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谪仙和兰经在黎国。
三四月份,清阳天气最舒适的时候。白色的桃花、杏花花瓣从窗子里吹进来,带着淡淡的花香。
兰经枕着枕头侧身读《左传》,谪仙席地坐着,看辰国送来的公文。小玉白茸茸的侧身躺在地上,兰瞳周围散着好多粉色的蔷薇花,她把花一朵一朵放在小玉身上。
谪仙叹气道:“黄肃难办啊。”
谪仙读完那几封公文,再看他一只手放在书上,闭着眼睛,果然是一只大猫。她蹭到他身边,道:“不要懒洋洋的,现在天气还这么早。”
“春困秋乏。”他两只爪子搂住她的一只腿,头枕到她腿上。
他笑道:“小猫呼呼的叫。”
谪仙道:“那是我肚子的声音,这么小还没有声音呢。”
兰经头靠在她肚子上,望着兰瞳小小的背影道:“小猫猫,看姐姐在干嘛呢?”
兰瞳一只静悄悄玩了一会儿,转身爬过去。虽然她已经能走的很好了,大概是小时候被父母玩爬行游戏太多,还是很喜欢爬。
小玉抬头看了看,确定她不再玩了,才站起来,一身的花落下去。
“娘肚子里有小弟弟。”
兰经笑道:“你怎么知道是小弟弟啊。”
兰瞳笑着不说话。
谪仙道:“她也不知道,就是随口这么说。”
兰瞳把手里的小花又一朵一朵戴在兰经头上。
“爹是小花猫。”
兰经道:“那你是什么啊。”
“我是小小花猫。”
宫人把一窝小狼崽抱进来。冬天的时候谪仙在山上救的,现在是最毛茸最调皮的时候,一群灰白色的毛团好像在地上滚来滚动。
兰瞳看到这些毛团,开心的和它们一起蹦蹦跳跳的。
它们来了之后,小玉也很开心,一屋子的毛茸在蹦蹦跳跳。
谪仙道:“她会伤心的,那是她的朋友。”
兰经道:“我们应该怎么和她说呢。会不会哭啊。”
因为小狼的妈妈只是受了伤,现在大狼伤好了,可以照顾小狼了,要把它们送回山里。
谪仙把兰瞳抱进怀里道:“小狼要和妈妈回山里了。”
兰瞳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们。
兰经道:“它们要回它们住的地方去了。猛兽要活在深山里,不能作人的宠物,就好像鱼要在水里,鸟要在天上也要。”
兰瞳恋恋不舍的望着那一群小毛球。
他们好怕她哇一声哭出来。
“就像爸爸妈妈要坐在大殿上,陈舅舅容舅舅要站在大殿下面,爷爷大伯不能出去见人。它们不能和小玉一样。”
两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是那么回事,但是好像也对。
谪仙道:“那我们一起去送它们回家好不好。”
兰瞳点点头。
路上谪仙抱着女儿,两人都在想一会儿分别的时候她会不会哭。
到了地方,大狼舔着自己的孩子,谪仙道:“和它们告别吧。它们要走了。”
兰瞳恋恋不舍的摸着那些陪伴了她两个月的朋友,又摸了摸大狼道:“再见了。好好带孩子。”
狼带着一群小狼向前面走,回过头又看了看他们。
兰瞳挥着小手道:“再见。”
两人非常惊讶,兰瞳竟然没有哭,一岁多的孩子竟然可以这样。
回去的路上谪仙道:“小小年纪如此有城府,就是像你。”
兰经抱过来,拉着女儿两只小手道:“这才是我的小猫咪,是不是。”
谪仙把小狼的毛收集起来,做成一只毛茸的狼爪子。
“留个纪念吧。”
兰瞳要紫檀木的盒子。
谪仙很好奇她已经知道紫檀了,道:“为什么要紫檀的盒子啊。”
兰瞳道:“因为重要的东西要用紫檀的盒子装。爹爹用紫檀的盒子装娘的信,他说是重要的东西。”
宫人们听了笑起来。谪仙有些害羞。
宫女道:“君上怎么还害羞,夫妻这么多年了。”
谪仙道:“你们不许听小孩子胡说。”
兰经出去寻视,要五六天回来。一天谪仙抱着兰瞳在花园认花。
“这是什么啊。”
“蔷薇花。”
“这个呢?”
“西府海棠。”
“这个呢?”
“垂丝海棠。”
“这个是什么啊?”
“虞美人。”
“那这个呢?”
