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国传来消息,螭君袁悟崩世,其弟华王袁惜即位。
谪仙突然想起她即位当天那人的样子来,才过了不到两年,他已经死了。
未晞死后韦修平很是伤心,把未艾派了外任,带着家眷离开了韦府。季华鬓几次和韦修平商量对付谪仙的计谋,但是韦修平并不热心,还少有和她发火。
“你就积些德吧。”
季华鬓张着嘴,难堪的无地自容。
“好,我不积德,你现在和我装什么慈悲为怀。”
季华鬓见现在韦修平在魏闵跟前已经失宠,郁辰又一步登天,而今真的是举步维艰了。
季华鬓回娘家走动,弟弟季俶、妹妹季华鬟见姐姐一年不见,人老了不少,神采也大不如前了。
“一个贱人,老天爷怎么不开眼,要她得了国。”
季华鬟劝道:“姐姐,你放宽心。”
谪仙和兰经几乎日日黏在一起,两个人不是一起在青阳,就是一起在青蕤。只是偶尔不得不要分开才在各国待一段,入冬后谪仙有事临时带着孩子回了青蕤。
一日她正在薰室制薰,宫女拿着一封急件进来道:“加急送来的。”
谪仙停下手里的活,拿过来见是八百里加急,心里诧异到底是什么大事。
宫女见谪仙看完信脸刷的白了,信纸从她手中滑落在地上。
君上这样失魂落魄还是第一次见。
一夜之间,一则关于辰君的流言如瘟疫一般在列国蔓延开来。讲谪仙曾经在夏台作过奴隶。夏台那个地方,但凡是个女的,无论老幼,想干净都是不可能的。流言越传越厉害,而且非常细节。甚至有人出来证实,讲曾经和辰君同在夏台作奴隶,并且把夏台女子被守兵凌辱的事情说得极为详细。
谪仙一直隐瞒在夏台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她从来没有被人侮辱过,但好比女儿家进了青楼,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再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她还是清白的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提过此时,突然冒出来,并且传播之快之广,内容之详尽,明显是有人精心预谋。而且事情运行的如此周密顺利,定然是花重金请专门做这种事的暗构作的,一定要弄坏她的名声不可。一定要她死,并且有这样财力人力的人,想也知道是谁。
流言不断的在发酵,不到三天在列国已经甚嚣尘上,还不断有新的流言出现,越传越真,越传越凶。
谪仙的噩梦又回来了。她觉得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女子最珍贵的就是名节,兰经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他会怎么想她呢。他会相信她吗。他那样聪明的人,不会没想过她离开那十年是怎么过的。可是他没有问过,也没有暗中查过,也是想着好些事不知道就全当没发生过。人生在世难得糊涂,这样两人都稀里糊涂,好好过上一辈子就好了。
可是现在不行了,硬生生非要他知道。他就算不离开她,以后怎么办,一辈子那么长,他心里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不可能再像过去一样了。
谪仙这次承认,她真的被打倒了。兰经永远都是她的软肋。宫人们都吓坏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君上这样。她整日魂不守舍,彻底乱了分寸,比在夏台的时候还要痛苦。一点东西都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就是噩梦,无休无止的噩梦,这么多年最可怕最痛苦的场景不断的在梦里接踵而至,此起彼伏。
她很害怕,兰经不要她了,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肯来见她。其实只是才过了不到半天。
兰经得到消息快马赶到辰国,二十几天的路他九天就到了。
宫人们听到兰经来了,好像得了救命的仙丹,冲进寝宫道:“君上,黎君来了!”
谪仙惊喜的起来拢头发,很快就黯淡下来。
兰经跑进去,见人瘦的就剩一副骨头,面色惨白,已经憔悴的没有人样。
兰经过去搂住道:“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我来了,没事了,都没事了。”
谪仙这时候反而平静起来,这些日子她也想好了。
“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这样平静坚定的语气是兰经最怕的,这辈子她和他这样说话屈指可数,每次都是灾难。
谪仙推开他,眼里没有泪,非常镇静的说道:“他们说的是真的,我确实在夏台作了三年的奴隶。”
兰经刚要开口,谪仙又道:“我没有对不起过你,从来都没有被人侮辱过。可是谁会信呢?”
“ 我信。”
“你怎么信!”
