头晕,不来了,要众人尽兴就好。”
这已经是请了第四次了。
兰经平静道:“太子妃爱犯头疼,不过歇歇就好了。等太子妃歇好了就会来了。”
众人只得继续等下去。酒馔早摆上来,已经全凉了。
寝宫宫人们也劝道:“太子说了,不等君上去就不开宴。这都快到寅时了。太子和朝臣女眷们都侯了快三个时辰了,君上也别太要他太下不来啊。”
谪仙头朝里躺着道:“他们要等要他们等去,反正不是我要他们等的。早干什么去了。”
内侍请了第五遍回来复命道:“娘娘说疼得厉害,恐是来不了了。”
兰经道:“你去回禀娘娘,头疼尽管好好歇着,什么时候歇好了什么时候来,不必急。她今夜来我等到今夜,她明夜来我等到明夜,她后夜来我等到后夜。她想我等到什么时候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内侍忙回去再禀。
底下众人叫苦不迭,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最难过的是韦倾国。不只是之前被羞辱,看到兰经对谪仙那么好,而且她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明明是自己的中宫正室也变成了谪仙的,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现在自己还要巴巴的等她来,过去自己什么时候把她放在过眼里,都是别人故意贬低她讨好自己的啊。
宫人见她这样的光景,道:“韦姑娘这是什么?”
韦倾国正难受,赌气道:“太乏力,想回去了。”
“等不到太子妃,谁敢走!”
兰经话一出口,韦倾国眼泪马上流出来了。
宫人忙道:“大十五的到我们黎国哭来了。韦大小姐是深怕我们太子太子妃过的好啊。哭也没用,中宫正室早定下了,你非要来也只能作小,可我们黎国的后宫也不要你这老姑娘了。”
韦倾国说着哭得更难过了。
季华鬓忙道:“哭什么哭,大过年到人家哭来了。没出息的东西!”
韦倾国马上止住不哭了。
这边本珍亲自去劝道:“娘娘,主上说了,娘娘今日去他等到今日,娘娘明日去他等明日,娘娘什么时候去他就等到什么时候。这都是韦家那不要脸的。娘娘这样英明的人,怎么好中了人家的离间之计呢?主上带着那么多要臣命妇等着,娘娘也不忍心主上大失颜面啊。”
其他的宫人也劝道:“君上的面子这次也足了,再要太子失了颜面不可啊。”
谪仙头朝里躺着,道:“何苦呢?当年我上赶着要去,谁也不肯等,深怕我去了,好像宴席就没了。现在又巴巴非要我去不可。”
本珍道:“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是娘娘功德圆满,他们韦家报应的时候到了。”
谪仙叹了口气,终于从床上起来。宫人忙伺候梳妆打扮。谪仙也不重新装扮,就穿着身上的家常衣服,简单理了理头发就穿了大衣出去。
大殿里已经又恢复了死寂,只听礼官喊道:“太子妃到!”
见谪仙进来,众人忙跪下行礼。谪仙摆手示意众人平身。兰经也下来迎接。她看也不看他,径直走上主位坐下。兰经也跟着上去在她身旁坐下,命礼官开宴。顷刻间礼乐大起,雪洞一样的宴席热闹起来。
兰经上去拉爪子讨好,谪仙道:“现在想起来了,早干什么了。我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宫人笑道:“瞧娘娘说的,而今只要娘娘高兴,这一屋子人等上一百年又如何。要真说彼一时,管她是哪个国相的女儿,她想踏一步娘娘站过的地方,咱们太子都不许。敢求作个嫔妾,也是异想天开!”后面两句故意提高了嗓门,深怕人听不见。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韦倾国,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谪仙道:“谁要给你们太子作姬妾。”
宫人高声道:“谁不要脸上赶着倒贴谁知道!大正月里巴巴的娘俩来勾男人。只是那破烂货,作个收房的我们太子也看不上啊!”
“谁说什么了!你自己先急着穿鞋啊!”
众人也笑道:“宁吃仙桃一口,不食烂杏一筐。咱们太子是什么人,见过太子妃,那些残花败柳如何入得了眼。”
“待字闺中待字闺中。平民百姓家正经女儿也知道是在娘家等人来提亲,没有天南海北跟老娘自己找婆家的。您老说是不是。韦夫人!”
季华鬓无奈点头笑笑。
又有人道:“韦夫人是彛国贵戚,又是国相夫人,如何不知道?”又道:“襄国世子快满周岁了,您老的好女婿越来越大了。您老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众人大笑起来。季华鬓只得忍气吞声不说话。
“韦姑娘大喜,熬到五十岁就能作一国之母,嫁得如意郎君了。”
韦倾国脸羞的通红,忍不住啜泣。
谪仙望着底下喧嚷的人们,曾经坐在上面的是韦倾国,坐下下面被羞辱的是她。而今都变了。自己什么都不必说,就有人自告奋勇的去羞辱韦倾国来讨好她。就和当年一样。
她看了看兰经,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韦倾国了,心里会不会气她。
兰经似乎看出她的想法,道:“我不会这样的不管你。”
谪仙想起过去的事情来。确实如此,她们那样欺负她作践她的时候都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他如果在场,即便不能和她们闹僵,也一定会维护她。但是那时候因为她对他很有用,现在韦倾国对他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他也不必再顾忌。不过如果真是如此,她还是比韦倾国重要,也好。
兰经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打开是一朵好大的白蝴蝶绒花。谪仙见了好一会儿认出来,就是当年的那朵。
他给她簪上那绒花,道:“今年我们好好的看一次烟花。”
两人登上城墙,顷刻间漫天烟火。银枝满空,开出一朵朵银花来。
“这是那年的烟火。”
“我已经不想看烟火了。过去回不来了,那时候我年轻,高兴,穿新衣服,戴鲜花。再看现在,都过去了。”
兰经道:“自从你走后,青阳再也没放过烟火。今年是第一次。”
谪仙听了,心里针扎了一样。
他把她搂在怀里道:“这是我们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能站在城墙看烟火。我想着你既然看不到了,也便永远不要放了。”
谪仙不说话,又想起那年的噩梦。
兰经道:“不只你不在的这些年。就是你在的时候,我也想着,有一天应该你在身边的。”
“别说这些了。”
夜空里的烟火不断变幻着颜色,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终于看到了烟火,终于有人肯等她。在别人那么容易的事情,在她这里,却要拼了命。
兰经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谪仙道:“韦倾国生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和你并肩看烟火。我死了多少回,才有这一次。”
“我们还有一辈子。”
“一辈子。有一天我败了,什么都不是了。还能这样吗?”
谪仙转身离开。众人忙跪下。
兰经跟着她回到寝宫,夜里她头朝里躺着,他从后面搂住她,她什么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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