“雪琼花。”
宫女上来道:“君上(太子)召了现在最走红的舞君来,说要娘娘先看好不好。”
谪仙道:“跳舞啊,没什么意思。”
谪仙喜欢听戏,赏舞不是很感兴趣。
内监上来道:“君上就去看看吧。听说这个舞君跳狸奴舞是一绝呢。”
谪仙笑道:“狸奴舞吗?最好的我都见过,这个再好也不过如此了。”
谪仙见过爱之和素羽跳,其他的自然不放在眼里。
狸奴舞是男舞君最常跳最出名的曲目之一,也是舞者入门的基本功。虽然舞君几乎人人会跳,但要跳到登峰造极却是非常不容易的。要看舞君功夫如何,最先就要看狸奴舞跳的好不好。
这支舞的起源还有一个凄美的传说。讲很久以前有一个少年国君和一位舞君相爱,那舞君舞技精湛,尤其会跳一支自创的舞蹈,只是只为国君一人跳,外人从未见过也不知舞名。后来国君惧怕世俗的非议,假装病重,少年亲自去深山采药以表诚心。国君在山中设下埋伏袭杀少年。国君以为少年已死,就选定一位高贵貌美的女子成婚。
成婚当夜皇宫歌舞欢腾,国君和皇后坐在大殿谈笑风生,受百官恭贺。此时一位舞君上殿进舞,那人一袭白衣,带着白猫面具,身段极为优美,舞技惊艳绝伦,宾客惊为天人。而上座的君上却一脸惶恐惊愕。舞罢那舞君摘下面具,少年竟然没有死。
“抓刺客!”国君仓皇后退,大喊侍卫救驾。
顷刻间一群侍卫将少年团团围住。少年仰天大笑,拔出一名侍卫的宝剑自刎而死。
当然这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传说,从何而起已经不能考究。
不过列国关于狸奴舞的真实传奇故事也有几件。比如说弘国不禁狸奴舞,但是弘国皇宫禁狸奴舞,魏闵从来不看狸奴舞。又比如义国的明宗当年就是想要看素羽跳一次狸奴舞,但那时素羽已经贵为白鹃省主,早不抛头露面跳舞了。明宗没有许以土地财宝,而是日复一日的亲自写信恳求。就这样求了三年,写了三百多封长信,素羽被他的诚心打动,要他来白鹃为他跳了一次舞。
义明宗感慨道:“今日见恒子一舞,即死无憾。”
巧合的是三年后明宗突然崩世,才不到三十岁。
华灯初上时候,谪仙抱着孩子上座。乐官奏起乐曲,一位白衣带着白猫面具的舞君进来。这是狸奴舞的标配。
谪仙见了眼睛一亮。
这舞君果然舞技了得,惊鸿游龙之感,宫人们也悄悄赞叹。
狸奴舞跳完舞者要摘下白猫面具,这才是这只舞最为精彩**之处。尤其是未见过的舞者,观众会期盼面具下舞者的容貌。有些舞者虽然舞技了得,奈何容貌天生堪忧,摘下面具那一刻不能艳惊四座。反而有些舞者虽然技艺不佳,但是摘下面具一刻惊为天人,也备受追捧。好些人不为看舞,只为见摘下面具那一刻。
谪仙和怀里的孩子瞪大两只眼睛,全等摘面具那一刻。舞者摘掉面具,宫人都惊愕失声。不只只是惊艳四座,而且是君上(太子)兰经。
“爹爹!”兰瞳拍着小手开心叫起来。
宫人忙跪地行礼。
兰经走到跟前,道:“怎么样,我只练了三天,够不够语惊四座。”
谪仙道:“你真是的,不过好好看。”
“真的吗?”
“嗯。”
兰瞳也道:“爹爹好好看。”
谪仙道:“讨厌了,你要跳就在寝宫里就我们两个的时候跳,这么多人。”
兰经道:“这样才要你惊喜啊。反正只有宫人们。”
兰经要宫人和乐师都退下,把女儿抱进怀里。
“爹是小白猫。”
兰经把面具放在脸上又拿下来,道:“爹是白猫,喵喵~”
兰瞳抱着那对于她太大的面具也放在脸上学他父亲。
兰经撒娇道:“以我的风采,十二国也能排上前三吧。”
谪仙道:“何止,不止会歌舞音律,你还多才多艺,会行军打仗,治国理政,还会写字。”
两只又亲昵的互相舔起毛来。兰瞳小时候和人说过,爹娘是两只小猫。人只以为是小孩子喜欢猫把父母比作猫,而不知道她是在比喻某些经常发生的情形。
虽然只有宫人乐官看见,但是黎君竟然跳狸奴舞的事情却在列国不胫而走。作为九五之尊的君主(太子),竟然像面首一样跳狸奴舞,实属辱没祖先,贻笑天下。还有好些人难以置信,天下人眼中清冷威严的黎君(太子),怎么看怎么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不过在黎辰两国宫中,这并不是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谢皇后道:“到底是歌姬的儿子,天生就会,一点就通啊。”
宫人们道:“太子平日是龙,一到太子妃跟前就成小猫了。”
兰经却不甚在意别人如何说,倒是愿意要人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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