谪仙从地上起来,在床上坐下,兰经也起来,在她旁边坐下。
谪仙道:“过去的事,我不想提,你也不问。你我都心知肚明,不糊涂怎么过一辈子。我以为真的可以这样过下去,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的,躲是躲不掉的。我不想说不是因为心虚,是因为不想你乱想。既然最怕的你已经知道了,别的我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谪仙平静道:“当年她们把我关进昭狱。弘国外逃的一个女孩死了,狱卒把我和她交换了身份,我被送到了夏台。为了不被那些禽兽侮辱,我把自尽的毒药涂在了伤口上,全身流脓发臭,头发都掉光了。没有人愿意多看我一眼,他们只会打我骂我,我身上其他的蛇毒发作的时候,他们打我打得更狠,我就像是一只被拔光刺的刺猬,全身鲜血淋漓,血肉模糊。不仅守兵打我,和我一样的奴隶也打我,他们非要把我打得露出骨头,打死了为止……”
兰经捂住她的嘴道:“宝贝,别说了,你别说了。”
谪仙笑道:“我要说,这些话我不和你说要我和谁说。你知道吗,那里很不安全,是个女人他们就不会放过的。过一段日子伤口要长好了,那里有好多毒药,我就采毒药再喝再涂,让自己再变成那副鬼样子。那里有一个池塘,我自己都不敢看我自己的样子,我自己都觉得我恶心。我在那里没日没夜的砸石头,像牲口一样。没多久身上的毒就要犯一次,每次疼的我在地上乱叫,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我叫你的名字,这样就好像不太那么疼了。我叫兰经我想回家,兰经我想回家!”
兰经哭得说不出话来。谪仙也撑不住哭道:“我这辈子为的是什么啊?我拼了命为什么还是没有办法?”
兰经紧紧搂住她,泣不成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要你再受苦,我可以保护你了。”
谪仙推开他道:“没有用了!你信我吗,你不会信的!下半辈子我们怎么过!”谪仙用手擦了眼里,强忍主哭,道:“我都想好了。韦家和我过不去一辈子。他们要毁了我,我也毁了他们。谁欠我的我自己讨。我们再也不可能了。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到底还是没有缘分。孩子你想见我会要她见你的。”
兰经道:“宝贝,我等了怎么多年,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们都好了,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她望着兰经,一只手摸着他的脸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相信过你真的爱我。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还是我就够了。不过想来也对,我最好的时候你不在身边,你最好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我们都错过了最好的彼此。没想到最后,争了一辈子又怎么样,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而已。”
兰经以为还像以前一样抱她亲她她就会好起来,可是这次她是真的下了决心,硬是把他赶出了寝宫,再也不见他。
夜里兰经住在寝宫外面的大炕上,不管这么讲她再也不开门了。
内监禀报道:“国相想见君上。”
兰经出去到了偏殿,清眸带着小熊等在里面。
清眸见兰经也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安抚了几句道:“我君上是要强的人,这么多年再大的事也没见过忧色。这次如此痛心疾首是因为歹人抓住了她的命脉。她的命脉就是君上,君上若是不信她,她也就灰心了。”
兰经道:“夫妻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信她。”
小熊道:“我就是从夏台出来的。”
兰经惊愕的看着他。
小熊道:“当年夏台的人都知道她。大家都把她当怪物,肉烂得根本没有人样,谁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一个女子,被人打得快要死了。是她带着我们逃出去的,她便不是君上,也是我一辈子的恩人。后来她为了能回中原,非要去冰髓山找药材,每次回来都丢了大半条命一样。有一次我想和她一起去,我一个男人爬了一天就受不了了。她一个女人,爬了十几次,每次一呆就是好几个月,直到快要死在山里才下来。好不容易能回去了,都以为她再也不回来了。可她又回来了。我们问她,既然还要回来,非要拼命回去干吗。她说回去看一眼,她不后悔。”
兰经和清眸听到这里,都流下泪来。兰经想起她和他讲过,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回去找他,然后又只能离开。她的心该有多痛呢。
小熊道:“君上,我君上若是真的有对不起君上之事,以她的脾气怎么还会回来找君上。她这辈子都是为了君上一人,君上万万不能听恶人挑拨。”
兰经道:“你们不必多言,我比你们更知道她。”
第二天宫人从门缝底下放进一封信道:“黎君走了,他说要君上等他。”
谪仙听到他走了,心也全灰了。
她打开信,什么写道:“你等我,别人欠你的我替你去讨回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